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冒雨赶了一夜的路,身上累极了,故白日间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连梦也不曾做过。
待起来时,外头的天色已有些暗了。掀开床边的帐子,昏暗的屋子中并未见赵二郎的身影。他睡觉时铺着的铺盖被子整齐的摞在一旁的矮凳上,想来他应早已来出门去了。
刚端着木盆准备取些热汤洗漱,便听见有敲门声传来。伴着敲门声,店小二低着声道:“哥儿,可曾起来了?你家衙内已用过了吃食,出店去了。走时只吩咐了我上来看看,若你醒了,为你提些热汤来,再叫你用些吃食。若是睡得久了,当心肚饿。”
小二说完,我忙低头整整身上衣裳,才开了门。
见我将门打开,小二端着热汤走了进来。盆中的汤还冒着汽,扑了小二一脸的水。待他将热汤放在房中木架上,用肩上搭着的白布巾子擦了脸上的水,才笑着开口道:“你家衙内已出去了,哥儿快些洗了下去用些饭食罢。”
说完,小二小跑着步子下楼去了。脚踩木梯的步子声自门外传来,踏碎了天边西下的日头。碎了的夕阳在盆中的热汤里映着闪闪的光,波光粼粼,直射进我的眼里。
洗漱完了,向窗外空地上倒了水,便下楼去了。
已是未时了,到了该用饭食的时候,楼下邸店堂里的桌边坐了个满当。白日里那个焌糟依旧是那般打扮,提着釉色的酒坛在堂边伺候着。若是有人唤她,只管将酒坛拎了过去与客人斟满,其间再与客人调笑几句,平凡却也过得安生快乐。
寻了处干净些的地方坐下,店小二端着几样吃食与一壶热茶跑了过来。将方盘中吃食放在桌上间,笑着对我道:“你家衙内走时吩咐下的,只说你喝不了酒,喝了定会撒疯,恐误了明日赶路的功夫,只叫我端了茶与你喝。”
说完,跑开照顾别桌客人去了。
执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端到鼻尖闻了闻,甚是香甜。一口饮到肚中,暖和了内里的五脏庙,也觉得饿了,用起吃食来。
吃饭间,赵二郎自外头回来了。见我已起,坐着吃饭,走过来与我问了些话,上楼去了。
见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我才想起房中还放着昨夜淋雨的脏衣裳未洗,匆匆用完了饭食,离了堂子上楼回屋去了。
进了房,只见赵二郎点了油灯在桌前坐着。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油灯的光亮,要我看去,只能见阴影里他背的轮廓,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右手不住的动着,不知在写些什么。
恐动作大了间发出声响扰他神思,轻着手脚走到他前面放着的架子上取了脏衣裳就走。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他到底觉察到我没,只一味低着头在纸上写着字。
与他单独相处间,我本就有些压抑,房中静的过了,愈发变得难受。又蹑着步子抱着衣裳走了出去,直到站在外头将门闭上,才轻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向邸店的主人央了个大些的木盆来到后院井边,取了井中的净水浇在木盆中的衣裳上。浸的透了,方才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慢慢搓着。
揉搓衣裳间,盆中有些污浊的水映着天上弯了的明月,只觉得好看。伸出手想要触摸水中的月,终究却还是一场空罢了。
洗净了衣裳搭在院旁的竹架上,徐徐清风吹来,搭着的湿衣见了风,摇摇摆摆。和着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颇有些风流文雅的味道。
我终不是喜欢伤春悲秋的古时文人,只站在院中站着故作风雅了一会子,便取了井水净了手,回屋去了。
走到堂中时,赵二郎正将一封书信递与小二手中,口中吩咐道:“过会子将这信送了,万不可误了功夫。”说完,又给了小二几枚钱做了赏,小二方笑着将信揣到怀里走了。
走上前去,学着往日赵府厮儿的样子与赵二郎唱了声喏,轻唤了声:“二郎君。”赵二郎听了,与我轻“嗯”了声,吩咐道:“今晚早些睡下,明日起早些赶路。待骑马出了这郊野处,再为你寻辆车坐了。”
点点头,便随着他一齐上楼去了。
白日里睡得多了,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因床边放着帐子,银色的月光不曾照进来,面前只一片黑蒙蒙的不甚清晰。
坐起身来正欲掀开帐子朝外看看,忽又想起睡在外头的赵二郎,停住了手。明日早起还要赶路,全凭着他驾马才能行走,若是惊扰了他,终是有些不好。
睁着眼躺下,心中猜测着明日他究会带我去何处,翻了个身,慢慢沉入梦中。
第二日早,不到卯时便听见帐外有动静传来。睁开眼急坐起来,理理身上衣裳,看着没了不妥之处,才掀开床边的帐子。帐外,赵二郎已起了,正弯着身子收拾地上的铺盖。
忙穿了鞋走上前去,朝他急道:“二郎君快些放下,留着奴子收拾即可,”
抱起被子,赵二郎看我一眼,并未作答。只绕过我身侧,将怀中被子放至一旁凳上,沉声道:“若是醒了,下楼去取些净汤洗面。再去后院寻了小二,要他备些吃食路上用。”
得了吩咐,也不敢耽搁,向他行了个礼,急匆匆跑了出去。
到了楼下,邸店中的人还未起,堂中桌上驾着的木凳不曾放下。走到后院小二住的房前,敲门唤醒了他。又将赵二郎方才的吩咐说与他听,他只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应下了。
小二取水的功夫,我走到一旁竹架边上伸手摸了昨夜洗好的衣裳,天气暖和了些,一夜的功夫,已干透了。伸手取了下来,叠了放在怀里。
小二取了水在前头走着,我抱着衣裳跟在他身后,一齐上了楼。
进了房,小二将水放下便出了门。赵二郎将木架上搭着的干布巾浸在水里,而后捞出拧干净了面。又用白盐洗了牙,含了口水吐出,擦干了嘴,下楼去了。
收拾好包袱,也学着他方才模样洗了面净了嘴,背着包袱下楼寻他去了。
楼下,小二已将吃食端来摆好,现下正在一旁将桌上驾着的长凳放下。见我来了,赵二郎点头示意我坐下,随后一声不发的用起了吃食。
半个馒头已下肚,我与他还是无话,桌上只有咀嚼吃食的声响传出。一旁小二打扫的声音也突兀得很,略有些尴尬。
咽下嘴里的馒头,思量了半响,方才低声开口问道:“二郎君,不知今日要去何处。若是定下了,还是差人送封家书回洛阳报平安才好,莫叫娘子担忧。”
说话间,赵二郎已用完了吃食。两手微动拍去食物残屑,又执起桌上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将一杯茶放至我面前,自己端起一杯饮下,开口道:“昨夜我已叫邸店中小二送信去了开封,洛阳城东张府张三郎与我素来有些交情。张三前年入开封为官,平日里也与我有些书信来往。若是前去开封投奔到他家中,想来也不是何难事。若是到了开封,再写家书着人送回洛阳不迟。”
说完,赵二郎站起身,展平身上所着罗衫,朝我道:“我先行去厩中将马牵出,你且快些。若是用完了吃食,付了钱便去店外寻我。”
不等我回话,赵二郎转身走了出去。他既说了要走,我也不敢耽搁,只用几口吃完了手上剩下的半个馒头。后起身去寻了邸店掌柜,与他付了钱。又将店小二备好的吃食装进包袱,小跑着出去寻了赵二郎。
出了店门,赵二郎正在不远处站着,大片晴好的日光照在他的面上,只叫他的面色变得红润而活泼起来。
他本就生得俊朗,兼之身形高大,站在那日头照耀的地方,似天神般威严而俊美。身后的马被拴住树上,刨着前蹄吃草,间或抬起头来粗着气息叫唤几声。赵二郎见了,面上带着笑意伸手抚上它鬓毛,柔柔摸上几下。若说是英雄配骏马,便是极合适的。
一旁走过几个未嫁人的少女,见了赵二郎这般风流的姿态,都绯红着一张脸跑开了。走的远了些,才听到娇柔的笑闹声,里头的娇羞与钦慕是掩不住的。
见我来了,赵二郎咧嘴对我笑了下,拍拍马头示意我过去。
他笑得好看了些,叫我略微有些失神。
呆呆木木的走了过去,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待他也上了马坐定,扬鞭一甩,口中高喝一声:“驾!”。跨下坐着的马便似离弦的箭般奔了出去。
马行的快了些,坐在上头风不住的吹来,刮到面上也有些疼。
伴着耳旁呼啸而过的风,我朝身后坐着的赵二郎高着声道:“若是改日得了闲,奴子还请二郎君教奴子些马上的功夫。日后若要随着二郎君行走天下,不会骑马,赶起路来终是有些不便。”
再扬起一鞭抽上马臀,马儿一声嘶鸣,跑的更加快了。
身后的赵二郎微动了下身子,高声道:“待到了开封,便寻个日子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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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要声明,绝不是小三文,绝壁不是!!乃们要相信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