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高见啊——”一番感叹之后,中年人的视线马上又回到了项凌身上:“现在,你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军官了,在战斗中的表现也不错,那么,你自己对战争、对兵法又有何见解呢?”
“这——”项凌一愣,这个中年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啊:“前人高论,本非我一介后辈所能妄议。只是前几日随部出塞,与马贼遭遇,一场血战之后,伤亡惨重——我最好的朋友也成了残废。事后仔细想想,晚辈觉得两军交会,取胜之道归结起来无外乎三点。”
“嗯——不会是亚圣的‘天时、地利、人和’吧?”朱隸打断了项凌的话。
“呵呵!”项凌有些尴尬的一笑:“晚辈小子怎敢妄言先贤之见。亚圣的话是指国家之间的大战略,那不是我一介武夫所能够把握的。晚辈所言,乃是两军交战之时纯粹的战术问题。”
项凌顿了顿,看看对方脸上似乎并无不妥,就借着讲下去:“首先是练精兵。虽然校场上的精兵不一定就是战场上的胜者,但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士绝对要比一营散兵游勇要有用的多。前日,我部在大宁境内遭遇马贼。之所以能够在三比一的悬殊战斗中坚持下来,很大程度上是靠了我们之前的艰苦训练和队伍里什长、伍长和少数老兵的中坚作用,才得以坚持下来。相反,在最后阶段因为兵力不足而补充进来的辎兵和杂役们在敌人面前惊惶失措,四处奔逃,几乎使我们崩溃。”
“其二、护辎重。‘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加之贺兰人的骑射举世无双,若是单凭夜战,我军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很难取胜。所以,辎重车辆不仅是我军生命所系,也是我们野战时的有效屏障。”
中年人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第三、偶出奇。”“等等——你的前两点本王都能听明白。但是,这偶出奇又作何解释?”我这位不记名的师叔终于动容了,呵呵,要知道,我的这个观点可是当年师父都击节赞叹的高论啊,这下知道咱的厉害了把,我在心里狂笑着。“自古以来的兵法里,推崇的的都是出奇制胜,你这个——”
“其实,在《孙子兵法》里便有‘以正合,以奇胜’的说法。在晚辈看来,所谓“出奇”是一种以弱抗强时不得已而为之的方式。它就像赌博——胜了,自然是大赚一把;但若是输了,却是万劫不复。三国时的诸葛武侯一生奇谋无数,各路英雄皆败于麾下,到了最后,在祁连山下遇到魏将司马懿坚守不出,却一筹莫展,终于病死五丈原,蜀汉终灭。”
看着听的入神的中年人,项凌继续:“所以,小子才斗胆妄言要偶出奇。因为现在我朝国力之盛军势之威是中华历朝历代前所未有的。无论面对任何敌人,在拥有优势甚至是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正’虽然趋于保守却是最为稳定,变数最小的一种。而且,一个一用老成执重的将领一旦偶出奇兵,也是最出人意料的。”
“好——好——好——”朱隸抚掌大笑。“师兄的眼光果然非凡,十八年后真的造就了一员良将!——此次战斗的汇报本王已经看过了:你这一队满员一百零三人,中途补充五十人。最后战死重伤的一共是一百一十三人,而你们消灭的敌人是四百六十余人——这个成绩在辎重旅十队步兵中排到了第二名。更难得的是,你担任队长仅仅两个月,这还是你第一次作战。连赵忠都私下里说,把你小子放在辎重旅是屈才了啊。”
面对他人赞赏,项凌能说什么?——只能沉默。
“难道你不想再说些什么?”项凌的沉默让他有些不解:“对于我们镇北军和蒙古人的战争,对于塞北的形式,你没有自己的见解吗?”
镇北军?项凌对他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难道朝廷就不……算了,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军官能够关心的。沉思良久:“要说看法,下官觉的现在我们和蒙古人的关系好有一比:我们就像一个双手揪住了豺狼双耳的壮汉,豺狼固然没有能力咬到我们,我们也没有能力把尖刀插进它的咽喉,最多使出蛮力把它摔倒在地,而无法置它于死地。”
“那么。你有解决的对策吗?”朱隸问。
“没有——”项凌回答的很干脆:“我不是您,也不是南京石头城里的皇上。所以我没有,也不可能有解决的对策!”
“哈哈哈——你倒是越来越合本王心意了!”朱隸沉吟片刻:“你虽然一直在辎重旅。但还是本王的侍卫,老是在外面呆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样把,本王打算建立一个新的骑兵旅作为三郡之间的机动部队,高炽去做统领,赵忠也调过去做副手,你也调过去,作应方的亲卫队长,如何?”
项凌大喜——总算不用扛着个辎重兵的名号去忍受那个猪头统领的嘴脸了:“下官一定不负王爷所托!”他站起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走出大厅,项凌的心情舒畅无比——新的旅途即将展开,自己的未来不在是迷雾茫茫的未知路途。从着一刻开始,他坚信,自己会逐渐把握住命运的脉搏,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北和林城,北元枢密院丞相府书房。
枢密院丞相驴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佝偻的身体,爬满皱纹的脸,总是昏昏欲睡的神情以及常年不断的咳嗽,无不让人产生出眼前的老人随时会随风而去的感觉。
但是,汪植却很清楚,要是谁真的把眼前的这位老者当成将死之人的话,他自己也就离死期不远了。作为一个蒙古人,驴儿年轻时曾经是所有中原汉人的恶梦,无数的反元义士和起义军将领都成了此人升迁的踏脚石。
进入中年之后,依仗着家族势力和自己的赫赫“战功”,驴儿进入了朝堂。几番争斗下来,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个战功显赫的年轻人不光对付汉人的“乱党”有一套,对付起蒙古人来更是得心应手、花样百出。不到十年功夫,驴儿成功的让自己的家族从一个普通的部落贵族变成了整个大元仅次于“黄金家族”的庞大势力。
心满意足的驴儿环顾四周,整个大元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自己的地位了。但是,这时候的大元已经要改名为北元了。顺帝脱古思贴木尔陛下从父辈那里继承下来的疆域已经从整个中原萎缩到了长城外面的那片看似宽广实则狭小的草原大漠上。富饶繁华的江南、天府之国的川蜀、一马平川的河北、恢弘壮丽的大都。这些曾经的大元疆土一处处都被那个可恶的朱元璋和那个不可思议的项还还有方继元给夺走了。
好在上天保佑,汉人们的老毛病再一次发作。就像宋朝的皇帝杀死了抗金的大将岳飞一样,那个把大元打的喘不过气来的项还,那个被蒙古士兵敬畏的称之为“项爷爷”的项还,那个脑子里有着无数奇思妙想的项还,那个发明了无数新奇的武器和工具的项还,没有死在死敌蒙古人的箭下,反而被自己的皇帝害死了。
失去了领导的镇北军停止了对草原的扩张,燕王朱隸虽然是个强悍之辈,确是只思守成,少有进去之心,他执掌北平十八年来,只添设了一个热河卫而已。敌人的懈怠就是自己的机会,十八年来,驴儿辅佐着顺帝对内理顺了各个部落之间的关系,让蒙古人之间的内耗几乎绝迹;对外,交好了辽东的高丽人、西北的瘸子贴穆尔甚至还有当初让成吉思汗两次蒙羞的日本人。同时,在不和大明公开翻脸的前提下,大量的“马贼”涌入大明境内,一方面锻炼了军队;一方面,掠夺来的财物对朝廷紧张的财政也是一种缓解。
当然,派去的人马有损失是正常的。但是,像这样整整四千多人马全军覆没还是第一次。难道北平那只蛰伏了十八年的大军又要发威了吗?
“子义,本次乃尔蛮兵败的前后过程就是这样,对吗?”驴儿像往常一样很亲切的称呼汪植的表字,把汪植写的奏章轻轻放到书桌上,和以前一样,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是的——恩相,小人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写在上面了。”汪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是他这个背弃了祖宗的叛逆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看来,这次是乃尔蛮大意了啊!”老人很准确的看出了其中的关键。
“其实,这也怪不得乃尔蛮大人。谁也想不到朱隸会想出这样的毒计,不顾自己士兵的死活,用人命做诱饵。而且汤和的人马也实在了得,九个时辰赶了四百多里地,就是蒙古勇士也不一定——”汪植惊觉自己说的有些过了,连忙住嘴。
“就是蒙古士兵也不一定能赶到是吗?”老人笑了笑,挥挥手让汪植退下。喃喃自语着:“看来,那个计划应该要提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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