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约瑟夫秉烛立在悬挂帐中的地图前,额关紧锁,斑白的发梢无风自动,嘴角微微抽缩,目光死死盯着图中住马原那小小的区域,嘴里轻轻的叹息,“我约瑟夫真要饮恨住马了吗?”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都有着无以伦比的信心,正是这信心,让他百战百胜,攻城略地,征战四方,未曾遇到敌手,就连名震帝国,数十年在阿塔克帝国凶悍,迅猛铁骑践踏狂攻下依然巍然而立的伯克城城主,有帝国雄鹰之称的巴克利将军都尊敬的说他是名副其实的斯克拉军神,然后今天,他的信心动摇了。
这次出兵比乐城,虽然开局没有抢到先机,甚至可以说是落在下风,就连海上奇兵也没有挽回对峙住马的劣势,他开始有些迟疑,但并没有丧失对胜利的憧憬,他深知后防补给的重要性,从囤兵大营一直到自己的卡亚城,到处布上箭楼暗哨,巡骑穿梭其中,更加在战略要地,特洛肯峡谷中段建起关隘,固若金汤,无懈可击,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他觉得耐心上来说,比乐那个还是毛头小子领军的疲软部队绝对不是自己这纵横帝国南北的钢铁雄师的对手。
可是,但峡谷关隘失守,而那个他眼中乳臭还未干的小子,单人匹马从他大营中如入无人之境,伤亡他数百将士,却毛发无伤的冲突而过时,他真的动摇了,他从那些杀气腾腾,跟着自己转战多年的士兵眼里,分明看到了几丝畏惧。
营外又传来响彻山野的号角和喊杀声,那个叫彬的小子,冲过他的营寨以后,就指挥大军不分昼夜的攻击自军营地,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他已经看到已方士兵面露的疲劳之色,士气在流逝。
他当然知道彬想做什么,这个让他感觉沉稳得超出他的实际年纪,敏锐得可怕的敌方统帅在拖,拖完他们的粮食,磨掉他们的斗志,而他却毫无办法,虽然兵力还勉强占优,可不得不处于防守,他必须要分出一半的兵力,去把峡谷抢回来,没有退路,没有补给,用不了几天,军中粮尽,将是他约瑟夫的末日来临,重夺峡谷关隘,是他唯一的出路,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想不通彬那个小子是怎么训练士兵的,连日来,他已经对峡谷关隘发动了不下二十次的攻袭,可是,除了遍地的死尸,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些兽人和人类战士,仿佛钢铁浇注,不知道疲倦,不知道痛苦,不畏惧生死,两三千人在自己数万大军面前居然还敢主动出击,甚至给己方带来不小的伤亡,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呀,他缓缓摇头,看来,还是自己亲自去指挥才行。
约瑟夫很后悔自己小心谨慎得过于保守,原以为从卡亚城到住马原要比比乐城近,粮食是分批运送,免得被比乐军发现聚而焚之,可是现在,他只能保证将士们两天的粮食。
彬和东方游并骑立在己方整齐的军阵前,冷眼看着约瑟夫营寨,敌人的守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激烈,有几次都被他们袭破了寨墙,如果彬不是顾及到可能太惨重的伤亡,命令后退,现在的约瑟夫军营应该已经是大火熊熊了。
彬眯起了眼睛,怎么感觉约瑟夫军有点外强中干,强弩之末的味道呢?按道理,兵力占优的他们应该有更多的能力反击才对呀,这头老狐狸又想做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自己问自己。
糟了,他在分兵攻击峡谷,呼延和平,彬使劲的摇了摇头,感觉四肢忽然冰凉。
低头沉思片刻,他猛的看向东方游,沉声说道:“我们要发动一次最强劲的攻击,这次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这个营寨攻下来。”
东方游惊异的看着他,问道:“将军,你不是说只要拖时间就够了吗?如果正面强攻,在敌人兵力还在我军之上时,似乎占不到便宜呀,还及有可能被敌人击退呢!”
彬指向敌军营寨,坚毅的说:“万骑长难道没有发觉敌人的抵抗似乎很牵强吗?按照约瑟夫的作风,如此好的决战机会是不会放过的,我军是要拖垮他们,而他们要的是速战速决,如此微薄的反击只能说明一点,约瑟夫分兵了,他别有所图。”他脸上略显焦急。
东方游豁然醒悟,神色变得凝重,这一刻,在拖时间的仿佛变成了约瑟夫军,呼延和平那里只有三千来人呀,他转过头去,大声的命令着,“后备队,上!骑兵们,给我准备!”
原本是佯攻,投石机和巨弩机只带来了几台,彬没有办法,只能把它们全部集中到约瑟夫营寨的正面,斗匣翻滚,劲弦长鸣,石块和劲弩呼啸着重重的砸向寨门,一下,两下,三下,原本就在夜晚的攻击中伤痕累累的木门终于不堪负荷,唧唧哑哑的呻吟着轰然倒地,露出它后面全副武装的守兵。
东方游矛尖一直,红色斗篷飞扬,蓄势以待的比乐骑兵仿佛飞流而下的红色浪滔,汹涌的涌向这个缺口,更多的步兵呐喊着跟在他们后面,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骑兵凭借着出色的防御和无法匹敌的冲击力,很快就冲跨了聚集在门边守军的阵列,开始在营中突击,约瑟夫显然将骑兵都调去了峡谷战场,营寨里全是步兵,越来越多的比乐士兵从门口冲入,战斗从这里逐渐向大营纵深处蔓延。
彬丈着疾风兽的迅捷脚力,很快冲到了最前面,舞动的长矛犹如盛开的花朵,纷纷扬扬乍现的花瓣却是地狱之花,带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鲜血飞溅,残肢横飞,不知道谁叫了一句:“昨天那个魔鬼又杀进来啦!”围着他的士兵越来越多的开始转身奔逃。
然而,约瑟夫军的魔鬼却是鼓动比乐军斗志的天神,所有的士兵齐声喝彩,奋勇冲杀,士气空前高涨,原本就是勉力支撑的约瑟夫军终于败象毕露,慌乱起来。
彬看到了昨天迎击他的那两个敌将,手提重矛,头盔遮面的骑士和身材魁梧,持双斧的大汉,彬明白了,约瑟夫并不在营中,这里主持大局的就是这两名将领,他必定亲自率军去攻击峡谷了,暗冒冷汗,呼延和平,你小子一定要支撑住呀。
东方游接住了骑士,两人矛影飞舞,杀得难解难分,激荡交锋的斗气有如山呼海啸,席卷了周围三四米方圆内的任何物品,士卒翻滚,帐篷坍塌。
而大汉却被比他更加魁梧的撒姆拦住,他们两人是绝对的硬碰硬,两双胳膊象车轮一样滚动,硕大的斧头带起一圈圈弧光,劈在一起,发出有如撞钟一般的巨响向四野急速扩散,劲气吹得石走砂飞。力量上撒姆因为先天的优势看来占了上风,边打还边咧着狮子嘴巴在吼:“终于碰到个象样点的啦,好呀,好呀,再打!吼吼。。。。”
东方游那边一阵激烈的金属交鸣,激斗的两人猝然分开,敌方骑士的脸上满是汗珠,而东方游看起来还是十分轻松的样子,气息悠长,不显丝毫的疲态,高下立判。
骑士重矛斜指向天,身体微微收缩,战马躬身嘶叫,斗气丝丝缕缕,顺着矛身缠绕,旋转。矛尖在空中似乎慢慢变大,不断吸取空间的力量。
东方游眼中闪出异样的神采,不敢掉以轻心,手中长矛慢慢下降,到了胸口的位置稳稳当当地停住,一道肉眼可及的斗气波动从握手处向矛身蔓延,似乎一下子,这把长矛也有了生命一样,在跳跃,在伸张。但仔细看去,却又纹丝不动。
“哈呀!”骑士暴喝一声,催马前冲,东方游轻哼一声,奋力上迎,轰的一声响,两马交错而过,同时停下。
骑士脸色惨白,喉咙里面咯咯了好一阵子,忽然兵器脱手,翻身扑落马下,鲜红的血迹,随着他落地,急速在他的身上扩散,瞬间便布满了他的全身,原来两个人这一次交锋,他的全身血脉,都已经被剧烈的斗气震裂。
此时,撒姆正好一斧卷掉了大汉的右臂,再一斧将其开膛破肚,尸体扑倒,内脏散落一地。
目睹了这一切的约瑟夫军一下子崩溃了,没有人再抵抗,比乐军点燃了帐篷,粮草,车仗,大营里面的士兵到处乱窜,惊慌失措,混乱不堪,无数的人流组成可怕的漩涡,没有人可以阻挡溃逃的士兵,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这样一种场面。
比乐军紧紧追击,杀声在四野回荡,就象那死亡的乐章。
住马原到峡谷之间的平野成为了可怕的杀戮场,混乱急躁的人流互拥挤践踏,无数人倒在同伴脚下,骨肉化泥,鲜血染红了大地。
约瑟夫绝望的站到峡谷口,看着汹涌而来的己方溃兵,和远远越迫越近的比乐骑兵,大势已去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离开大营不到三个时辰,九万人防守的大营这么快就被攻破了,而峡谷关隘还象毒牙一般死死咬在峡谷中段,纹丝不动,十多万将士走投无路了,失去了信心和斗志的军队再也没有了一战之力。
“放下武器的不杀,抵抗者杀无赦!”遍野都是比乐军飘扬的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