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被废以后,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着。
一天,李治退朝后来到武昭仪的寝宫,后面跟着几个太监,捧着几个大盒子。
李治道:“朕给卿欣赏几种宝物。”
“皇上有何宝物?”
“卿看看就知道了。”李治随即命道,“把盒子打开。”
几个太监打开盒子。
武昭仪一看,又惊又喜。原来盒子里装的是琥珀、玛瑙。这两种宝物并不稀有,奇的是大。琥珀大如斛,玛瑙则大如玉斛器。她惊喜地道:“皇上,此物何处得来?”
“此皆倭国所贡。”
武昭仪乐得手舞足蹈:“太好了。”她竟不顾太监宫女在侧,拍起手来。
“这些,皆赐予卿。”李治笑着道。
“臣妾谢谢皇上。”武昭仪拜下去。
李治伸手拉起武昭仪道:“在宫中不必多礼。”
李治挥手让几个太监退下,对武昭仪道:“明天,朕陪你去万牲园看大象。”
“大象?哪里来的?”
“是林邑国所贡,朕尚未赏鉴。据说,此头大象,能明人意,人可指挥它做各种活动,很听话。”李治笑着道。
“臣妾陪皇上去看。”武昭仪道。其实,她并不急于看大象,她真正着急的是当上皇后,这是她梦寐已久且又为之奋斗已久的梦想。为了皇后宝座,她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花了许多金银珠宝,用尽了心机。所以她时常在李治耳边说:“皇上,皇后已废,中宫不能久虚,宜早立之。”
“卿放心,这位置已是卿所有,别人是夺不去的。不过……”李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思考该怎么说。
武昭仪道:“有阻力?”
“卿所言不差。阻力是很大,其余众臣之议可以不听,只有长孙舅父和褚遂良。他们二人受先帝所托,是顾命大臣。先帝将他们二人比之于汉之贾光与蜀之诸葛亮。他们不同意,朕亦不能贸然下诏。”李治忧心忡忡地道。
“陛下,何不软硬兼施?”其实武昭仪早就知道这些情况,她早已谋好大计策。
“怎样软硬兼施?以硬对谁?又以软对谁,卿可明言。”李治无计,故问计于昭仪。
武昭仪笑道:“长孙舅父既是皇上舅父,当然也是妾身之舅父,是不能施以硬招,当以软招攻之。”
“什么样的软招?卿明说出来。”李治要问得明白些详细些。
“臣妾言之,请皇上斟酌。长孙太尉已官至正一品,无可擢升,但闻其有三子,何不升其官位?”武昭仪侃侃而谈。
“行!完全可以。还有什么?”
“重重赏赐长孙太尉,不要惜金宝。”
“这也不难,还有吗?”
“有此二事,还怕长孙太尉不感激皇上?皇上再提出立后之事,他还好意思驳回吗?”武昭仪信心十足地道。
“那么当以硬对褚遂良了?”李治自然想到这一点。
“是的。”
“怎么个硬法?总不能杀了褚遂良吧?”
“臣妾已说过,不能伤及皇上声誉。”武昭仪笑着解释道。
“既然不杀,何谓硬呢?”
武昭仪一笑,道:“派褚遂良出任外官,离京城远些,皇上就不会听到他的唠叨了。”
“此计甚妙,朕却未想到。”李治乐了,他以为武昭仪真是足智多谋,“卿家简直就是朕的军师,是朕的好贤内助。”
武昭仪又是一笑,道:“蒙皇上夸奖,其实臣妾书是读了一些,至于说到智计,臣妾又哪里及皇上聪明呢?皇上聪颖绝伦,臣妾不及皇上万分之一。”
“卿勿客气,朕以有了卿这样的助手感到十分高兴。”
硬招用了,已生效,该用软的了。
李治道将三位表兄弟皆册封教骑常侍,因此前长乐公主曾下嫁长孙冲,所以李治又封他为驸马都尉。
长孙太尉领三个儿子谢恩。
李治道:“无须谢。这些礼物,皆出于武昭仪体己。”
长孙无忌早已明白,所有这些,是来收买他,使他同意立武昭仪为后。
自李治提出废掉王皇后,直到真的废掉,长孙无忌已知李治必立武昭仪为后。今天,李治圣驾亲临,其后献上这么重的礼。不等李治说出来,长孙无忌已有些明白了。及至李治挑明,他知道亲临府第探望、送重礼、封儿子高官等,全是为了收买他,封住他的嘴。
他在肚子里哼了一声,看着地。但是,既然皇上说话了,自己不能不答,他没有顺着皇上的口气说,他道:“此皆是皇上偏爱,臣甚为感激。”他连武昭仪的边也不沾。
李治此次亲来,而且是带着重礼来,又当场封了官,本意是想当面谈谈立武昭仪为皇后的事,他也明白地说了,这些都是武昭仪的体己。却未料到,长孙无忌一句话就给岔开了。他不好再提,只能草草聊了几句就回宫了。
李治回到宫内,对武昭仪如实说了此次去长孙府第之始末。
武昭仪暗恨李治没用,她却不敢说出口。她瞧不起李治这样窝囊,但又不敢得罪,李治是皇上,她还要依靠这棵大树。所以她道:“皇上别烦心,过几天再说。”
一天,武昭仪乘李治不在,派人找到许敬宗。她的亲信早已告诉她,许敬宗、李义府等人是主张废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的。
许敬宗来后,武昭仪给他赐了座,这让许敬宗受宠若惊。他已断定,武昭仪必然是即将成为事实的皇后,所以他谢武昭仪,用半个屁股坐下。
武昭仪道:“不破不立,有的事已破,却尚未立,此事,卿多费心了。”
“臣明白,臣会尽力的,请昭仪娘娘尽管放心,不日即有佳音。”许敬宗恭敬地道。本来昭仪不能称娘娘,他却称呼了,一方面是恭敬之意,另一方面也暗含着昭仪定会是娘娘,先称呼总不会错。
武昭仪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是句俗语,众志成城,聚掖成裘,聚沙成塔却是名言。”
“臣明白。”许敬宗心领神会。
“卿去吧。”
“请娘娘静候佳音。”
许敬宗回府后,即请李义府密议立武昭仪为皇后之事。
李义府想了想道:“我们可分别上奏章,奏请皇上立武昭仪为皇后。不过……”
“李大人把话说完。”许敬宗道。
“只怕长孙太尉从中作梗。如其不阻挡无问题,当然,如果长孙太尉能出面说就更好了,朝中再无人敢驳之。”
“下官亦作此想,只是尚无人去见长孙太尉。李大人,劳您驾一行如何?”许敬宗知道长孙太尉难说话,他有些发怵,故此让李义府去一次。
李义府也深知长孙无忌的为人,他知道自己去了十成有九要碰钉子,这可不是好差事。他岂肯上许敬宗的当?他道:“许大人,下官职低,人微言轻,而长孙太尉官高位显,怎肯将下官放在眼中?去多无益,许大人自己去最为合适。一则,许大人官位高,又是朝中重臣,且闻昨日皇上亲临长孙太尉府第,又带去丰厚的重礼,许大人借此机会亲往,定会马到成功。即使长孙太尉不愿牵头上奏,只请他不从中作梗便能成功。”
许敬宗还有些发怵,他说:“李大人与下官同往如何?”他觉得李义府能壮壮胆,所以才求李义府同往。
李义府道:“此等事,人多了反而不利。人多当面不便说话,还是许大人独自前往为是。下官去了也许弄巧成拙。”
许敬宗见李义府不肯同去长孙府上,只好硬着头皮,独自前往长孙府上。
长孙无忌听说下人禀报,许敬宗又来了,他令人请到书房相见。
二人分宾主坐定,佣人献上茶来。长孙无忌问道:“今日许尚书驾临,有何见教?”
“哈哈!”许敬宗假笑一声,才道,“今日,一则特意探望太尉,二则有事向太尉讨教,尚请太尉示之。”
“有话请说。”
许敬宗不能不说了,因为长孙无忌已经开门见山地打开了话题。他说:“王皇后已废为庶人,中宫不宜久虚致使六宫无统,故请教太尉,此事甚急。臣闻有几位重臣议立武昭仪为皇后,太尉有没有听说?”
“老夫尚未听说。”
“太尉对众同僚所议,有何高见?”
“此等事,不宜在私下议论,当议于朝堂之上。不过,许尚书有何见解?”
“下官以为众同僚的意见很好。武昭仪娴雅大度,德冠后宫,深受圣上信任,皇后之位,非她莫属。”许敬宗是豁出去了,成与否在这一次了。况且他又是武昭仪所遣,武昭仪的暗示,如同皇上圣旨一样,他已无所惧了。
“许尚书,”长孙无忌盯住许敬宗,道,“为官之道,在于精忠报国,日之所思,夜之所虑,当以国家大事,黎庶安危为念。岂能不顾国家之利而顺从某些人之意旨,不问国家兴衰,对某些人助奸谄媚,蝇营狗苟?如此,既非朝臣所应有之志,亦非为人之道。今日,许尚书驾临仅为此事吗?老夫在此不愿提及,如许尚书有其他事尽可议,此事休再提起。无其他事,恕老夫不奉陪,送客。”
许敬宗不但碰了个硬钉子,闹了一鼻子灰,还被赶出来了。他这个气呀。肚子里不住地骂长孙无忌,老混蛋、老糊涂虫、老顽固……
骂完之后,许敬宗连夜起草奏章,第二天即奉于皇上。同一天,李义府等人的奏章也上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