朱隸走后的第二天,项凌带着手令直接去了存放军械的仓库。有了朱隸的手令,项凌带着人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将仓库里的四百只手弩和配套的四万只特制弩箭还有两百多张八成新的步兵用长弓全部搬走。因为朱隸仓促之间写下的手令并没有说明调用物资的多少,因而仓库的主事虽然觉得不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项凌将几个仓房里的物资搬运一空。
除此之外,项凌倒没任何的举动,每天都是泡在练兵场上带着手下的士兵们起早贪黑的摸爬滚打:有了这批手弩之后,项凌将队伍的编制又重新调整了一下,营里里射术进步最快的人编成一个队,由汪启平带着洪乐等几个神射手没日没夜的练习——从马上到步下,从地面到空中,项凌交代他们:他们的任务就是练习射箭,其它的事情不需要他们操心。
对于他人的疑问和不解,项凌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现在时间紧迫,要想让每一个士兵都达到骠骑旅老兵的水平是不现实的。以后不会在和蒙古人的战斗中处于下风,项凌就想出了这样有针对性的克制敌人的方法。
世人皆知蒙古人骑射之术甲于天下,作为射术,蒙古人讲究的是准和狠——在颠簸的马背上,要能够准确的射中目标,同时又要求尽量一箭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相对的,蒙古人对于弓箭的射程要求的就不是特别突出(当然,这里说的不是射雕手这样的精英)。
对付这样的敌人,项凌的想法和做法显得有些无奈但是又合情合理:骑兵营五队骑兵里除了跟着洪乐等人去练习射术的人之外,其余士兵几乎人手一把手弩。项凌不要求他们能够快速的装填,只要求他们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把五十步之内的敌人射倒然后用马上冲进敌阵进行肉搏。
按照项凌的设想:作战的时候,由马弓手(洪乐他们正在训练的那一批)和敌人对射掩护大队冲到五十步的距离上,然后用手弩集中射击,将敌人的防御打开缺口——至少要让一部分敌人陷入混乱,之后再冲上去肉搏。
至于盛长风手里的步兵营,项凌给他特地交代,练兵就练两个内容:首先是弓箭:项凌拉来的二百把弓加上骑兵营换下来的还有步兵营原来就有的,步兵营人手一把还有剩余。由于项凌的特别关照,士兵们主要是提高发射的速度和射程,至于准头——项凌本来就是打算让他们呆在威远堡的寨墙后面结队放箭的,面对成群冲上来的骑兵,有准头当然好,准头不好也没关系,朝着人群放箭就是了。第二个就是伍、什级别的配合作战:这个是防止敌人的骑兵冲到自己跟前的时候用的。
至于其它的战阵、旗号、队形……在项凌的干预之下统统都被忽略了。被剥夺了大部分自主权的盛长风只能按照项凌的要求来训练部队,对于这只部队的战斗力,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项凌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到了部队的训练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四周涌动的暗流。
洪武三十七年一月,整个镇北军都在为新的一年忙碌着:当然,有人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有人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钱途”。
北平都督府的后堂里,朱隸看着监察司送来的报告,心里五味俱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预定的四个指挥,除了项凌之外的三个人都搞起了自己的小动作——只不过有大有小而已。
门口传来脚步声,朱隸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自己的老伙计——谢源。
“你怎么看?”朱隸把报告往谢源面前一放,摇摇有些酸痛的脖子。
“换人!”谢源稍稍看了一下报告,马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报告里面的内容他都知道:“这些人都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挑选出来的,他们能够牢牢的守住据点,但是不一定能够管理好其它的事情。既然环境和计划变了,不适合的人自然也应该换下来。”
“但是现在还来得及吗?”朱隸有些顾虑:“三月初他们就要拉出去了,现在换将的话会不会有伤士气?”
“没必要全部换下来——”谢源不愧老狐狸的称号,很有分寸的提醒自己的上司:“这三个人里,真正闹腾起来的也就是那么个把人。”
……
几天之后,军务司下达了一到看似寻常的命令:一名受命训练民团的军官被临时调回原来的部队,另两位军官被对调了位置。这一次他们将是孤身上任。
……
北和林,皇宫御书房。年少的顺帝满脸怒气:“这就是高丽人提出的条件?”少年将巴雅而带回的清单和李仁人的亲笔信一把扔到地上:“简直狂妄之极!难道他真以为大元就不敢拿他开刀吗!”
“皇帝——”一旁的太皇太后柔声劝慰自己的孙儿:“光生气解决不了事情,还是先听听叔叔伯伯们的意见。”
太皇太后年近七旬,虽然挂着监国的名义,却很少出面干涉朝中事务。但是她出生蒙古豪族,加上辅佐两代帝王的经历和在朝野的崇高威望。一旦她开口,无论是少年的皇帝还是年长的大臣,都不会反驳她的意见。
“陛下——”等到宝座上的少年天子平息了心气之后,越见老迈的驴儿咳嗽两声,开口了:“高丽人此举大有深意啊!”
“有何深意?丞相请讲。”贴木尔年少气盛不假,但是多年的教育和宫廷斗争让他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政治智慧和敏锐嗅觉。
“高丽人也很清楚,眼下他们和大元面对的最大威胁不是对方,而是南边的大明。”
“那为什么李仁人面对大元的使节还会如此的无礼嚣张?”
“这就是李仁人精明的地方了——”驴儿长叹一声:“眼下大明首先要对付的不是他们而是大元,只要大元不倒,朱隸就没空收拾辽东的高丽军队。而且我们现在是在自己的家门口和明军对抗,输了就只有背井离乡,远走他乡。而高丽人是在别人的家门口打仗,打输了丢下的这些土地,回到高丽还是一样过日子。而且高丽也曾是大元的属国,像李仁人这样的高丽人自然不会对大元有好的看法。现在我们自己找上门要求合作,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出气的机会。”
“丞相的意思是?”
“高丽人并不是不想和大元联手,此举无非是看准了大元要借助他们在辽东的力量来对付明军,以此作为条件,希望从大元手里拿走更多的物资钱财而已。”驴儿对于李仁人的想法还是很了解的。
“难道我们就只能把他们要求的东西双手奉上?”想到清单上那一个个数字贴木尔就头疼,虽然他还没有亲政,但是如此巨大的一笔物资对于大元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他还是知道的,为了筹措这些物资,只怕今年大元的百姓又要饿肚子了。
“陛下,形势逼人啊——”驴儿长叹一声,见到宝座上的少年又有爆发的迹象,他连忙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也不能全依了他们!”
“此话怎讲?”
“东西自然要给,毕竟高丽人此举对于大元还是有利的,只要他们能够牵制住东北方向上的镇北军,让朱隸不能全力北上,就是在无形中挽救了无数大元儿郎的性命。只要有土地和水草,两三年的功夫,送出去的牛羊战马就能够生长起来。可是一个勇士从出生到能够上阵杀敌至少需要十六七年——用几万只牛羊战马换取这些勇士,值!”驴儿不是深宫中长大的皇帝,他是从与汉人的战场上一步步走出来的,他知道大元现在最最缺少的不是牛羊战马,而是英勇的战士和能干的将军。
苍老的声音在书房里继续响起:“当然,李仁人的胃口太大,我们不必听他的。毕竟他们只是在一边吆喝几声,又不是真刀真枪的上去拼杀,他要的物资我们可以给一半,而且是在两年内分几次给,这样我们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但是——”一旁的巴雅而忍不住出声,旋即惊觉自己的冒失,连忙收声。
“我们这样做李仁人肯定是要说话的。”驴儿胸有成竹:“大敌当前,李仁人不是糊涂蛋,他分的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他也只会嘴上说说而已,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做好的。巴雅而——”老人的声音轻松闲适。
“下官在——”一头冷汗尚未干掉的巴雅而又是一惊——老相爷不会是想拿自己开刀吧?
“你记着——下次李仁人要是向你抱怨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告诉他:大元的东西不是白给的!想要更多的东西?可以!等到高丽大军打进山海关的时候,他要多少东西,本相统统给他弄过去!”一瞬间,老人似乎又回到了越马疆场的轻狂岁月,佝偻的身影背后透出的是一股历久弥坚的雄豪之气。
“下官记得了!”巴雅而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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