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娘大喊“救人”,另外一个侍女闻言跑来,看到这般情景,魂飞魄散,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鸣琴领着御医和圆明园总管大臣文丰匆匆而来。
鸣琴将陈玉娘领到另一间房子,安慰她道:“姑娘不要害怕,你先呆在这。”
鸣琴出来见到御医手里拿着一颗荔枝,皱着眉头。
圆明园总管大臣文丰向他:“怎么?”
“荔枝上有砒霜。”御医冷冷地说。
“这荔枝是从哪里来的?”文丰大声地追问那个侍女。
侍女脸色苍白,慌张地说:“刚才我看见杜鹃端着一盘荔枝,我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她说是后面懿妃娘娘送给新到的凤妃的……”
鸣琴一听,心里明如宝镜,忙岔开道:“好了,我去叫太监抬尸,谁叫这个馋鬼偷吃荔枝呢!”
陈玉娘在屋里听到了,心里一惊:“这个懿妃好厉害,人未露面,暗刀子就飞来了。她要比四春娘娘更狠毒,更有心计,妒火更旺,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女人!”
一忽儿,两个太监进来,把那侍女的尸首抬走了。
鸣琴问文丰:“这件事是否禀告皇上?”
文丰一摆手:“不用了,死一个宫女,如同死一只鸡,此事不要声张。杜鹃姑娘家里多给一点银子就行,我还有事要办。”
说着,匆匆而出。
鸣琴来到陈玉娘屋里,看到她一脑门“官司”,劝道:“你可能也听见了,此事不足为怪,这个懿妃是皇上最心爱的妃子,不好惹,你多小心就是了。我禀告皇上,给你换个地方住。”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陈玉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盼望武陵春到来。
侍女在外屋睡熟了。
陈玉娘索性将烛熄灭,静静地等着。
她忽然想到,如果武陵春不来呢?如果她只是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借以戏弄奚落自己?
她感到恐俱。武陵春仿佛是救星,就像在漫漫长夜中的一颗星、一簇火光……
如果武陵春不来呢?难道我就甘心沦入咸丰手中,成为玩物和圆明园点缀的一片落叶、一朵残花……
不行,我要设法逃出去找冯三保父女,寻求解药,去救杨露禅……
杨露禅不知怎么样了?他还能支撑多久,一桶水够喝吗?一袋干粮恐怕也吃光了。柳腾蛟父子会不会找到那个山洞?还有那个怀庆知府赵大人,眼巴巴盼着印,那是权力的象征,是荣华富贵的标志。可是也正因这颗印,使他惴惴不安,丢了官印是要杀头的,丢印之事会不会泄漏出去,唉,当那个官干啥?……
一股风袭来,门轻轻开了,有人进来。
“武娘娘……”陈玉娘惊喜地唤了一声,连滚带爬下了床,向那人扑去。
她被紧紧搂住,透不过气来。
一股浓烈的酒味呛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对方有一根长辫子。
她拼命挣扎。
“是我,皇上,鸣凤,别怕……我喝多了点,等不及了……”
她听出是咸丰皇帝的声音。
“啪”她扬手打了咸丰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这个小蹄子!”咸丰骂了一句,更发狂地揪住了她,用手在她身上乱摸……
陈玉娘又羞又急,伸手点了咸丰的穴位,咸丰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了。
那个侍女也被惊醒,揉着惺忪的双眼,问道:“凤娘娘,屋里怎么了?”
陈玉娘冲到外面,索性也点了她的穴位。然后,来到院里。
事到如今,她只有逃跑,设法逃脱这宫禁森严的圆明园。
陈玉娘见院门虚掩;猛地拉开院门,冲出去,正与一个人撞个满怀。
陈玉娘正想点对方的穴位,猛闻一股脂粉香,仔细一看,正是武陵春。她穿着一身玄衣,戴着面纱,更有一番风韵。
“武娘娘……”
“我盗来出入圆明园的令牌。”武陵春认出陈玉娘,小声地说。
陈玉娘接过令牌,揣到怀里。
武陵春瞧瞧四周,又说:“你从大宫门出去,大宫门离这儿不远。你就对禁卫说,你母亲得了急病,托人来捎信让你赶快回去,就说是从文总管那里领的令牌……”
武陵春说完,匆匆离去。
陈玉娘乘着夜色,绕过巡视的禁卫,摸到大宫门前,远远地看到站着两排佩刀的禁卫。她壮着胆子,正要走过去。忽听一个禁卫头领叫道:“杨总管还没睡啊?”
杨洪飞神不知鬼不晓地从暗处钻了出来。陈玉娘一看,赶快溜到一个石碑后面。
杨洪飞对禁卫们说:“夜里精神着点,现在南方正闹洪毛子,有个叫洪秀全的贼王,率领一伙教徒造反,成立了太平军,自号太平天国,在金陵城扎下了营盘,准备北伐呢。听说洪秀全派了不少刺客来北京,如果溜进了刺客,皇上要有个闪失,我要你们的脑袋!”
“是!”禁卫们不约而同地齐声回答。
杨洪飞又消失在黑暗中。
陈玉娘看到杨洪飞走远,从石碑后闪了出来,朝大门口走来。
“站住!干什么的?”禁卫头领往前走了几步,用刀拦住了陈玉娘。
陈玉娘摸出令牌,递给他,回答:“我在蓬岛瑶台,当差……家住城里,娘得了重病,托人捎信来,让我回去……”
陈玉娘一时想不出那些景点的名字,又不敢说出“天地一家春”,猛的记起“蓬岛瑶台”,于是脱口而出。
禁卫头领疑惑地说:“不对啊。‘蓬岛瑶台’都是太监值日,哪里有宫女?”
陈玉娘一听,有点慌了,她急中生智,说道:“新来的凤妃要到那里赏光,临时加了宫女……”
禁卫头领仔细瞧瞧令牌,又问:“这令牌是谁发给你的?”
“文大总管。”陈玉娘小心地回答。
“可是文大总管傍晚刚刚下了命令,晚上不准任何人出入,除非有紧急情况要禀告皇上。”
“可是……我娘患了心病,眼看着要不行啊,我娘就我一个女儿……”陈玉娘挤出几滴眼泪。
“你家住城里,城里离这里有几十里地,你怎么回去?这黑灯瞎火的!”
“我到附近大车店,雇个车夫回去。”
禁卫头领见她眼泪汪汪,犹豫了一下,又说:“这样吧,我们是吃军粮的,兵听将令草听风,你跟我去见一下文大总管,如果他同意,我就放你出去;如果不同意,你就甭想出去了。”
陈玉娘一听,知道再磨下去,凶多吉少,咸丰皇帝还躺在“天地一家春”里,时间拖长了,对自己不利,今晚无论如何要离开圆明园。于是对禁卫头领说:“你看,文大总管来了!”
禁卫头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哪里有什么人;陈玉娘一拳将他打倒,飞快朝门口狂奔。
几十个禁卫蜂拥而上,举刀围住陈玉娘。陈玉娘拳打脚踢,接连打倒七八个禁卫,朝西跑去。
“有刺客!抓刺客!”禁卫们呐喊着,朝她追来。正跑着,忽见前面有不少坐骑奔来,闪烁刀光剑影,原来遇上了清宫善扑营的巡逻队。
陈玉娘不敢恋战,赶快拐进了小树林,这片小树林正是那日咸丰皇帝狩猎之地。
马比人快,马队紧追不舍。
没有任何光亮,只听见马蹄“得得”的声音。
她不辨东南西北,只顾往前疾跑,“嗖,嗖”后面有箭射来,箭头擦身而过。
有两匹马离她只有几尺之遥,宝刀寒气逼人……
却说杨露禅躲在山东雄县县城附近的山洞,右臂的伤势日见严重,他拼尽全力支撑着,盼望着陈玉娘带解药来。
尽管他竭力节省水和干粮,一桶水已经见了底,一袋干粮也所剩无几。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伤痛,伤口恶化;使身体的温度在上升,几次高烧,灼得他头脑疼痛,这桶水大部分用来沾湿衣襟盖在烫得灼人的额头上。
“杨露禅,你要挺住!挺住!”他暗暗自语,鼓励自己战胜伤痛,并按照师父的教诲,发功驱毒。
他已经把毒液攻到双脚,双脚发黑,已不能动弹,他已不能移动半步。
夜,漫长,沉闷……
恰在这时,山洞外出现了脚步声,沉重、缓慢。杨露禅听得出,这决不是陈玉娘的脚步。
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重,仿佛是压在杨露禅的胸口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洞口露出了一个头,五彩斑烂,两只眼睛闪着亮光,像两盏灯笼,啊,原来是一只金钱豹。
杨露禅有些紧张,振作精神,手里想攥一块石头,可是身边只有那个水桶。
他抄起水桶朝金钱豹砸去,金钱豹躲都不躲,水桶砸在头上,“哐啷啷”滚到山下去了。
金钱豹无动于衷,它可能太饿了,一副皮包骨头,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着……
杨露禅与它怒目对峙。
金钱豹又把身子挪进洞来,绚烂的斑纹,毛茸茸,亮闪闪,塞住了整个洞口,杨露禅决无退路了。
这山洞将要成为杨露禅的墓穴,陈玉娘回来,可能看到的是血肉模糊,是尸骨纵横。
杨露禅将不复存在。
广平府县城里那个推车送煤的中年汉子将不复存在,吆喝声永远消失。
金钱豹积蓄力量,咆哮一声,向杨露禅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