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一直在试图战胜人类,除去影视作品里异想天开的科幻战争之外,一项非常实在的较量是国际象棋的人机大战。较量已经进行过多次,开头一直是人取得节节胜利,终于,那台"深蓝拧战胜了超级国际象棋大师。计算机一直在不断升级,机器人在棋盘上战胜人类似乎是必然的事情。机器人越来越厉害,科幻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情景,它们最后占领地球夺取政权俘虏人类统治宇宙,真的会变为现实吗?那样的情景不可想象,非常可怕。
有人士回答,不用害'怡,机器人成不了气候,因为机器人不会说笑话。
会不会讲笑话,有那么关键吗?
我同意这样的观点:会不会讲笑话很关键。下象棋水平高,肯定是一种智慧,数理计算方面的能力超强嘛,十分了得。讲笑话也是一种智慧,是一种需要创造能力的智慧,更加了得。机器人不会说笑话,由此可以断言,机器人只能永远跟在人类后面。
能不能说笑话,可以成为人类与机器人比较的一项关键指标。那能不能成为人与人之间进行比较的一项重要指标呢?这个问题太严峻,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
说话可以秀
翻译者有点水平,把音与意两者巧妙地结合起来。Talkshow的中文意思大致为:通过说话来展示乃至炫耀。按照"脱口秀"的译法,可以把意思解释得更加详尽一点:脱口而出的言语,如果说得富有艺术水准,可以借机来表现自己,甚至成为一种表演。
说话可以"秀拧,这可是个提醒,我们每天说话无数,我们"秀"了吗?言语之能够"秀",应该是达到一定的艺术水准了。言语是一门非常特殊的艺术,它的特殊之处在于,人人都在参与,人人都可创新。如果留意一下的话,我们能够发现言语之秀到处都存在,舞台上有,讲坛上有,日常生活中也有,时时处处都可能有。能够把言语当作一门艺术来发挥,并非一件易事。言语艺术当中,最富有亮色的莫过于"幽默"了。
一年一度的奥斯卡奖颁奖仪式,每次都吸引着我。一个原因是对当前世界电影的关注,还有一个原因是为感受那种高雅而欢乐的氛围。美国人的幽默感在这类场合中发挥得既酣畅淋漓,又不温不火,不失优雅。尤其是看直播,许多细节都原汁原睐,虽然同声翻译断断续续,感觉有些"毛边",但是很有趣味,常常让人忍俊不禁,回味无穷。主持人、颁奖者、领奖者,他们之间你来我去,妙语连珠,笑声不断。电视镜头这边那边来回地转,把一张张笑脸接二连三地推出来。这样的情景让观众感觉到,从他们嘴里冒出的一串串幽默的话语,好似一颗颗石子,扔进了欢乐的人群,人们脸上荡谦起的笑意,就像湖面上接连不断的涟漏。
举奥斯卡颁奖仪式的例子,具备典型性,它是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非常正式,阳春白雪。绅土淑女们都利用这个机会,来展示自己的形象、风度和气质。在这里,庄重和轻松,雅致和诙谐,正经与不大正经,结合得非常和谐。经常可以看到,有的名声很大的人士,言语之间也会不时地冒出一些一语双关的话语,甚至像尼可·基德曼这样的玉女,也会出其不意地使一点点坏。他们都控制得很好,绝不过头,或者蜻蜓点水,或者若有似无,你感觉不出半点低级庸俗。相反,它显得自然,文雅,性情,鲜活。正因为如此,言语才会像一颗颗奇妙的石子,在人们的心头到脸上,荡起一阵阵欢乐的涟椅。
不妨问一下自己,当我盯有机会面对众人张口滔滔不绝之时,说出的言语激起过这样的涟、精吗?
他们为什么不笑
侯宝林先生说过一段相声,是两个家伙酒后的对话,内容煞是好笑。说两个醉汉喝多了,一个把手电打开,竖着往桌子上一放,指着手电的光柱对另一个说:你,你爬上去!另一个说:我,我不爬。一个问:为,为啥不爬?另一个回答:我,我爬到半道上,你电门一关,我不就捧下来了吗?当时我们几个室友一起在听收音机,听到这里大家都笑起来。其中一位室友没有笑,脸上纹丝不动,令大家十分惊讶。我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不笑?他平静地回答,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有什么好笑。
按照那位曾经的室友的理论,可能与不可能将决定好笑或者不好笑。他把话说到了点子上,焦点就在这里,可惜他的意思反了,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才好笑。把不可能的事情当作可能的事情来说,那才好玩好笑。上海有一位父亲,为了把儿子送出去读书,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掉,还勒紧裤带,勤俭节约。他说,我戒了烟,还戒了酒,我真想把饭也戒掉。昕到他说第三句话时,旁边的人都笑了。戒烟可能的,不好笑;戒酒也可能的,也不好笑;饭不可能戒掉不吃,所以好笑。这位父亲说想把饭也戒掉,表明他望子成龙心切,为儿子读书付出代价心甘情愿,心态很乐观。可以这么说,几乎所有的幽默话语都是出奇制胜的,或者出位链接,或者声东击西,或者·……。。反正都是出乎你意料的。
富有幽默感的人都是聪明人,反应特别快,思维敏捷,言语机智。能不能反过来说,聪明人都是幽默的呢?这个就难说了,不一定。一些逻辑思维能力特强、数理成绩倍儿棒的同学,其中有一部分人,缺少幽默感。是什么造成幽默感的缺失?原因有好多方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脑子里逻辑的力量太强大了,他们说一是一,说一不二,过于理性。他们只关注实质性的东西,想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事,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话,过于实在。过于理性过于实在之后,把想象力给压住了,束缚住了。
想象力是干什么用的?想象力不同于逻辑推理,需要联想,需要奇思异想,打破常规,出其不意。幽默感就是发挥想象的能力,把本来不怎么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出人意料地制造出具有幽默效果的语境来。幽默感不是天生的,需要培育和学习。对于想象力被压住的同学,建议多看看动画片,看那些老外制作的,譬如猫与老缸,譬如唐老鸭米老琪。唐老鸭开着一辆破车,兴高采烈地在公路上狂飘,越开越快,车子慢慢地散架,先是车盖掀飞,再是车厢滑脱,后来轮子也一个接一个地开溜了,最后只剩下一个方向盘,唐老鸭还是握着方向盘继续风驰电掣怎么可能呢?很好笑。还没有完,继续飞驰中的唐老鸭撞上前面的一堵墙,啪的一声巨响,鸭子贴在墙上变成一张饼,这张扁扁的"鸭形饼"慢慢地掉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鸭子眨巴一下眼睛,站起来,又活了完全不可能的事,不可能才搞笑呢。
想象力的重要性不可小觑,爱因斯坦老师说,想象力比记忆力更重要。他老人家在阐释什么叫相对论的时候,用过一个著名的比喻:如果坐在一个可爱的姑娘旁边,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如果坐在一个炽热的火炉旁边,那正好相反,会感觉到时间过得很慢。深奥难懂的抽象公式,被他富有想象力的解释一点,老少皆知了,我们学好物理的自信心也因此而大增。
如何培养想象力?想象力从何而来?这道题目有点大。没问题,我可以把它简化。告诉你一个简单易行的解决办法,只要记住两个字就行:"虚拟"。培养想象力从学会虚拟开始。当你听到幽默话语时,你可以运用虚拟手法,将话语提供的情景形成画面,在脑海里演示一番。演示的画面愈具体,细节也就愈生动。如此这般,你顷刻间就会明白什么叫幽默了。那两个醉鬼,你不妨把他仔]虚拟为卡通人物,脸红脖子粗,张口结舌的,一个抱住光柱拼命往上爬,一个在边上伸手偷偷去按电门……你不觉得好玩吗?你还不笑吗?
幽默不分工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俗语经常被引用,男人女人都喜欢引用。我曾经以为,在幽默的生产链中,男女有一个分工,往往男士是制造幽默,女士是感受幽默。女士善于感受幽默,她仁对于幽默的话语,听觉极其灵敏,马上会作出反应,想憋也憋不住,而且是笑声加动作一齐上。女士的敏感与反应,反过来激发男士们的棋极性。在相五作用之中,男男女女如同服用了兴奋剂一般,气氛一下子就会出来。
后来慢慢发现,我以前的认识有所偏差,有相当一部分女性,其实也善于制造幽默。她盯在捕捉幽默的某些方面,甚至比男士要灵敏得多。看到一篇文字,著名油画家陈丹青写的,说他在德国游历的时候,寻访贝多芬的故居。已经快要走到目的地,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向一位老年女士打问:贝多芬的家在哪里?那位女士为他指了指方向,然后带着笑意说道:你知道的,他现在不在家。女士幽默的话语,把丹青说笑了。
我在东北的时候,跟一个做志愿者的年轻女孩说话,问她:你几岁了?她突然笑起来,神情诡秘地说:我兰岁。我对她的回答一脸迷惑。她笑着说:有你这么间的吗?她解释她这么回答的原因。她的解释把我逗乐了,是南方北方语言使用习惯的不同,造成相互之间话语表述上的差异。
德国女士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她觉得陈丹青问得好笑,应该问贝多芬的故居在哪里,而不是问家在哪里。东北女孩也是认为我问得好笑,应该问岁数多大了,而不应该间是几岁,又不是间小孩子,实际上她是23岁。不管是德国女士还是东北女孩,她们都机敏地捕捉到了问话者话语中某个用词的特异之处,于是她们借机幽了一默。女性擅长认识和把握直接的、直观的、具体的、具象的事物,在这些方面她们具有特别强的本领。她们捕捉幽默的路径,也跟她们的擅长密切相关。现代女性,她们的许多擅长正在不断得到开掘与激活。多多看到对方的擅长,可能就是"干活不累丹的重要原因所在。
不久前,我和一帮驴友在西藏,遥望念青唐古拉直插蓝天的雪峰。我们所站的位置已经很高,海拔超过五千公尺,大多数驴友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有男驴友见一女驴友行动灵活,身轻如燕,便问道:我已经头痛欲裂,你怎么还没有反应啊?娇小的女驴友,抬头看了一下男士后说:因为你的海拔比我高嘛。
隐秘的心弦
在有一些情景里,相当一部分的幽默话语,都跟性或隐、或现地相联系。换一个角度说,如果我们的话语,能够巧妙地和性或隐或现地相联系,就特别容易产生幽默效果。事实如此,我们不得不承认。
观察一下不同的人群,在这方面的表现有很大的不同。在体力劳动者那里,当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跟性有关的话题会出现得频繁一些,随意一些。我曾经有一些经历,有机会跟他们在一起,有很多直接的感受。他们的脑筋一且触及这类话题,往往显得特别活跃。他们的话语虽然粗俗,却常常不乏风趣幽默。有一些经典的句子我现在还记着,想起来会傻傻一笑。无需置疑,在单调辛苦的劳作中,那些带"色"的幽默话语,确实能起到精神上的调节作用,让神经松弛一下,舒展一下。在文化素养较高的人群中,这类话题出现得会少一些。他们说这类话题会更加注意身份,注意场合,注意节制,注意含蓄。尽管如此,它仍然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似乎在这些方面,人们的"胆子"也在慢慢大起来。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说明人们表达自己的性情更加自然了。
我并不隐讳自己对这类幽默话语的欣赏,同时也不隐讳对滥用这类幽默话语的反感。我碰到过一些能说会道者,当有可人的女性在旁时,兰句话不离"本行外,什么都往那方面扯,搞得低下庸俗,索然无味。过了,滥了,就走肉反面,令人厌恶,借用一句著名的话语:朝着正确的方向哪怕多迈出一小步,真理就会变成谬误。说幽默话语具有风险性,幽默的技巧,在于对分寸的把握,跟性相关的幽默表达,尤其需要把握分寸。那些技高一筹者,在这方面可以做得恰到好处,既表达情趣,又不会出格,不让自己掉价。
我在电视的音乐频道上,看到过这样的情景
夜色中,巨大的露天广场上,灯光聚集在主唱的女歌手身上。她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高挑的身材,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头发向后梳去,简洁而干净。演唱间歇,她和下面黑压压的观众对话。她的话语,冷冷的幽默之中,似乎有一些挑逗,并无低俗的感觉。关键是,语气与表情把握得好。她高声问:我穿的这套衣服好看吗?下面一片喊声:好看。她轻轻地嘟哝:其实穿着并不舒服。下面有人大喊:那就脱掉脱掉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带点狡黠的笑意:你脱我也脱。下面大喊:我们脱我们脱。她一字一字地回答:我可没有那么傻。下面一片呼喊声。她忽然轻柔地说,其实衣服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这时乐队的音乐骤起,她随即转人非常激情的演唱。冷艳的表情,很酷的眼神,通过巨大的电视屏幕,展示给现场的每一位观众。她把观众的激情给点燃了,下面森林般的手臂,加上此起彼伏的喊声,像大海一样波涛汹涌。
想起D。H。劳伦斯说过的一句话"不管我们如何装假,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挺喜欢让人小小撩拨一下我们的性欲的。让我们感到挺温暖,如同阴天里的阳光令我们激动。"
本来想用国人的相关语录来作结,找来找去找不到,只好拉老外来填充。
汤姆说妈妈的话要听
谈天说地之时,一拨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说东说说西,看起来很自由。无主题设定的聊天,话题常常飘忽不定,话题的不同走向会导致不同的结果轻松的和不轻松的。我们都愿意那些不是因为工作而进行的侃谈是非常轻松的,而实际上我仔]常常不由自主地把话题推向不轻松。
经常发生的情况是,说着说着,把话说大了,说高了。一个说今天路上的车很堵,另一个说是啊上海的堵车更厉害,接下来一个说东京纽约也存在这样的问题,接下来一个说酸雨大气污染臭氧层一些最新的数据,接下来一个说G20峰会的主要议题也是这个,接下来就预测今后若干年的气候变化……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高,一直碰到天花板,再高就高不上去了。接着无语、冷场。这样的结果不是大家的初衷,然而却在彼此的共同推动下必然形成。没有人会故意如此,似乎都是不自觉的,下意识的。即使你已经意识到,如果在现场不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你还是左右不了周围。你捏住这头摆不住那头,那往高处走的路径似乎有许多种选择,你怎么挡也挡不住。本来一个非正式场合的聊天,最后变成一个严肃话题的研讨会,这算哪门子事呢?
我仁的习惯已经养成,讲话喜欢往高处走,动不动就把话题扩大到很大的范围,上升到很高的高度。各种场面都有这种情况,大场面如此,无可非议,不是很大的场面也这样,煞是元趣。
话语的另一个走向正好相反,把话住小里说。话语往大里说,用的是社论语言,那肯定是宏论、高论、形而上论,严肃的时候用,庄严的时刻用,很大的场面用。话语往小里说,用的是小说语言,小说小说可能就是往小里说的意思,用往小里说的话写成的书就叫做小说。往小里说的话语,描述的是具体的可感的形象,在乎一道风景、一句话语、一个笑盾、一声叹息……越是具体,越是形象,越有趣味,也就越令人难忘。看似说话往小里去容易,实际上更难。往小里说的内容很多,处处是,时日才有,满眼都是,谁都能看得到,难在怎么发现。眼里看到,心里边没有的,也发现不了;只有心里有的,才能敏锐地捕捉到,信手拈来脱口而出。心里要有什么呢?除了情调、情趣,还会有什么呢!
把话说小是制造幽默话语的一条重要路径。汤姆·霍王自是个老大不小的男子,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他干的是导演的活儿,他执导的电影《国王的演讲》大获丰收,获得83届奥斯卡最有分量的四个大桨,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创剧本。在颁奖典礼上,这应该是个很大的场面,全球电视直播,他说"感谢剧组,感谢制片人,最重要的,感谢我的父母。我的妈妈在2007年被澳洲人邀请,参加一出《国王的演讲》的试镜,她差一点没有去,幸亏她去了。回来后她告诉我,汤姆,我帮你找好你的下部电影了。所以,我的意见就是,听你妈妈的话吧1"
汤姆说完,下面爆起一片掌声,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