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过继了陈王忠,见武照仪也生了儿子,连忙找来舅父柳爽,让他抓紧实施既定的计划,以免夜长梦多。
柳爽找到了太尉长孙无忌,说自己代表一些大臣,前来询问立储君之事。
“你的意思呢?”长孙无忌问道。
“皇后没孩子,但是她已经将刘氏所生的陈王忠过继为子,如此,陈王忠已成为嫡长子,下官等人以为,立陈王忠比较妥善。吾等不敢启奏,特来请教太尉,不知太尉是何意?”
长孙无忌想了想,说:“你们说得有道理。”
第二天,早朝时,长孙无忌出班奏请皇上早立储君,并提议以陈王忠为储君。
李治没有思想准备。况且萧淑妃早已提出要立她所生的雍王素节为皇太子,所以他道:“此乃大事,容朕思之。”
长孙无忌见皇上推诿,即猜到可能皇上另有人选。当时除雍王外,尚有原王孝、杞王上金,此刻武昭仪又生一子,虽未封王,也是个争夺太子位的对手。于是他又说道:“陈王忠已过继给皇后为子,而陈王忠又年长。陈王忠的身份既是长子,又是嫡子。立嫡长子为储君,正合古之家法,请陛下勿犹豫。”
李治无法表态,即道:“太尉且退下,容朕再思之。”
李治退朝后,一个人在思考。他找不到商议的人,和皇后吗?不!他很少去皇后那里,况且他有些讨厌皇后,而且此事直接和皇后有关,搞不好还是皇后的旨意或暗示呢!和萧淑妃商议吗?不行。萧淑妃还不断地吹风,要求立素节为太子呢!和武昭仪商议吗?也不行,一是武昭仪正在坐月子,二是武昭仪也生了个儿子,搞不好她也要为自己生的儿子争皇太子之位呢!和刘氏、杨氏、郑氏等人去商议吗?不行,她们无知无识,不会有什么高见。他只能自己去思考了,他想到了陈王初生之时。
生陈王忠时,正是他被立为太子那年。当时,他在弘教殿设宴,宴请东宫僚属。先皇太宗皇帝幸临,当时,先皇很高兴,对众人道:“顷来王业稍可,非无酒食而唐突卿等宴会者,朕却有此孙,故相就为乐耳。”
那时,先皇酒酣起舞,还赏赐了所有与会僚属,而陈王之号,也是先皇所封。
李治想到这里,决心尚未下,他还考虑到素节以及萧淑妃之请。
翌日,长孙无忌复固请立陈王忠为太子。
李治未下定决心,仍未表态。
又过了一天,早朝时,长孙无忌再次奉上表章。表章是由长孙无忌首签,其次是尚书太仆射褚遂良、侍中韩瑗、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于志宁,最后是中书令柳爽。这可是朝中几位重臣啊。
待皇上看完奏章,长孙无忌复奏道:“储君乃国之本,陛下三思,足见慎重,但臣等提出数日,陛下尚未思虑周详吗?”口气中虽要求,却带质问之意。
李治也觉得不该再拖延了,再不表态也说不过去了。他下了决心,道:“就依太尉及卿所奏,择日下诏。”
李治择了个好日子,是他自择的。
册立皇太子这天,正是武昭仪生子满月这天,李治宣布大赦天下……
武昭仪生的儿子,李治十分喜欢,他不知道这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每天都要逗弄一番,并为其起名为“弘”。
弘儿刚满月,就被李治封为代王。
武昭仪对此半喜半忧。喜的是皇上爱弘儿,尽管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此事李治并不知道。忧的是陈王忠为太子,自己生的儿子命运又当如何呢?玄武门之变,她听说了。承乾被废,魏王泰被黜,她亲见了。以后弘儿的命运又当如何呢?武昭仪正在思考,忽然听到外面有叫喊声,而且声音就在近处,似乎是喊捉刺客。
淑妃萧良娣在东宫为太子偏妃时,即得到太子李治的宠爱,先后已生一子二女。李治即位当了皇上,她被封为淑妃,已是一品夫人,而且深得李治宠幸。
她和王皇后在东宫时,就争风吃醋。但是,她一直占上风。王皇后虽是正宫娘娘,她并不在乎,因为她每夜陪着皇上,这就是倚仗。后来,王皇后将武才人接进宫来,她就猜到皇后是想利用武才人来推倒她,她一点也不在乎。
出乎她意料的是,皇上竟然突发旨意,立武才人为昭仪,而且当夜就去了武昭仪寝宫。当时,她还幸灾乐祸,以为王皇后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为王皇后是引狼入室。等到皇上连夜去武昭仪寝宫住宿,她才慌了。起初,她以为不过是三天新鲜,不料,整整两个月,皇上未步入她寝宫,她这慌张了。她只好派人去请皇上,还好,皇上总算来了。也真的住宿在她这里,不过仅此而已。她记得清楚,自从武昭仪进宫,直到武昭仪生子,皇上只三次幸临她的寝宫,而且全是她派人去请来的,然后,再请也不来了。
眼见着武昭仪又生了儿子,淑妃十分忌妒。之前,她曾多次在李治耳边吹风,要求立自己生的儿子素节为皇太子,李治始终未应允。如今,陈王忠被册立为皇太子,她不仅是忌妒,而是绝望了。素节已不可能当皇太子了,那么自己的命运呢?她起初是恨王皇后,随后,她又将恨转到武昭仪身上了。因为有了武昭仪,才使她失宠。她咬牙切齿地在暗地里骂武昭仪,可是,骂是无济于事的。继而她想,要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必须除掉武昭仪,除此别无他法。如何除去呢?下毒吗?不成,即使有了毒药,也无人敢下药。即使收买到人,也很难找到机会。
她想啊,想啊,终于想到一个人。是谁?是她的一个从兄,叫萧中举。虽然名字叫中举,却是个不学无术之徒,家资丰厚。此前,萧淑妃得宠时,皇上登基之初,封萧中举为卫州刺史,不管州事。其实就是有名无实、有位无职无权、干得名、干拿俸禄。萧中举不在乎俸禄,只要个虚名。他借着刺史之名位,着实阔气。因为他不用管州事,所以一起住在京城。
萧淑妃知这位从兄虽胸无点墨,却是个智谋多端的人。所以,她立即派人找来肖中举。
萧淑妃对萧中举说了自己的处境,最后提出如何除掉武昭仪之事。
萧中举听了笑道:“淑妃妹子,此事再容易不过了。”
“哦!这么一件大事,怎会容易?”萧淑妃盯住萧中举问道。
“一刀杀了她不就完了。”萧中举轻描淡写地道。
“一刀杀了?谈何容易。哥哥,妹子都急死了,你却说笑话。”萧淑妃嗔怪道。
“不是笑谈。”萧中举一本正经地道,“愚兄说一刀杀死这个武昭仪,不是让妹子动手,是由我派人来杀。”
“你派人?派多少人?皇宫里从大门、二门直到每一个宫门,都有禁卫军昼夜值班,另外还有巡逻队。你又能派出多少人来?”萧淑妃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要打不死狐狸惹一身臊,打不死狼,反被狼咬死。”
“妹子,你别急嘛,听我说,近两年,我的家业大了。”
“这我知道,还不是借了我的名义。”萧淑妃打断萧中举的话头。
“是的!是的!妹子,你听我说嘛。近两年我的家业更大了,我怕有人入府抢劫,我特意用重金请了两名武林高手,给我做保镖护院。这两人是亲兄弟,他们不是一般的武功,一跳就能上房,若是跑起来,一晃就不见人影。每人一口刀,三十、五十人休想伤着他。这还不算,他们还会打镖,妹子大概没见过镖,就像一个枪头,抓在手中一甩,能打碎摆在远处的茶杯。哥哥派这样的人来,想杀一个什么武什么还不容易。宫中那些兵,恐怕只能看见一个人影一闪,那个武什么就玩完了。”萧中举说得唾液直溅。
“不过,这宫里房屋太多,郁家兄弟来了,又是在夜间,找那个武什么的住处,真不太容易。如果杀错了不是白费劲了吗?”萧中举是头一次进宫,如果没人领着,即使有人告诉他方位、道路,他也找不到萧淑妃的住处。
萧淑妃道:“这个容易,我画一张图,标明武昭仪的住处,就不会错了。”
萧淑妃立即画了一张图,标明了武昭仪的寝宫。画完,她又道:“哥哥,你得叮嘱郁家兄弟,千万不能打死皇上。如果皇上死了,太子一即位,我这一辈子全完了,恐怕连你外甥也保不住。”
“行,我一定说明,不要伤了皇上。没事,没事,那哥俩只用一镖就可打死那个武什么。还决不伤皇上一根汗毛。”肖中举大大咧咧地满不在乎地道。他一直把武昭仪叫成武什么,萧淑妃也不纠正。
萧中举回到府中,立即找来郁氏兄弟。当说明了任务,他最后道:“事情办成功,回来后,我赏你们每人一百两黄金。如果不成,要尽量脱身,千万不能被捉住,即使被捉,也不要招出是我差派。”
郁氏兄弟拍着胸脯道:“东家放心,我们兄弟办这些小事易如反掌。宫中那些禁兵,只会吓唬人,三十、五十也休想阻挡我们兄弟。焉有不成功之理。”
郁氏兄弟看了地图,认准了武昭仪的住处。
当夜,二更过后,郁家兄弟换上夜行衣服,背上掮好单刀,带上镖囊。将近三更,两人出发奔往皇宫。
郁氏兄弟轻功不错,飞檐蹿脊,如履平地。进入皇宫后,两人按图示直奔武昭仪寝殿。也是凑巧,今夜徐士杰出来查看值更人情况。
徐士杰自从武才人被接进宫那天起,已不再去感业寺,偶然与正统领互值夜班。
郁氏兄弟还没到达武昭仪寝殿,徐士杰就已发现了他们。他知道这些禁兵不会高来高去的功夫,宫内虽有几个武林高手,却分别在保护皇上、皇后,而皇上今夜未到昭仪宫来。所以徐士杰不动声色,在地上监视来的两个刺客并跟踪着。
武昭仪的寝宫是一个单独的小院,郁氏兄弟从房上跃下,直奔小院。徐士杰见了,怕伤着武昭仪,才连连纵跃,阻住郁氏兄弟去路。
郁氏兄弟见徐士杰纵跃如飞,不由稍稍一惊,没想到宫中也有武林人。但两人并没把徐士杰放在心上,两人也不搭话,各自拔出单刀攻向徐士杰。他们认为,两人全力,杀一个小小的禁军或者是小头目不会费事。郁氏兄弟一向是双刀合璧,威力甚大。
徐士杰见两人联手,并无丝毫惧色。三人只打了三招,守卫及巡逻禁兵即发现副统领与两夜行之人交手。他们立即围过来,呐喊起来。
武昭仪听到了的,正是这些守卫们的喊声。
徐士杰一个人对两个刺客,毫无惧色,手中刀舞得飞快。
郁家老大看出来了,今夜不但不能成功,时间久了非败在对方手中不可,况且仅对手一人,两人已无力打败,如果再来一个——很可能的,自己方面脱身亦难。
“风紧扯活!”郁家老大出了逃走的信号。
这是江湖黑话,风紧,意即对手厉害,此次不能得手。扯活,意为即快些逃走。
郁家老二听到哥哥的话,心领神会,与哥哥全力攻向徐士杰。就在徐士杰见招还招之际,两人一起后跃,然后向房上跃去。
禁军本已围成一个圈子,没料到,两个贼人却从他们头上跃过来了。上房的功夫不会,但是他们对付上房的贼人却有妙招。众禁军立即拈弓搭箭,分别向二贼射去。
徐士杰本想捉活的,问问口供。他是打算用暗器打住一个,再活捉另一个。他的一枚飞蝗石刚出手,众禁军的箭已飞蝗般射出来。
徐士杰的飞蝗石快,打中郁家老大,只见郁家老大一个倒栽葱,从房上跃下来,正跌在地上的一面石鼓上,而且是头撞在石鼓上,立即跌个粉碎,花红脑子也流出来了。郁家老二中了几十箭,死尸从房上滚下来。
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徐士杰叹了口气。
宫中来了刺客的事,早已惊动了皇上。他吓得不敢出屋,直到统领、总管向他禀报,来了两个刺客,是奔昭仪寝殿,多亏副统领徐士杰阻住厮杀,二贼不敌,当二贼走时,被徐士杰用暗器打中一人,跌到房下跌死了;另一贼被众禁军用箭射死,请皇上示下。
李治当即命将二贼枭首,明日示众。复命侍从、护卫保护他去看武昭仪。
皇上走进昭仪寝殿,见武昭仪与几个宫女正依帐而坐。他先道:“卿受惊了。”
武昭仪及众宫女拜见过皇上,武昭仪道:“圣上没被惊着吧?”
“刺客离朕甚远,且身边有许多护卫,并未惊着。”
“圣上没被惊着,臣妾就放心了。”武昭仪讨好地道。
“刺客就在此院外,卿一定受惊了。”皇上关心地问道。
“臣妾听到叫喊声即起来了,好在刺客并没进入院内。”武昭仪平静地道。其实,她当时是很恐惧的,怕丢了命。
“多亏副统领徐士杰,是他挡住了二贼,就在院门口。二贼逃去时,又是徐士杰打中一个贼子。明天,朕当重赏徐士杰。”李治把听来的消息,告诉武昭仪。
“皇上大概还不知道吧,徐士杰乃臣妾之表兄。当年,先皇令臣妾进宫,士杰表兄一路护送,没出一点麻烦。先皇赏他即将衔,充护卫副统领之职。”武昭仪借机将徐士杰荐给皇上。
李治道:“如此,明天朕当召升徐副统领,赏赐也不会少的。”
这样一来,徐士杰就有与武昭仪见面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