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少许时间之后,张兰心总算找到了个话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离的远远的坐着?”
“呵呵——”项凌笑道:“一路上赶回来,又是汗水又是黄泥的,也没来得及洗刷一下,就这么坐着就挺好的,别把你熏着了!”
张兰心闻言,心中又是一阵甜蜜的感动——当初自己在威远堡的时候,好几次都半开玩笑的对项凌说:每次他从校场上下来之后的那股子味道让自己很不舒服,要是将来自己有了身孕,一定不让他近身。没想到居然就着样被项凌牢牢的记住了:“那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难得你还当真了——”
项凌当然不想放弃亲近久别妻子的机会,见老婆松了口,也不管这里是后花园,不是自家的卧室,上前和兰心卿卿我我起来。好在项凌还没被久别的情感冲昏了头,没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不过就是这甜甜蜜蜜的场景,已然让几个在外面偷窥的小姑娘们心神不定了。
当晚,夫妻两个一夜的温存,不足为外人道也……
……
次日一早,项凌整顿了装束,打算去都督府报道——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从理论上而言,之前的一个多月里项凌应该一直在威远堡里安安稳稳的巡边、练兵、收税,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山海关,和友军起了一场小小的误会之后,又一路风风光光的回到北平呢?
项凌还没出门,两个内侍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了——项凌从辽东回来,对当地的人情风土有了直观的认识,又亲身和高丽军多次交战,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了敌人的虚实,这样的人就算不是自己的侄子,朱棣也肯定要见上一面的。
见面的地点就是项凌取过好几次的后书房。按北方官场上的潜在标准——一个北平官员如果能够被叫道这件不大但是很雅致的小书房里和书房的主人谈上一次话的话,那么他的前途就绝对是大大的光明。
书房里的陈设布置还是老样子——连书桌上文书折子摆放的位置都没有丝毫的变动,书桌后面的主人依旧是那样的忙碌,脸上挂着一丝掩饰不足的疲惫——唯一不同的是,在角落里的那张桌子后面,项凌看到的不再是师弟那招牌式的笑脸,而是一张和朱高炽有八分神似,却还挂着几分稚气的少年的脸。
见到曾经让自己吃过苦头的项凌进来,在桌子后面写着什么的朱高燧先是一怔——年余以来的奔波劳碌让项凌的面貌变化很大,使得朱高燧用了一点时间才肯定了对方的身份。年余以来跟在朱棣身边所受的耳濡目染在这时显露出来——虽然心中对项凌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朱高燧还是礼节性的向项凌点点头算是施礼,接着就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坐——一会儿就好!”朱棣抬头和项凌打声招呼,马上就有内侍为项凌移来椅子,奉上香茗。
小山一般的公文显然不是朱棣一个人在短时间里能够解决掉的,将最紧要的那几份披阅完毕之后,朱棣将其他的公文留在桌上——这些相对次要的文书谢源等高级幕僚会来帮他处理的。
“你对高丽人在辽东的地位作何评价?”朱棣仰面靠在椅子背上,让一个面目清秀的内监为自己捏揉酸痛的肩背,但是他的脑袋并没有松懈下来——要不是项凌多少知道一些朱棣的习惯,只怕会被他突然冒出的问题问的措手不及。
“高丽人在辽东的地位并不稳固——他们的实力和大明相比没有绝对的优势,而且高丽人和辽东各族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虽然他们凭借武力可以裹胁一些地头蛇为自己所驱使,但是这种表面上的臣服能够维持多久完全取决于高丽军队的战力——只要我们能够打一两个漂亮的胜仗,高丽人帐下的附庸军就会跑掉一多半。”
“你认为高丽军的战力如何?”朱棣接着问。
“此次北上,我接触到的都是高丽军屯驻在后方的部队。”项凌很谨慎的组织自己的措词——朱棣要对辽东动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自己今天的话很可能就是日后朱棣决断的一个依据,无论是高估了敌人还是低估了敌人都是项凌所不愿意看到的:“但就这些部队而言——虽然普通士兵没有什么像样的实战经验,但是训练的很充分,装备也不错,而却他们的下级军官多是积功提升上来的老兵,能够很好的体会长官的意图,在困难的时候也能够承担起组织核心的担子。”
抬头看看朱棣依然在闭目养神,项凌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以我看来,即便就是高丽人的这些二线部队,其战力也足以在野战中对抗山海关的两镇驻军——当然,要是换成塞北的队伍或者加上骑兵就不行了。”
“山海关——山海关驻军的实力如何?”朱棣睁开眼问道。
“呃——”项凌心中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得委婉些:“据我所见,山海关里里外外防务设置的十分细致,但是士兵军纪有些散漫,对结阵野战之法操练的不多,守住山海关绝无问题,但是要他们出城野战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何止是勉为其难啊——”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端端的两镇虎狼之师,几年的功夫下来,就消磨成了老爷兵。看来此次辽东之战,赵普胜的两镇步兵是难堪大用了。
“高丽军主将崔浩深谙兵法,麾下的八九万人马操练的很得力,而且辽东产好马——这些年来,高丽人在辽东驻军近半都改成了骑兵,姑且不论这些骑兵的骑射之术如何,就是多了四五万四条腿的步兵,也是个大麻烦呐!”朱棣像是在给项凌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说……
辽东——宽广的草原、茂密的森林、肥沃的黑土地、丰饶的物产和剽悍的民众。自古以来,包括辽东在内的燕赵之地就是北中原的精华所在,也是历朝历代中原疆土的北大门,无论敌人实力是强是弱,自己都必须将辽东收回。宋朝因为未能收回幽云十六州,被北方的邻居从头欺压到尾——这样的悲剧,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本朝上演了。
朱棣的问题都很直截了当,根本不允许有含糊其词的答案,而且他对辽东的情况出人意料的熟悉,就是想要蒙过去也不可能。短短的两刻种时间,项凌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和敌人大战了一场,剧烈的脑力运动让他整个人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一场像考试多过像交流的谈话过后,朱棣终于睁开了双眼——在他的眼里,闪耀的是赞赏的光芒:“辽东一行,想来辛苦的很,你现在家里休息几天,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和兰心分别了这么久,她还有孕在身,好好的陪陪她吧!”
“那——”项凌站起身——虽然他也很想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但是自己离开威远堡这么久,谁知道盛长风和方子阳他们又在搞些什么啊!
“和林那边的事儿你就不用去操心了——”朱棣自然知道自己的侄儿在想些什么:“现在威远堡指挥是你的营副汪启平,方子阳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盛长风已经调到和林城主管城防取了。”
是啊!项凌心里盘算着——自己一去经月,威远堡得有个断事之人:之前汪启平虽然只是个小小得营副,但是才干还是不错得。统帅千人,抱住威远堡的平安自然不成问题。虽然他不通商业,但是帮衬他的方子阳是个干练之才,只是有些贪婪,胆子也小了些,现在盛长风调走之后他一个人面对独掌大权的汪启平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我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决定了——项凌心里琢磨着。可是道理归道理,看着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地方被别人拣了便宜,项凌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虽然那个人就是自己最得力的副手。
不过接下来朱棣的话让项凌的懊恼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下个月就是父皇的寿辰,炽儿要代表我去南京祝寿,你好好准备一下,和炽儿一起去吧!”
“是——”项凌回答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
洪武三十八年是朱元璋的六十八岁寿辰,虽然一向节俭的朱元璋并不想将自己的寿辰操办太过铺张,但是必要的庆贺还是要的——为了给父亲祝寿,事务缠身的朱棣让儿子代替自己,前往南京为父亲祝寿。
南京——大明的首都,作为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又是六朝金粉的古都,地处鱼米之乡的江南腹地,会是一副怎样的美妙风情呢?项凌的心中,早已经被有关南京的种种传说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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