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全死了啊?"衙役们一个个被吓得噤若寒蝉,他们第一次看见郡守老爷这么大声的训话,而且用上了"死"这么粗俗恶毒的词,他们知道这回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一个衙役鼓起勇气,走到王朗面前禀道:"爷,这些盗贼好像不是一般的盗贼啊!"
抬起头跟王朗说话的时候,衙役注意到王朗的高帽子歪了,衙役心里开始嘀咕:老爷这回可是真的被气糊涂了,连高帽子都歪了,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对了,这个高帽子老爷是不叫高帽子,好像叫切什么的,对了叫切云,把云生生的切了,这种帽子名字这么不吉利,你看这不上任没多久就出了这么多事情。
王朗生平最是佩服战国时期楚国的屈原,什么东西都要效仿屈原,无论是吃喝,还是穿着都要跟屈原一模一样,所以成天戴着切云,穿绛衣博袍,腰间还似模似样的别一把剑,不过那是桃木剑,更要命的是王朗还给自己取了个号叫:九离山人,因为屈原有两本巨著《九章》和《离骚》。
"盗贼还有不一般的盗贼?休得在此糊弄我!想我也是熟读......"说到最后,王朗还是停住了,他知道他说出那些书名,谅这些整天妓馆酒楼厮混的衙役们也是不懂的。
衙役回道:"爷有所不知,这些盗匪只偷大户人家的贵重物品,不偷其他人的。"
王朗双眼一翻,晃动着他那高耸的切云怒道:"要偷自然是偷大户的,小户哪有东西可偷。孺子不可教也!--"说到最后怒气竟是转成恨鉄不成钢的长叹。
衙役早已经习惯了老爷脑袋的晃动以及抑扬顿挫的措辞,小心提醒道:"老爷他们偷的可都是当朝显贵的东西,乔老爷家就被偷了。"
"当朝显贵乔老爷?哪个乔老爷?"王朗讶道。
"爷就是乔玄,乔老爷,做过当朝司空的乔老爷啊。"衙役回复着王朗,心里嘟哝着:这个老爷也是够迷糊的,到这里都一个来月,连乔老爷都没有去拜访,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这个郡守的?
"噢,他啊!"王朗满脸的不屑,读书是要清高的,这些权贵还是不要去拜访的好,免得坏了"九离山人"的清名,但说到底乔玄也是个名人,家里被偷那多少也是管上一管的,免得朝廷上脸面不好看。
想到这里王朗问衙役道:"可偷去什么?严重吗?"
衙役禀道:"回爷的话,东西倒是没偷去多少,只是老大一个庄园被烧去一大片。"
王朗闻言登时愣在了那里,把司空的房子烧了,那还了得。
衙役小心奕奕地道:"小人听人说,乔老爷昨日已经连夜整理行装到京里去,准备告御状!"
王朗一听急火上升,顿时坐倒在地。
良久,衙役们都走了,只剩下带长铗,冠切云,佩宝璐的九离山人呆坐在大院内闭目养神。反正乔玄都已经进城告御状了,那无论如何急是什么都急不来,那还不如泡杯茶,好好享受一下吧,可是泡了茶,王朗却是一口也喝不下,说不定过几****就不用做会稽太守了,这多少有那么一点让他担心的。
"爷,不好了!"王安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而且在院子里大声嚷嚷,使得仆人们都注目而观。
王朗茫然转过身,看看狼狈不堪的管家,叹了口气道:"管家,跟你说了多少次,总是不长记性,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完王朗指指面前的茶杯严厉地道:"喝了他,喘口气吧!"
王安苦着脸,憋着气,喝了那摆在王朗面前,并且已经凉透了的茶,随后谨慎地看了看王朗,用眼神请示着可不可以报告事情。
王朗抖了抖完全空架在自己削瘦身材上的肥厚楚袍,缓缓坐下,坐定后,深吸一口气看着王安道:"讲吧!"
如此气度的主人是让王安迷醉,但事态紧急,王安忍住快速大声地说道:"会稽山的五千悍匪攻到了会稽城下了。"
王朗闻言后,果然泰山崩于前,一动不动,这让王安好生自叹不如,隔了半晌,王安却发现老爷还是一动不动,不由有些着急,走近前一探,原来王朗早已吓昏了过去。
城中守军有八千左右,会稽山上的土匪哪里有五千这么多,最多一二千而已。这么点兵力的乌合之众,到会稽这么个大城来最多只是摆摆样子,哪里能够攻城啊。王朗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一听到土匪在城外,他早就晕了,后来还是王安带齐八千人冲出去,"五千悍匪"却早已溜之大吉了。等王安收兵回城来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那些悍匪又在城外开始嚷叫,可嚷了一会等王安披挂上阵,赶到城外的时候,悍匪早已见机遁走,来来回回王朗听擂鼓声,擂了大半夜没有一刻消停过,他也是心惊胆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府里的人看到他的时候,发现王朗的皮肤竟又白了许多,人又苗条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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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会稽山上的一个小屋。
顾沣接过一个沉甸甸的麻袋,放在一边,顺手在一个竹签上画了一道。昏暗的灯光隐约看到,竹签上大致画了百来个道道。顾沣转过身,看着浑身紧身衣的蒙面人道:"你做的很好,做完今天就歇息几天不必做了。"
蒙面人恭敬地应道:"是!"
神武卫做起盗贼来也是一点也不含糊,几乎盗遍了会稽所有的大户,为富不仁的不仅刮光钱,盗完钱的时候,顺便放把火来过一下瘾,那些有钱的好人也是多多少少盗了一些意思一下。
顾沣挑了挑烛灯,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乔家烧的怎么样?"
蒙面人答道:"您放心,只是烧了一小部分,不碍的。"
乔家家大业大,烧一小部分,那不过九牛一毛,的确是不碍的。
顾沣"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烧乔玄的房子,实在是无奈之举,如果其他会稽的大户人家家里全偷,全烧,就剩下乔家一点事情都没有,终归有一天,等主公出任会稽郡守的时候,会有一些闲言碎语,今日这么一烧就免了这个隐忧,而且激怒了乔玄进京告御状,那却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有兄弟去护送乔大人吗?"顾沣问道。
蒙面人答道"乔老爷带了五十来个家丁,咱们也跟了二十个兄弟入京。"
顾沣满意地点点头,走出小屋。二十个神武卫保护一个前司徒应该是足够了,再说,这几个月打下来,黄巾匪乱也少了许多,应当是足够安全。顾沣为人谨慎,生怕主公的恩人出点事情,到时候主公脸上就不好看了。
会稽城外,依然嘈杂的很,隐约听到"王朗"的名字此起彼伏。顾沣看着在深夜里依然明亮的会稽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主公讲的东西还真是有道理,这世界的确是没有几件事情,是钱所不能够解决的,买通一千多"土匪"来做做样子,那也是花不了几个钱的。加上天一门在会稽经营多年,受过天一门好处的会稽百姓,又岂只这一千多啊,不要说钱,即便是一分钱也不用,那也是有人愿意帮天一门出头的。
蒙面人站在顾沣后面,一直没有吭声,可能是因为长期跟随着少言寡语的张钧训练的缘故吧。
顾沣回头看见蒙面人依然蒙着面,他笑道:"你可以去掉这个蒙面了,以后也大约用不到了。"
到会稽来的半个月时间,已经搞得王朗鸡犬不宁了,现在就等着会稽城的最后一把火了。
蒙面人一愣,随即笑道:"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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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朗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王安吵醒了。
王朗揉揉惺忪的眼睛,对着门外的王安大声喝道:"天亮了吗,土匪不是退了吗?"
王安急道:"老爷,不好了,府衙着火了!"
王朗二话不说,一身短打,直奔出房,速度之快可以算得上平生仅见。
王朗后来干脆睡在了客栈里,那里倒是安宁的很,只是府衙的火烧的实在有一些大,竟然把郡守大人那套珍如生命的楚服给烧着了,自此没有人再见过王朗穿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