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和汪名洋道别后,我雇了辆马车,坐在车厢里,对面的沈灵歪着头,看都不看我,试探的和她说话,回应我的都是冷哼和白眼,我也只能无奈苦笑了,这能怪谁呢,谁叫我一时脑热呢,可是,当时不是你答应的嘛。再看看另一旁已经睡着的这位女子,觉得好象又值得。
之前的那场论会,我这边,让刘光世去辩是不用指望的,汪名洋口才倒是好,可是他虽不象一般人那样对武事全然不懂,可也并不精通,自己都不通了,如何去反驳别人。至于其他人也都没什么象样子的,因此我成了武道一方的主辩手了,加上秦熺那厮在对方总是针对我,开始阶段我着一方就落了下风。
一开始我也确实被这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玩享受的家伙说的火起,失了冷静,自乱了阵脚,差点没掀了桌子,后来,汪名洋提醒了我,加上沈灵一旁一直在案几下握着我的手,我才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起对方的论调,要说辩论要领,我自然比这群废物强的多了,所以很快我就理清了他们的论点,其实说起来,这文道一方的观点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是因循旧制,言太祖以文抑武,开创锦绣江山,再有就是借唐末藩镇之乱,说武人自专,乃祸乱天下之本源。
弄清楚对方的论调,反驳起来自然是好办的多了,很快我就将后世里军政分离的体制讲了出来,当然做了些改动,以军、政分离,皇帝掌握军队,做为军队最高的统领,另设置军参部,专门研究整体战局,将领享受高规格待遇,主持临战应变,由此形成文人主政,武人主战的格局,即不使武人自专,又不会让文人外行挚肘。这番经过后世实践证实的言论一出,秦熺那帮家伙顿时是哑了火,偶有质疑,我也是轻松应对,反而是他们质疑的越多,我把这新体制解析的越透彻,到后来众人皆是默然无语,低头沉思。
最后,我无可争议的获胜了,不过整个晚上最高潮的地方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
张秾在这个时候宣布了一个让在座众人惊讶的消息:“奴家自四岁便在这花月楼,至今已经近十四年了,承蒙各位抬爱照顾,还有妈妈可怜,让秾可以清倌人之身至今,在这瓦巷之中,算是年纪最长又未破身的了。奴家这些年攒了不少钱财,今日,当着诸位的面,便要为自己赎身,但奴家身份在此,若是脱离风尘,必得一有能力可庇护之人才能安生,偏偏奴家性子傲,凡夫俗子却是看不上的,所以才有了适才的论会,张栻张公子眼光独到,解旁人所不能解,秾请日后托庇于公子,不知公子允否?”
这下好了,众人马上乱做一通,有甚者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只怪适才没有拼力表现。我也是愣住了,不曾想张秾会提出这种要求,难怪之前老鸨脸色那么难看呢,正踌躇,只觉得衣衫一紧,转头处,发现沈灵担忧的看着我,一双玉手正紧抓着我的衣服下摆。
“哼,姑娘何必托庇于他,他张栻家中已有纭芮和沈灵两位小姐,不见得会为姑娘着想,熺尚未婚配,若姑娘有意,熺愿娶姑娘为正室!”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讨厌这秦熺了,这家伙总是在我最讨厌人出头的时候站出来找我晦气。
正进退两难间,张秾见我不言语,黯然道:“张公子不必为难,奴家不过是一相之意,公子便是不答应,奴家也还是有办法的!”
女孩子总是心软的,尤其沈灵虽是顽皮却是真正的好心,见张秾无助,再见秦熺嚣张,终是忍不住,悄悄对我道:“栻哥哥,你带这位姐姐回去!”
“哎?”我看了看沈灵,其实被秦熺一闹,我已经头脑一热就要答应,只是顾及到沈灵感受没说出口,现在不管怎么说是她先松口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怎么样也不能让张秾落在秦熺这乌龟手里,要知道史评张秾可是贤惠淑德,能识大体的奇女子,若不是梁红玉有擂鼓助战一事,这南宋初年最出名的女子非张秾莫数了,可惜她嫁给了张俊这个大罪人,不过民间对她评价不错,这也是最后秦桧夫妇两人被铸像长跪,而张俊夫妇只有张俊被铸成铁像,她却没有的原因。
“张姑娘误会了,栻并非不愿意,适才栻是在想家中那处有空,能安排姑娘住下,如今已经想到一清雅处,正适合姑娘,今日姑娘便可与栻同回去!”我注意到我说出这话,所有的人脸色都不好起来,看来,要抱得美人归没点实力还真不行,难得张秾有心,能为自己想好这条退路。
一场宴席散去,又是一阵纷扰,别的没有什么,倒是我和刘世光攀谈了几句,就是这几句交谈,刘光世都是颇有见地,让我不禁怀疑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是传闻的“草包将军”呢?还是我城府不足,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疑惑,出言询问,刘光世的回答却是大出我意料。
“自古上行下效,如今,上所不欲,我们这些领兵之人勉力为之,或可得一时之胜,却是难保长久,即便真的得以光复旧日河山,以我朝历来重文抑武之例,岂不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既然我已看清这点,何苦逆天而行呢!除非……”说到这里刘光世打住了。
“除非什么?”我心中已经隐约想到刘光世的意思,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没什么!听闻敬夫家中已有两位美艳女子,今日再得张姑娘,艳福叫人羡慕啊,这里道贺了!我这便要回军中,它日有缘再见吧!告辞了!”许是我所问触到他心中隐痛苦,刘光世说罢转身离去。
除非,这皇帝换一天命英杰!他想说的是这个吧!
再后来,就是张秾收拾完毕,将银票交给了老鸨,不过那赎身的银票面值让我咋舌,足有九万多两。那老鸨先还是死了爹娘的模样,待拿到银票马上是笑逐言开,象征性的挤了两滴眼泪,便将张秾送了出来,自此江南第一名妓张秾落户我家。
于是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沈灵这丫头好象后悔了,不怎么理睬我了。
“师兄,多谢你救小妹脱离苦海!” 本以为还在睡着的张秾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啊?”这些日子还真是怪,几月前走了师兄,现在我倒成了别人师兄了。
“师兄一定奇怪吧!师傅收我时曾道已经收了一名关门弟子了,只收我做记名弟子呢,至于今日托庇于师兄也是师傅当日为我指点迷津的!”
“呃,师傅他现在何处?”对于清水祖师这位高人,我是真的想当面讨教的。
“月前,我去庙宇进香,无意中遇到一卧倒在地的老人,我见他可怜便教人将他扶起,那老人要喝酒,我便买了与他。后来,老人说他会寻人替我说项,并教我这法子脱离风尘,让我托庇于你,也就是那时侯收了我做记名弟子,也得知公子正是师兄。原本花月楼的老板自是不愿意的,后来来了一个神秘人与老板秘密谈了一次,之后老板便同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这青楼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走摇钱树呢。
“咦?那你不是为了嫁给我家公子?”一旁的沈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过来,来了这么一句。
张秾侧眼看了下沈灵,笑道:“暂时不是,不过小妹妹这么漂亮,难道还担心你的公子不要你吗?”
“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唔!”沈灵忽然意识到人家那是在调她的话,打住了口,却见我故意看着别处,而张秾则掩口轻笑,“哼,你们,你们合起来欺负我!亏我还好心帮你们!哼!”说着背过身不理睬我和张秾了,这次却是因为被外人道破心思佯怒,不过还是那句话,任何生气的表情在沈灵那张俏脸上表现出来,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一手揽一个,一边是表妹,一边是师妹,我这哥哥做的倒舒服。
至于回去怎么安排张秾,那好办的很,母亲不会问我这些事情,父亲那是没空,府里其实就是我做主。
于是,在全临安的男性都在羡慕我艳福匪浅的情况下,我开始了秋试的备考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