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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奔(3)

太史阑下意识张嘴,心思有点恍惚,没在意到这不是煎饺,是个丸子,还是个外冷内热,颇有些机关的丸子,一口下去,那丸子骨碌碌滚在喉咙口,忽然噎住。容楚赶紧放下筷子,给她顺胸口,太史阑脸色涨红,死命将丸子咽下去,想要顺顺胸口的热烫,结果发现某只狼爪停在她胸口不肯走了。她低眼对自己胸口瞅瞅,对他的爪子瞅瞅,顺便对他瞅瞅。容楚也瞅瞅自己的下巴,瞅瞅自己的爪子,再瞅瞅她的胸口。那手生了根似的长在她胸口。

太史阑慨叹了一下,也不知是自己近来对他越发的好脾性,还是他越发的没人性,以往她那号称杀人无数的犀利眼神,竟也一点用处都使不上。

她只好伸手去挥,那人抓着她胸口衣襟,诚恳地道:“我上次在你柜子里瞧见几件亵衣,怪好看的。不知道你穿起来会是什么模样,所以本着好学的精神想要瞧一瞧,如今我还没瞧见,你还是把手拿开吧。”

太史阑听着这流氓语调,忽然惊觉今日她因为觉得理亏,处处忍让,让得某人越发骄纵,实在是要不得。

容楚已经松开一只手,顺手又夹了一个丸子过来,太史阑警惕地瞧着,却见他将丸子递到自己口中,顿时松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容楚的脸已经俯下来。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角,一点热热的滑溜溜的东西触在齿边,原来丸子他咬了半个,她顺嘴就把那半个给咬了下来,一口吞下肚。咕嘟一声响,容楚失笑,低低道:“真是没情趣的女人,我原打算和你玩玩鱼戏珍珠的……”含笑俯下脸,不客气地咬她嘴唇,“把那半个还给我。”

她张开嘴,也毫不客气地咬他,他唇间滋味甚润滑,含着淡淡的糯米粉和藕荷香气,是那丸子的清香犹在。她想她自己想必也是这样,唇齿交接的时候,像荷塘里盛开了满塘荷叶,一条红色的鱼儿自在悠游,进出倏忽,扬尾灵活,忽然又来了一尾红鲤,挑衅、挑逗、挑动、挑情……池塘里一泊静水泼剌剌活跃起来,漾着水花溅着珠光,在日色里璀璨晶莹……

她渐渐有些喘息,伸臂抱住了他,袖子从手腕滑到肩肘,露一双光裸的瘦不露骨的手臂,他半跪在床上,搂住她的腰,那个吻深入浅出,从唇齿之间过渡到唇角颊上额边耳后,一路向下,在锁骨处微微停留,他轻轻吸一口气,觉得这一道弧的深度似乎大了些,莫不是最近又瘦了。

太史阑感觉到他的停留,睁开眼,看着他有些别扭的姿势,忽然想起他的腿伤,便推他,“你这姿势怕是不能吧?”

容楚却不肯放开,脸埋在她肩上,含糊地道:“千万别和男人说他不能。”

太史阑从鼻子里嗤的一声,忽然一把掀掉了床上的小几。

几上碗盏碎了一地,在静夜里声响清脆,容楚停手,愕然看她,道:“你若不愿我便……”

外头已经有声音响起,却是花寻欢的声音,“大人,何事?”

“没事。”太史阑道,“重振雌风的时刻到了,你把门守好就行。”

花寻欢欢欣鼓舞地去了,老远就听见她的大嗓门,“这院子不留人!对!全部撤出去!院子外加三班护卫!”

太史阑也不理会,嘿哟一声将容楚推倒,手肘压在他胸膛上,眯眼笑道:“据说大字形躺倒最能起兴,果然瞧着很有韵致。”

容楚想了一下,道:“我觉得应该是太字形。”

太史阑趴在他身上,闷闷地笑起来,“都说我狂妄凶悍无耻,其实你才是最无耻的那一个。”

容楚笑,“你或者可以和我学学。”

灯光摇曳,摇曳的灯光下,那美人浅笑温柔,偏偏眼角斜飞,眸光似笑非笑,那温柔里便透出几分邪魅来,勾得太史阑心魂一颤一颤的,想要扑上去,想要蹂躏他,想要令他这笑更生几分迷醉,漾一天的风情。

“我是该和你学学……”她趴在他身上,冷笑道,“今儿我可没醉。”

“如何学呢?”他显得很好奇。

太史阑抓住他的双腕,分开举过头,压服在枕头上,盯着他笑意盎然的眼睛,扯扯嘴角道:“你是个伤患,我肚子里有包子。常规姿势怕是不能了,为了体谅你,咱们就这位置?”

容楚看着自己被她困住的手腕道:“你似乎没打算让我反对。”

“是的。”太史阑下巴一扬,指着床边腰带,“不听话捆住你也是可以的。”

“唉……”容楚叹气,“怀孕的女人都会变啰唆吗……”

太史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某人早已迫不及待,保不准那个姿势别扭的吻都是为此刻做准备,既然他自愿给她尝鲜,她自然不必不识抬举,眼看灯光亮得刺眼,顺手又扔出一个床钩去砸灯,砸了一下没砸中,又要砸,容楚叹口气,挥了挥袖子。

灯灭了。

太史阑庆幸地道:“幸亏刚才没那么快扒了你的衣服。”一边说一边快速地扒他衣服,领口本来就扯开着,顺顺溜溜地开了,一线月光溜进来,照见他的锁骨,精精致致的一抹,她盯着,想起书上总说男人的锁骨最是性感美好,真真是不错的。月下拱桥,山间雪枝,却又可爱得让人想啃上去,想知道那般绷紧的肌肤,齿间触着是不是会瞬间弹起?

于是她便啃了。齿肌相触,他身子一颤,她也一颤,两人都如此敏感,因为这多日的寂寥,相遇之后才发觉彼此的空虚。忽然半年前颠倒的一夜重来,叠加在这一夜的迷离香气里,几乎不必撩拨便已情动,她的黑发逶迤在他玉色的胸膛,像无数温柔触手将他包裹。

唇很柔软,密密地一路过去,是温柔的针,缝分离的伤口,却又是锋利的斧,劈开难耐的情欲,她的手轻轻从他躯体拂过,感受到他光滑温暖又微微紧绷的肌肤……喘息声渐浓,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不知何时肌肤彻底相贴,不留余物,她伏在他胸膛上,似一捧雪化,潺潺流泉。这一夜不比那一夜,那一夜心怀别离怨愤,行动癫狂而凛冽,这一夜她却只想给他温柔,让他知这人间至美之事,也可谱一曲春风明月,月下鸣蝉,蝉声轻寂,寂寂花林。别是一番情浓滋味。夜色渐渐深重,黑暗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喘息,隐约还有细细的低语。

……

汗水与呢喃,交缠和摩擦,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奇异的气息,她的长发垂下来,发梢凝了点微微的细汗,她的手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妥妥地贴在枕上,只是压服的姿势不知何时变为十指相扣,紧得似乎永生不打算分开。

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喘息,她昂起头,仿佛看见一道远路而来的光,照亮深邃久无人踪的隧道,一霎惊电,天地生辉。

半晌,她懒洋洋地从他身上滚下来,若有所思地道:“哎,现在我觉得做男人挺吃亏的。”

“嗯。”他道,“所以以后还是我吃亏好了。”

太史阑爱听他此刻的声音,染了动情之后的淡淡慵懒,微带点鼻音,听得人荡气回肠。她想着他在某个时刻特别爱“嗯,嗯”地发音,似是懒,又似深沉,但更像撒娇,顿觉浑身又热起来,忍不住在他身上磨磨擦擦,果然他带笑的鼻音道:“嗯?你果真如狼似虎,需要为夫再次提枪上马吗?”

太史阑其实早已精疲力竭,连忙滚到被窝里面,细细碎碎地穿衣服,忽然停了手,从褥子下摸出个东西,咦了一声道:“这个不是放在我柜子里的吗,怎么到床垫下了?”

容楚闭眼躺着,闻言转头看看,道:“哦?这是什么?穿的吗?你觉不觉得很美?”

太史阑瞟他一眼——胸罩不会自己长脚,最近翻过她柜子的只有这只,偏偏还要装模作样,瞧那小眼神,就差没飞出桃花来。

“不怎么样。”她将蕾丝胸罩扔在他脸上,“这东西就是看着好看,穿起来可不舒服。”

容楚把胸罩从脸上抓下来,小手指吊着在手中晃荡,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你似乎说过要送我件衣服,华丽的,刺绣精美的。莫不就是这个?你既然不穿就送了我吧,回头我给系在轿子上。说起来,也是我那久别难逢的夫人,送我的礼物。”

“无妨。”太史阑懒懒地躺着,“若是因此能寻到它的正主更好。”

容楚挑起眉毛,笑吟吟地蹭过来,“你虽待我小气,连穿一穿给我瞧瞧都不肯,我却待你大方……咱们再来一次?”

太史阑冷哼一声,接过胸罩,“背过身去。”

容楚象征性地翻翻身子,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太史阑的声音,回身一瞧,某人还在和罩罩奋战着呢。

“这件怎么回事?扣子在哪里?”太史阑恼怒地摸索。

容楚叹口气,伸手穿过她腋下,两根手指灵巧地一碰,咔嗒一声扣上了。

“在侧面。”他道,“你尽在后面找什么?”

太史阑怒目——敢情这混账把她每件好东西都研究过了,能再有出息点吗?

她不知道,更没出息的事儿某人都干了,赃物还留在箱子里,研究研究胸罩啥的,真的不过是小case。

穿好这玩意,她顺势去取外衣,却被他给拦住,“我瞧瞧。”顺手就把她外衣给扔了。

太史阑知道这货,你越不自在,他越来劲,冷哼一声,背对他伸个懒腰,道:“身材不错,嗯?”

“嗯。”容楚十分满意的样子,“我就觉得这金红色,十分配你的肌肤和曲线。”

太史阑低头看看,实在不明白这么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出颜色式样来,还有这已经显出臃肿的腰线和肚子,哪里能看得出曲线来?抛物线吧?

容楚眯着眼。她看不出来他可看得出,他记得这是一件金红色的亵衣,侧边开扣,黑色镶边,中间有一朵怒放的黑金二色的牡丹花,牡丹花花叶葳蕤,向左右延伸正到高峰之处,花上还缀了小小的珍珠。华丽艳美,风情万种。

他还记得那柜子里这样的亵衣有好几条,大部分是浓烈魅惑的颜色,大红、宝蓝、深紫、黑金……连很忌讳的明黄色都有,甚至那个明黄色亵衣之上,绣的左龙右凤,绣工华美,闪闪发光,本地一流绣房都做不出来的绝佳手艺。

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她到底来自哪里,从那些口香糖以及这些精美绝伦的亵衣来看,那个国家应该非常强大才对。

金红色的衣料微有暗光,配着她淡蜜色的肌肤,醇酒一般的肌理,醇酒一般的诱惑。他手掌轻轻抚上去,指尖触及竟似微微一弹——她那难以比拟的足可销魂的肌肤。太史阑给他摸得一痒,侧身一让,已经溜进了被窝里,容楚扳着她的肩头,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舒展双臂结结实实圈住,才放心般地吁一口气。

太史阑背靠他胸膛,玩着他的发。他的胸膛不算十分宽厚,却也肌理分明,光滑紧致而温暖,正好够裹住她,她在他肩上蹭蹭,听得他在低笑,用下巴揉她的头发,“睡吧,累了半夜。”

她嗯一声,手上却不停,她确实困了,却不愿睡觉,相处的时辰太短暂,她不愿意浪费在睡眠里。

“你睡吧,日夜赶路太辛苦。”她反身去按他,想看着他睡颜到天亮。

“我还在欢喜着,睡不着。”他顶着俩大黑眼圈答。

他也不舍得睡,想看着她睡颜到天亮。

两人都不肯睡,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阑阑……”容楚贴身抱住她,往她耳朵里吹气,“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合适的时候。”太史阑反手玩他的耳垂。

容楚似乎被她提醒了什么,伸手在床边衣袍里掏了一阵,翻过身来,随即太史阑觉得右耳一凉又一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另一只圣甲虫。”容楚贴在她耳边道,“你可以戴上了,也可以正式学内功了。”

“看样子没这孩子的喜讯,你还不打算送我?”太史阑斜睨他。

容楚最爱她使小性子,立即又啃又舔地道:“是的是的,孩子才是宝……”被她狠狠一捏,才喘息道:“混账女人和女儿也吃醋,心眼忒小……我是想亲手送你,这东西戴上去的时候要以内力糅合一下,这事儿当然得我亲手做,难道还让给司空昱?或者邰世涛?”

“儿子。”太史阑道,她稍稍有些沉默。

容楚立即敏感地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太史阑简单地把司空昱和邰世涛的事情说了下,叹了口气。

容楚倒不以为意,“放心,司空昱不会这么死掉。他不和你回静海是对的。此一时彼一时,此刻他再回静海,是为难你也为难他自己。只是从今以后再遇,只怕真的就是敌人了。”说着哼了一声,“这家伙心眼忒小,竟然用这一招,存心要你愧疚难忘!小心下次不要给我遇着。”

太史阑撇撇嘴——你心眼好大。

“世涛你就不用担心了。”容楚道,“这几年纪连城因为内心有鬼,残杀亲信,众叛亲离,身边已经没什么人,必得依赖信重世涛。你看着吧,三年之内,世涛必然登上天纪元帅之位。将来外三家军改制的事儿,还要先着落在他身上呢。”

太史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看见容榕和他在一起。他们怎么会凑到一起去的?”

“是吗?我还没接到信。”容楚想了想,展颜而笑,“这两人在一起?合适。回头让王三跟去照顾容榕。”

太史阑却想着那日大船之上远远一见,虽只模糊一瞥,似也能感觉到容榕略有些凄楚的目光。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他人一厢情愿可成的。随缘吧。

“别尽讨论别人的事了。”容楚搂紧她的腰,“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咱们什么时候成亲?怎么成亲?在哪成亲?”他絮絮叨叨给她掰手指,“静海办一场,京中办一场如何?年后如果没有战事,我让陛下下旨,令你进京述职。到时候京中先办,随后我陪你去静海后办。你在京中还没有官宅,我回去就给你置办一个,或者把长府街的老宅给你,到时候你从那里嫁出去。主婚人该请谁?三公里你看哪个顺眼些?要么章凝?酒席在自家院子里摆还是干脆和景泰蓝借个院子摆?他一定很想喝喜酒,如果只是让他去我们院子转一转送个礼就走,他一定会哭的。他哭不要紧,冲得咱们洞房不吉利是大事。还有你觉得喜宴该请哪些人?满朝文武估计都要来,但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见很多人,要么就请亲朋好友?可是你亲朋好友实在不多,到时候过于冷清,一方面委屈了你,另一方面京中那些长舌妇只怕要闲话,我知道你不把她们当回事,不过我怕我不欢喜,到时候误杀猫猫狗狗的就不太好了,杀猫猫狗狗不打紧,冲了咱们洞房不吉利是大事。另外喜宴你准备要哪一省的大厨,还是每个省都选一个经典菜式……”

“停停停!”听得两眼冒出旋涡的太史阑,匆匆打断他。

这事儿听起来太可怕了,真要这么搞起来,搞完了她还能活着吗?

“静海未靖,何以家为?康王未灭,何以家为?太后未除,何以家为?朝廷未宁,何以家为?”太史阑正色答,“不行不行!”

“静海不是你后院,朝廷不是你家。康王太后不会因为你成亲就更聪明些。”容楚恨恨地道,“这和成亲有什么相干?成了亲你我就瘸了腿,再也打不得仗理不得事?”

太史阑一想也对,原来当初这慷慨激昂的话儿,纯粹是装?

“温柔乡易堕英雄志。”她一本正经地答。

容楚定定瞧她半晌,将手一推,“你是指我的温柔乡堕你的英雄志,还是你的温柔乡堕我的英雄志?”

太史阑不答——这还用问吗?

容楚低低笑起来,胸膛震动,震得她痒痒的,声音听起来也痒痒的,“那好吧,就让我的温柔乡,堕了你的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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