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遥回来的第二天,我给秦小姐打电话问了个好,秦小姐告诉我,她回家了,说她弟弟长高了,都到她眉毛了,又问我什么时候去SC,我告诉她还不确定呢。
到了下午,明哥给我打电话,要请我晚上吃顿饭。我和明哥是高一的同学,兼坐了几天的同位。明哥比我大两岁,阅历比我丰富的多,我有很多事都会向他请教,他是我的老大哥。明哥的身世也是很苦,小时候妈妈喝农药死了,爸爸也成精神病了,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我们上高中那会,每逢周末放假,他都要回家去拾掇他二亩地的庄稼。我最佩服的是明哥很爱笑,再大的事,在他眼里也不是事,总能一笑而过。我和明哥的关系怎么形容呢,唯一的一次主动打架就是因为明哥,并且打的我手骨都骨折了。我在高中那会属于“独善其身型”的,我认识的人很多,没有人来欺负我,我也没惹过事。
明哥在高中那会可是很老实的,整天带着付眼镜,文质彬彬,笑嘻嘻的。我记得那是高二的时候,我和明哥已经不在一个班了,有天下午放学他来找我,说有人骂他。我开始还没在意,那是个肾上腺素爆发的年纪,多小的事都能呛起来,不过没打起来的都无所谓。明哥一说我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因为他碰了一下那个叫亮子的篮球,亮子就一直追着他骂,看着明哥不还口,亮子就越发的骂的开心了,最后“没爹没娘”这词都从嘴里顺出来了。当然,亮子也不知道明哥家的情况,他就是胡口乱骂。我知道是“没爹没娘”这个词伤了明哥的自尊,我心里的火也压不住了。亮子和我也算认识,在厕所吸烟的时候经常遇到,打招呼。
我领着明哥就去找亮子。亮子染着黄头发,留着中分,穿了一身白衣服,在楼道里站着,还在感觉自我良好。看见我过来了,还笑嘻嘻地给我打招呼,当他看清楚我身后的明哥,也笑不起来了。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问明哥,“是他么?”
明哥说,“是。”
亮子小心翼翼的对我说,“我认识你。”
“我也认识你。”我说完噼里啪啦的就把他打了一顿。越想越气,越打越狠,直到我一拳打偏了,打墙上了。钻心的疼,我也就停手了。
晚上的时候很多人来找我,问我为什么打亮子。我说,因为亮子欺负我朋友。他们都很不理解,都说,那你和亮子也是朋友啊,我只有心里的笑了,亮子欺负的是我大哥,能一样么。
晚上八点多明哥才下班,骑着他的125摩托风尘仆仆的来找我。明哥现在在一个物流集散中心给别人联系货运外加装卸工的角色,因为着急买房子,所以干的非常拼命。因为装卸车是按车算钱,明哥也是能干多一点也就多干点,别人六点多下班,他自己又接了一车货,所以干到八点多才下班。
看着明哥飘逸的长发被吹成了大背头,我在那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洋子(我大名叫孙洋),想吃点什么?”明哥刚把车停稳就迫不及待的问我。
“土豆丝,老醋花生,炒豆苗,还是以喝为主吧。”这几个菜我张口就来,从高中时在外面喝酒,就是这几样菜。我是个特怀旧的人,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掉。
“呵呵,到我请客的时候,你就知道给我省钱,这都点的什么菜啊。”明哥拉着我在地摊上坐下,就对着老板喊,“老板,来个地锅鸡,土豆丝,老醋花生,炒绿豆苗,再搬两箱青岛8度。”
“好嘞,先给你们上壶茶,稍微一坐。”老板也是扯着嗓门喊。
“最近工作怎么样,明哥。累不累?”我接过服务员的茶壶,问着明哥。
“不累,干习惯了,都有窍门。要是你去干,一天也就装一车,我现在一天自己能装3车货,一车十五六吨。”
“我怎么一天就装一车了,”我很不服气的说,“我在沈阳的时候,六七吨废铁,1个小时就能装完。”
“呵呵,是啊。可是你一天也就装一车啊。你那是个爆发型的活,我这是个耐力活。我们那没有重货,最沉的也就四五十斤,讲究的是个耐力。你们装废铁,已块就一百多斤。要是比力气,我肯定没你的大。”
我看明哥夸我力气大了,在那开始沾沾自喜,说道“就是,就是。”
我和明哥边吃边聊,我胃病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吃不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光剩喝酒了。而明哥,连吃带喝的一直没停,一个地锅鸡快让他自己吃完了。看着明哥痩痩的身子骨,感觉他这一天真是相当的不容易。不干那么多活,出那么大力,是绝对吃不了这么多的。
“现在一天能挣多少钱?”喝了六七瓶啤酒后,也开始问这敏感的话题了。
“要是一天装三车货的话,加上工资。一天一百八十块钱。”明哥也吃得差不多了,点起了一支烟。
“干这么重的活,工资还那么少。那你这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啊。下雨天你们的活又不能干。”
“一个月挣四千五吧。”
我想想都有点惭愧,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得四千五。可现在明哥,拼死拼活的一个月才挣这么多钱。
“挣四千五也没剩下钱,前段时间俺奶奶住院,又花了五千多,现在的钱可是真不经花啊。”明哥的情况我是知道的,爷爷奶奶都快80岁了,身体也不是很好,负担真的挺重。“你这回来了,还走么?”明哥问我。
“走,过几天就走。我没想着在家上班,工资太低了。你这样干活,一个月才挣这点钱,我要是去干,得能饿死。”
“你该去工地的,你大学就学的这个专业,再说你爸爸又干了一辈子工地,你怎么不让你爸好好给你找个工作。你自己再慢慢熬呗,从基层干起,熬到你爸那个年龄,不也得一年二三十万么。”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感觉心很凉,感觉如果真像明哥说的这样。我这一辈子,两三句话也就可以概括了。并且工地上的项目都是按三四年算,三四年一个项目。一辈子也就是做六七个项目,就可以退休了。并且还有,施工项目一般都在山沟里,荒野外,能靠着个村庄就很好了,有时打个电话都得跑几里路,因为信号差。大学实习的时候,我就在一个山沟里待了八个月,待的我都感觉脱离社会了。
“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感觉一辈子都没什么意思。再加上我只是个专科生,连个工程师证都考不了。就是去干,也没多大的前途。”我向明哥抱怨着。
“我觉得你最亏了。你上高一的时候在班里还前五六名的,到了最后连个本科都没考上。”明哥说着,举起啤酒杯和我干了一个。
我打了个饱嗝笑了笑,说“那你呢,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我考第五,你还全班第二呢。你连个大学都没上。”
“小时候,我爷爷领着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上不了大学,我就是这命。”
说起我们俩的成绩,再想想我们高考时的样子,我心里其实挺愧疚的,尤其是对明哥的愧疚。高二的时候,是我成天在外面混,逃课去网吧,还经常拉着明哥,把明哥给带坏的。我心里真的很愧疚,对明哥说,“要不是高中你认识我,你肯定能上个好大学。”
“别这样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就是没有上大学的命,所以就是上不了大学。”
明哥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再说,我不认识你,那不就少了一个好兄弟。”
我知道我亏欠明哥的太多,所以总是尽力去弥补。高中刚毕业,明哥没有考上大学,去青岛服装厂里打工,一个月才一千二百块钱。那时候,我就找我爸,让明哥去我爸负责的工地上当施工技术员,明哥在我爸那一个月工资就三四千了。跟着我爸干了三年,直到我爸动手术。我爸动完手术就算病退了,明哥也就没再继续干。
“咱们高中该好好学习的。当时感觉自己混的畅快,认识的人多。但是你看咱们这些同学,只要是好好学习的。毕业了当个公务员的,去个银行。他们,真是用一年时间比咱们那时候三年认识的人都多。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上,想混起来,想认识人,很简单。黑子高中的时候也算是个大哥,现在呢,给个私人老板开车,一个月一千多块钱,有什么用呢。现在的社会都是在讲钱,没有钱就狗屁不是。黑子那时候的小弟,有几个家里有钱的,现在谁还能吊得着黑子。”我说完,端起酒杯和明哥干了一个。
“对,现在什么都是讲钱。打个架都是钱,到了公安局都是这样。轻伤赔个五六万就没事,没钱就得蹲个两三年。”明哥也是感叹。
“对了,雷子现在去小学当语文老师去了,好像还成代理班主任了。现在还没考上事业编,一个月才800块钱。以前咱们都没法想,上高中的时候,一个学校也没有几个比他怪的。现在还为人师表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前老实的进了社会都成混子了,就像咱们这些同学里去了好单位,有钱的。以前怪的,进了社会都老实的。在咱们身边都应验了。”
“雷子去当老师了?他能教出来好学生?”明哥也笑了起来,“不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