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的病确实如御医所说,不能除根,不时发作。所以,他对武皇后道:“天后,朕之身体日渐虚弱,应该让弘儿临朝,跟着我们学习处理朝政,以便有一天,能独当一面。”
武皇后岂能不同意,她道:“天皇所言甚是,弘儿已二十多岁了,该令他习练一下了。就从明日开始吧。”
从此,皇太子李弘开始在李治身边,观看父皇与母后于朝上处理朝政。
这一天,李治与武皇后刚处理完一些大臣的奏章。值殿太监喊着:“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散朝。”
东西两班大臣再无一人出班。
突然间,皇太子李弘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跪在父皇母后面前,说:“儿臣有事启奏父皇母后。”
未等李治说话,武皇后先和颜悦色,面带笑容地说:“弘儿,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吧。”
李弘仍跪着,道:“父皇母后不答应儿臣的请求,儿臣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弘儿,起来吧,无论有什么请求,父皇与母后全会答应你的。”武皇后道。她暗想,这小子够犟的了,真有些像士杰。
李弘站起来后,平静地道:“第一件,王兄忠,死于黔州。儿臣请母后与父皇答应将大哥尸体运回改葬。”
“这个容易。”武皇后不等回答先应道,然后扭头对李治道,“天皇,这条就依弘儿之意如何?”
“可以!可以!”李治点头道。
“还有吗?”武皇后道,仍是带着笑。因为这不算大事,反正李忠已死了,绝不能再与弘儿争夺太子位了,改葬有何不可。
“第二件,儿臣偶然在掖庭宫看见了儿臣的两位姐姐——义阳公主与宣城公主。两位姐姐都二十多岁了,父皇与母后为什么将二位姐姐送往掖庭宫,那里是公主住的地方吗?为什么至今不赐婚?咱们皇家还养老姑娘吗?两位姐姐的母亲有罪,可他们是无罪的呀。父皇、母后,应该这样对待两位姐姐吗?于心能忍吗?儿臣看了二位姐姐憔悴的样子,心都疼,儿臣当场就流了泪。儿臣请求父皇母后,快为二位姐姐选婿,也让她们过快乐的日子。儿臣求你们了。”李弘说着话,先是哀求,继而义愤,声音高了,有责问之意,最后又是哀求,因为他知道,没有圣旨,二位姐姐是不能出嫁的。
武皇后脸上的表现,随着李弘的话而变化,先是收了笑容,继而挂上怒容,接着是冷冷的笑容,继而又是怒容,最后又改成笑容。
李弘说完,没等李治说话,她又先说了,她道:“弘儿,你说得对。可是,你却忘了,你父皇身体欠安,母后又是女流。朝中的大事一件连着一件。东征高丽,西伐突厥,泰山封禅。国内各州又是天旱、水涝、海水泛滥、蝗虫为害,等等,哪一件不要你父皇分心。所以只顾了大事,将义阳、宣城二公主的婚事就耽搁了。至于她们住于掖庭宫,大概是总管太监干的,母后疏于过问。今天我儿提出来,母后方知。儿放心,一会儿退朝后,即令总管太监将义阳、宣城公主接入别宫去住。至于赐婚之事嘛,”她又转对李治道,“天皇,就答应弘儿所请吧,她们早过了出嫁的年龄了。”
李治点点头,没说话。义阳公主与宣城公主乃萧淑妃所生。李治早就想让她们出嫁,可是武皇后天却坚持不许。有一次,李治刚提起此事,武皇后立即道:“萧良娣不是个好东西,她生的女儿也好不了多少,嫁出去也得是泼妇,反倒丢咱们的脸。她们在宫里,不缺吃,不少穿,无忧无虑,为什么必嫁呢?”这一席话就把李治说得哑口无言,那以后,李治再未敢提。
李弘是一个偶然机会得知此事,所以他才在朝廷上提出来。他有他的用意,怕背地里提母后不允,因为他知道母后恨萧淑妃。
李弘心平了,因为他了却了一桩心愿,母后在朝堂上亲口答应将义阳、宣城二公主赐婚。
可是,李弘哪里知道他母后的心意。
武皇后虐待义阳、宣城二公主,确实是因为萧淑妃。最可恨的一点是,萧淑妃曾骂她死后变鼠,她自己死后变猫那句话。萧淑妃死了,她还迁怒于肖淑妃生的两个女儿。在萧淑妃死后,她当上皇后以后,就把义阳、宣城公主迁往掖庭宫了。掖庭宫本是低级妃子及宫女、高级大臣犯罪后,其妻女被赦不死,进住之地。义阳、宣城二公主在掖庭宫,就与那些人一样,只有自己的一间小屋子,衣着也很旧。武皇后是打算让她们老死于掖庭宫的,没想到却被李弘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李弘的身上秉有徐士杰见义勇为、耿直、善良的遗传,所以才有朝殿上的举动。他是抱定决心的,如果父皇母后——他也知道权在母后,不答应,他真的会长跪不起的。
武皇后既然答应了,实行没有?
实行了,只是为了儿子李弘。
最后,义阳公主下嫁上翊军的卫士杜毅,宣城公主下嫁颍州刺史王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