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凰可没管他准备好没准备好,狠狠地一口咬上他的唇,并不是吻,而只是单纯的咬,咬得很重,直到将他的唇咬破,她口中满是血腥味,才停下。
旋即,她狠狠地瞪视着他,开口责问:“君惊澜,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是想要我感动对不对?你就是想要我沦陷在你的温柔里对不对?你就是……”
她说着,竟是说不下去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又像是崩溃了一样,对着他开口怒吼:“你明知道我有顾忌,你明知道我害怕说爱,你明知道……可你偏这样逼我,偏这样逼我!”
她这一哭,他心口微疼,缓缓一叹,将她揽入怀中,“别多想,爷不想逼你,只是想哄你开心。”
见她只是抽搭着鼻子,没有说话,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你要知道,爷还很年轻,等得起你,不会逼你的。什么时候想接受,爷随时都在,在你目所能及的地方,伸手可触。”
澹台凰又哽咽了几下,这下才是真正不出声了。是的,其实不是他逼她,是她自己在逼迫自己,明明心中那道墙已经慢慢崩塌,她却还是不敢直面现实。
“好了,别哭了,爷准备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看……”他微微抬手,指向天空。
她诧异,想要起身,他将她翻身过来,躺在他身上,一起抬头看天。两人游在湖上,睡在一地的玫瑰中,看着漫天飘飞的花瓣,还有天幕一般下垂的红幕,以及,那一盏一盏的孔明灯。
而就在这时,孔明灯忽然爆炸。
下一瞬,漫天的烟花,在半空中绽开,只是一瞬间,便迷乱了她的眼。
火星下落,繁花绽开。
她凝眸,仰望漫天烟火,忽然朦胧道:“君惊澜,你说,爱情会不会就像是烟花,很美,却不过灿烂一瞬?”
这是她的害怕,害怕她的爱情,她全身心投入换来的结果,会和妈妈一样,变成一场美丽的烟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闻言,揽紧了她的腰,“如果爱情就是烟花,最美不过刹那,你我便不等下一场烟花起,不等这一场烟花落,就这样,静静死在它灿烂的瞬间,一刹永恒!”
就这样,静静死在它灿烂的瞬间,一刹永恒!
她凝望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笑道:“君惊澜,好似这样的死法,很美。”
他笑,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眼,喜欢这难得的唯美浪漫,却不喜欢她此刻的伤感。于是他开口道:“确实很美,如果我们在这时候做点男人和女人之间该做的事情,应该会更美!”
“你确定?”澹台凰挑眉,倒还真的来了兴致。
原本是想逗弄她,她这样一说,反而叫他愣了一下。
他没说话,她却飞快翻过身,状似猴急地开始扒他的衣服,“其实我也觉得今天的意境很好,很适合发生点什么。虽然我知道你今天还没准备好,但是你可以赶紧临场准备一下。不过,你没准备好,不会出意外吧?”
不会有什么比这更煞风景的话了!
他懒懒地笑,若春花秋月一般动人,魅眸眯起,带出无限风情,像是黄泉岸边盛放的地狱花,引人堕入,沉沦。终而,慵懒声音暗沉低哑,如墨的发丝迎风飞舞,隔绝两人的视线,却又纠缠着两人的视线,“太子妃,你是故意的。”
他这般一说,径直将她揽入怀中,压下心头不安的躁动和欲念,微微叹了一口气,懒散而无奈莫名。
呃……澹台凰纯洁的表情马上变得尴尬。是的,那一瞬间是忽然很想吃了他,但是扒他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某日自己看见的那不该看的,于是……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绮念,全部被吓得胎死腹中,所以,就故意在关键时刻打击一下他的热情,保全自己的小命。
“嘿嘿嘿,这也不能完全怪我,谁让你那啥长得如此超凡脱俗,每每想起来,我对你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只剩下一肚子的害怕,关于自己这样一代女中豪杰,未能战死沙场,却死在床榻的害怕。
这话一出,他唇边泛出半丝暧昧的笑,这笑在澹台凰看起来非常淫荡。他凑到她耳边开口,“太子妃,放心,以指开道,道路拓宽之后,还是能装得下的,不要太小看自己。”
“君惊澜,你好猥琐……”澹台凰气愤地抬头,看着他潋滟艳绝的容貌。还有什么不要脸的话,是他说不出来的吗?
太子爷闻言,懒散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无奈,“爷若不开导你,这一生岂不是都卡在关键时刻?总有一日,爷真得出事儿。”
“……”好吧,她承认她是抑制不住那种害怕,总觉得自己扛不住,“但是你这样开导,对我仍旧没有什么良性影响。就好比那犯人上刑场下令被拖出去打几十大板,你安慰对方说放心,虽然会很疼,但你受得住,是一定不会死的。本来人家是挨打又不是死刑,所以你这样的安慰等于没安慰……”
澹台凰的这个比方,对他们现下的处境来说,确实十分贴切。
君惊澜听罢,魅眸挑起,饶有兴致地问:“那,太子妃觉得这样的安慰没有用,什么样的安慰才有用?”
“告诉上刑场的人打的时候,给换一个细一些、短一些的棍子,打起来不太疼就成了。”澹台凰很认真地开口回话,然而回完话之后忽然联想起了一点什么,登时脸就红了。
她能联想到的,太子爷自然也能联想到,不过太子爷联想到之后,登时脸就绿了。翻身而起,狠狠将她压在身下,魅眸带着磅礴怒气,“太子妃,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看上谁家的棍子了?”
看着他似乎是暴怒的样子,澹台凰慌忙摆手,连忙解释道:“淡定,淡定,我只是打个比方,没看上谁家的……”
看她凤眸中满是诚恳、惊惧,他才慢慢淡定了些,轻轻哼了声,“没看上最好,看上谁家的,爷就折了谁家的!”
“做人不要太残暴。”澹台凰认真地开口建议。
“呵呵……”他冷笑,笑得她有点心底发毛,尤其他还压在她身上,两人贴合得很近。
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近到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扬手推开他,此刻依旧花香扑鼻,依旧烟花漫天。月儿虽弯而不满,月光却十分皎洁,照到她脸上,晕出了半丝红润,“那个啥,你先退开,硌得不舒服!”
躲在不远处的凌燕、韦凤、成雅等人,远远地看着湖中央那不断晃动的船,学着澹台凰往日那没形象的样子,一拍大腿,脸上同时露出了猥琐的笑意。太子殿下和公主成事儿了,成事儿了!看那船晃得呀……
韫慧看着她们三人笑得开心,纳闷开口,“你们在笑什么?”
“哎呀,你没看见那船在晃吗?”韦凤猥琐挥手,笑得十分暧昧。
韫慧抓了几下脑袋,想了半天之后,终于明白了什么,惊恐地瞪大眼,飞快地从草丛里面跳了出来,“船要翻了,我们赶紧去营救公主和太子。”
“……”三个人飞快地拉住她,将她拖入草丛里。她们怎么忘了,韫慧还是个不知事儿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明白她们是在说啥。她们将她拖入草丛之后,嘀嘀咕咕地在她耳朵旁边解释了半天,韫慧终于红着脸明白了。难怪船要翻了,她们不但不担心,还笑。
等她们再回过头,韦凤开始喳呼:“咦,怎么那船晃动了这么一下下,就不动了?”
成雅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面露嫌弃,“也许是我们搞错了,再也许,是你们家太子外强中干,根本不行!”就这么一会儿就完事儿了,他还好意思总嫌弃公主胸小。
“不会的。”韦凤登时黑了脸,咬牙瞪着那条船,“你再看,不可能……”爷怎么可能!
船上的太子爷,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如此恶意地揣度,他正执起她的一束头发轻轻把玩,缓而笑道:“坐在爷怀里,也不知道老实安分。”
澹台凰冷哼:“什么时候你那犯贱的嘴知道老实安分了,我也就不用总揍你了。”
他笑,没搭话。却在湖中,一盏琉璃彩灯之上,取了一支玫瑰,轻轻插在她的发间。
她感觉到了,却没开口。
湖上的风有些大,漫天的红幕也被高高扬起,她坐在他怀中,也没觉得冷,反而被风吹得有点迷蒙。叹了一口气之后,她开口,“君惊澜,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关于她的事,关于她的逃避,现下,就忽然想告诉他。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心中隐隐约约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又是一瞬的沉默,在他以为她忽然又不想说了的时候,她蓦然开口,语气淡然,不像是在说和自己家庭有关的事,“从前,有一个女孩,她家里很穷,可她却很善良,对世上的一切,都有着美好的憧憬。在她十八岁花季,最美的一年,遇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待她很好,他们相约白首到老。然而,事实上,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个男人很有钱,非常有钱,又是家族的继承人。若是要怪,也只能怪那个女孩太天真,没能明白两个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即便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可言。”
他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因为他清楚,她现下需要的,只是倾听,而非评价。
“当他们的事情被整个上流贵族知晓,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人一定会被男方的家族拆散时,他们都料错了。男人的父亲,是个难得豁达开明的老人,这在整个有权有钱的贵族圈子里面,几乎是少有的。他告诉自己的儿子,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你眼中再也装不下别的姑娘,我就同意你们的婚事。男人满怀欣喜地答应了,然后他们就结婚了。这是一个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那时候,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都说那个姑娘命好,可,却没有人知道,姑娘的心中承担着多大的压力。”她这样说着,竟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看起来,自己现下和那个姑娘也有些像呢。
这里,没有一个人不认为自己和君惊澜在一起,是她澹台凰高攀,人人都觉得她捡了天大的便宜,但是她心里的压力,却没有人知晓。
感觉到了她的瑟缩,他又揽紧了她半分,也仍旧没有开口,无声安慰。
他的动作,她自然也能感觉到,笑了笑,安心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方才接着说:“她踏入了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世界,开始学着适应所谓贵族的生活,而流言蜚语,从她踏入那个家门起,就从来没有断过。无数人都在讽刺她、议论她,说她不要脸,不知道是用什么下作的手段去勾引男人。每每听到这些,她都只是笑,她认为爱情是可以打败一切的,这些流言蜚语,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后来他们有了女儿,她一直单纯美好,可那个男人,却变了。”
“不爱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却觉得应当不会。若不爱,就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女子作为妻子,玩玩便罢了,或者纳为妾室,何苦顶着那么多外界的压力和流言蜚语。
澹台凰缓缓摇头,冷笑着,“不,他爱!他也记得他们曾经的约定,可是他终究不能免俗,和身边所有的人一样,老实了几年之后,又过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并不是因为他不爱,而且他承认为妻子的,也只有自己家中那一个,但在外面玩玩,也很刺激不是吗?”
她这样说着,语中带了不少嘲讽,他能听出来,这不仅仅是对那个男人的嘲讽,也是对天下男人的嘲讽。
他勾了勾唇,原是想辩解两句,天下男子并非全是如此,却终于还是忍住了。
接着,又听得她开口,“那样灯红酒绿的世界,不是女孩接触过的,她的世界一直都很简单,她也理解不了那些所谓贵族男人心中的想法。她总以为他没回家,是在忙自己的公事。而在男人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任何方式也联系不上之后,她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却因为嫁入豪门一直以来的自卑,没敢去问自己的公公,只是傻了一样地抱着自己的女儿一个劲地问,你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嗯……爸爸,就是父亲的意思,而妈妈就是母亲的意思。那时候,她女儿还小,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开口,那我就不要爸爸了,有妈妈就好了。她便只顾抱着女儿,哭哭笑笑,说爸爸不要我们了就算了,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说着这句话,澹台凰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笑着笑着,流出了泪,砸到他的手背上。
他看着那滴泪,心中一疼,低下头,“我们不说了好不好?”他虽然想知道她为何不断地推拒他,却并不希望她自掘伤口。
“都说到这儿了,怎么能不说完呢。”她故意扯着他宽大的袖袍,擦了一把自己的鼻涕,这才接着开口,“没过几天,男人的哥哥来了,问她想不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哪里。女人懵懂地点头,跟着他去了,然后,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看着她的丈夫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睡在一起。那一瞬间,她几乎是疯了,而男人醒来看见她,也是慌了。然后,她举起刀,要杀他,男人以为她不过是想吓吓他,一路靠近,却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已经说不出来接下来的话了。
而他顿了顿,犹豫着帮她说了下去,“最后那男人死了,死在一个最爱自己的女人手里。而那女人……是自尽了,还是被惩处了?”
他这样一问,她当真是对他的聪明狠狠地惊艳了一把。这世上还真就没有他料不到的事吗?笑了声,她开口回话,“那女人自杀了,她成功地为他们的爱情画上了终结,留下他们的女儿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让全天下人告诉她,你母亲是杀人犯,你父亲就是死在她手上。这些话,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应该算是致命的打击吧,不过幸好,她还有爷爷在。伯父当初将她的母亲带到父亲的床前,原因是为了将事情闹大,毁了他父亲的名声,家族就会落到他的手上,却没想到最后出了人命,这个消息,无疑是让他开心得根本都睡不着觉。但最后,他失望了,因为他的父亲,那小姑娘的爷爷,早已透知了他心中的想法,在小儿子的葬礼上,表示选自己的孙女作为继承人。”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明白,为什么童话故事里面,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之后,故事就结束了。因为接着写下去,不会是水晶鞋那样的幸福,而是残酷的现实。那样,就不是童话了。
他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什么。
又听得她道:“那个小姑娘长大懂事了之后,知晓了当年所有事情的真相,她也知道那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并不是自己的伯父,而是自己的父亲。那时候起,因为父亲的背叛,她不相信爱情。也不再相信承诺,因为她永远都记得母亲对自己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可最后……”
“所以那一日,我对你承诺,你却说,即便有朝一日我反悔了,你也不会怪我。就只是因为不相信承诺?”就是因为这个,因为她从一开始,也只当他是随口说说罢了?
她听着,一点都不惊讶于他能猜到故事里面那个孤儿就是她,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听不出来。
她轻轻摇头,“不是,因为我相信,人在许下承诺的时候,一定是真心的,就如同母亲当年,她是想照顾我一辈子的,可最后……所以,我能学到的,只是不要贪求太多,有一瞬间的真心,就足够了。”
因为得到得太少,反而更能知道幸福的可贵。所以,她从来不敢过多贪求。也因为这些,她一直逃避他,一直想变强,就是害怕自己步上母亲的后尘。
没等他开口,她又接着笑道:“你先听我说完呀。我好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好,你说。”他很配合,没有打断她,满腔的话,他也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