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阳春三月,利州郊外,花红柳绿,草长莺飞。
武士彟带着一家老小出来郊游,看到绿油油的麦田,孩子们十分开心,找了一大片平坦的空地放纸鸢。
“爹爹,快看!我的纸鸢飞得多高!”照儿一边向前跑,一边抖动着手中的线,天上的纸鸢越飞越高,她兴奋不已地大喊大叫着。
别人的纸鸢只是能飞而已,照儿的纸鸢不仅能飞,还能“叫”!她在自己的纸鸢上加了竹笛,纸鸢飞上天以后被风一吹,就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好像筝的弹奏声。
看着欢呼雀跃的照儿,杨氏对老公说道:“咱们照儿的主意可真多!”
听着夫人的话,武士彟又想起相士的话来,他下决心要把照儿培养成“人主”!
武士彟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现,他就病倒了!
是急病,请来医生,诊断不出病因,不敢投药。贞观九年(公元635年)五月,武士彟没有来得及留下一句遗言,竟然撒手尘寰。等到元庆、元爽从外地赶回来时,武士彟的尸体已在灵床上停了三天了。
杨夫人及照儿三姐妹自然是悲戚莫名,痛哭失声。
元爽见到停在灵床上的爹爹遗体,没等跪下去叩首施礼,就对跪在灵床侧的继母杨夫人大声怒道:“爹爹有病,为什么不早些给我们送信?难道怕我们争家产不成?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只见到爹爹的尸体,你有何话说?”
杨夫人只顾啼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照儿也跪在灵床侧,她听了元爽的话,抬起头,大声道:“爹爹病了即给你们送信,一刻也没有耽误,有送信人为证。你们来迟,为什么反倒怪罪妈妈,你讲不讲理?”
这一下倒把元爽问住了。
旁边的亲友忙向元爽解释,说明武士彟得的是急病,大夫诊脉之后,连药也未投,得病之初就给他们兄弟送信,等等。
武士彟的葬礼甚为隆重,陪葬器物也相当多而贵重。
元庆、元爽的想法是,他们不能瓜分遗产,一是他们不需要,二是怕众人议论。因此二人力主厚葬,葬事后,府中贵重之物所留无几。
就连一直跟着武士彟生活的侄子武惟良、武怀运,此时也跟着元庆、元爽一个鼻孔出气,极力赞成。
杨夫人虽心中不愿,却又说不出口。
元庆与元爽临走之前,元爽对杨氏夫人道:“爹爹的遗产,我们兄弟二人一物不取,一文不要,全留给你们母女,望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二人径自走了。
武惟良与武怀运也对杨夫人说了些“虽是本家,并不想瓜分伯父遗产”的话,说话时面现讥讽,很不礼貌。
杨夫人气得脸发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视着。
元庆、元爽与惟良、怀运等走后,照儿对杨夫人道:“妈妈,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不要生气。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惩治他们。什么兄弟哥哥?连一个朋友也不如。”
杨夫人搂住照儿,边流泪边道:“不要说孩子话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有什么力量去惩治他们呢?”
“妈妈,我会的,我长大了一定会的,一定要惩治他们。妈妈,你相信好了。”
杨夫人知道女儿没有那个力量,却暗自称赞女儿的志气,她不再说什么,只有暗自流泪。
武士彟殁了,没有了俸禄,当然也没有了礼尚往来之人,没有了收入,只能靠家底过日子。于是,杨夫人将仆人、仆妇、丫鬟、伙夫大加裁减,近两百口之家,一下子裁减得只剩下不足四十人了。
又过了一年,照儿十二岁了,兰儿即将出嫁。杨夫人指挥男女仆人忙着喜事。
离兰儿婚期仅剩八天了,一切准备就绪。
夜间,杨氏母女被喊叫声从梦中惊醒。
杨夫人从床上坐起来,挑开帐子向外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叫喊声,却又听不清叫喊什么。喊声未停,又响起了兵刃互击声。
杨夫人已知坏事,吓得只顾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喊声住了,听不见兵刃互击声,外面突然亮起了灯笼火把。
突然间,杨夫人住室的门开了,一个人提着兵刃走进来。
那人发话了,他道:“杨夫人,你们母女没事吧?”
杨夫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个仆人举着火把出现在门口,管家随之出现在门口。
管家道:“夫人,方才来了一伙强盗,后来多亏这位大侠领着一个少年把强盗赶跑了。”
杨夫人这才定住神,她忙走下床,对门口那人道:“多亏大侠相救,请教大侠大姓高名,小妇人这里拜谢了。”说着道了一福。
提刀的人笑道:“夫人不必行礼。在下姓徐名有义,就在府上左侧不远处居住。在下听得府上有叫喊声,立即领儿子赶来,可惜来晚了一步,一些强盗已携着一些物品逃去。在下怕强盗伤着府上的人,没再追赶,犬子仍在搜查,看是否有藏下的贼人。夫人,快与管家去查看一下,看一看丢了些什么东西?在下尚可陪伴一时。”
“爹爹,这府上已没有暗藏的强盗了。”一个童声从门外传来,接着,门口出现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一口刀。
没等徐有义搭话,少年又道:“那边一个房中,有一个姐姐在哭。”
“那一定是兰儿。”杨夫人惊慌地道。她说着话,径直往外走。
杨夫人一走进兰儿的住房就吃了一惊,给兰儿准备的嫁妆陪奁全没有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箱箱柜柜的盖儿全扔在一边。
兰儿听见脚步声、开门声,抬起头,首先看见妈妈走进来,她从床上溜下地,扑到杨夫人怀中大哭起来。
徐有义觉得无话可劝,他道:“夫人,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点检一下,看看损失了一些什么东西。估计,强盗不会再来,在下就此告辞,明天一早再来看望夫人。”
他说完话,转身欲走。杨夫人用手抹了一下泪水,道:“多谢大侠救了我们孤儿寡母,谢谢!谢谢!附近没有我们的亲戚和朋友,以后还请大侠多关照。”
第二天,徐有义领着儿子来到武府。武府一片凄惨景象。所有上下人等,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早晨,虽然厨房做熟了饭菜,只有几个家人、仆妇、丫鬟随意地吃了几口,而杨夫人母女,除欢儿吃了一点外,杨夫人、兰儿、照儿则一口也未吃。
徐有义问及昨夜的损失。
杨夫人未语先流泪,然后才叙及损失情况,结果令徐有义也吃惊。
原来,这伙强盗真狠心,不仅抢走了兰儿的全部嫁妆,连平时所有的好衣服也全抢走。令人吃惊的还不止此,而是将武府所存金银、衣物、铜钱也全部抢走,所余的也只剩杨夫人屋中现存的了。
“还多亏徐大侠父子来相救,否则我们将没法活了。”杨夫人又流泪了,“请教徐大侠,此事是否该报官?”
徐有义道:“我们彼此是邻居,寒舍离府上不远,请夫人不必再称我大侠,我也不是什么大侠,夫人只管直呼我名好了。至于报官的事,是应该报官的。不过,报了官之后,想让官衙捉住强盗,追回脏物是没多大希望的。官衙接到报案,也不过出一纸海捕文书了事,他们是不会认真去追找的。”
杨夫人一听追不回失物,又流泪了。
照儿见妈妈流泪,她也流泪,只是没有哭出声来。
杨夫人道:“长女兰儿嫁期已迫近,嫁妆全丢失,再置办,一是没有那么多的钱,二是恐来不及了。”
徐有义道:“在下家无余产,在财物上无力相助,如果能用到在下的人,尽可帮忙。依在下之见,既然府上财力不足,只尽力草草置办一些也就可以了,我想夫人的亲家知道府上遭此不测之祸事,也不会过分挑剔的。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杨夫人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我一妇道人家,很少经办大事,况今又出了这样的祸事,没有什么主见,就请大侠,啊!不!请徐兄弟过来帮一把吧。交浅言深,徐兄弟见谅。”
在徐有义的协助下,变卖了杨夫人房中存下的珠宝,总算为兰儿又置办了简单的妆奁。又是徐有义帮忙,打发兰儿出了嫁。
杨夫人又在徐有义的帮助下,卖掉了武家大院,另买了一座小院。遣散了男女仆人、丫鬟,只留下一个男管家、一个男仆、一个厨师、一名仆妇、两名丫鬟。
兰儿出嫁了,杨夫人却为照儿的学习发愁了。
徐有义道:“此事不难。我们十几家公请一位先生,我和先生说一说,大概能行。先生也不过多教一个学生,何况他又可得一份报酬。多一个学生也不碍他的事。”
徐有义又亲自将照儿送到学馆,先拜至圣先师,然后又拜师。
徐有义的儿子徐士杰,今年十三岁,就是随徐有义去武府赶走盗贼又报告兰儿哭的那个少年,他也在这学馆学习。
于是,照儿和徐士杰每天一起上学、玩耍。
学馆中原有学生十八人,其中有四个女学生。女学生中有一名是王二爷的女儿,名香叶,年已十二。
照儿仅入学三天,就发现王香叶是书馆中的女霸王。
原有的四个女学童,一个比王香叶年长,十三岁,赶着香叶叫香叶妹,两个年小的赶着王香叶叫香叶姐,而男学童不管年龄大小,却没有一个敢惹王香叶。
照儿没有去叫香叶姐,只是默默地,也不与王香叶交谈。
照儿不去接近王香叶,香叶却来找照儿的麻烦了。
就在照儿入学的第四天上午。
又到休息时间了,学生都到了户外。王香叶与另外三女孩在一起,照儿单独在一边散步。王香叶走过来,一下子将照儿撞倒了。没等照儿爬起来,香叶却连踢了照儿两脚,口中道:“你瞎了眼吗?为什么撞我?”
照儿被踢疼了,可是爬起来之后,见站在面前的王香叶比自己高出许多,她没敢还手,也不分辩,抹着泪走开了。
王香叶与另外三个女孩却拍着手笑。
第二天下午,王香叶打开书包,突然一声惊叫,脸色吓得熬白,把书包扔在地上,同时撞翻了书桌,砚台摔碎了,墨汁洒了一地,也洒在她衣服上,大家连忙往香叶那里看。
原来是在香叶的书包中有七八条毛毛虫。
毛毛虫是怎样爬进书包的?大家都不知道,只有照儿在心底暗笑。
不知道香叶是否知道毛毛虫是照儿放的,反正从此之后,她再不会惹照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