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啥又要小城管儿出面啊!”吴语不平道。
“吴老板,李城管确实能够吸引些不寻常的东西,利用狼人的嗅觉也是经过了允许的,不算违规。”史来穆又纠正道,继续面向齐呓说,“你的要求经过了范海辛局长批准么?”
“这些就是范局长的授意,今天晚上,他也许在处理的不仅仅是违章建筑和暴力抗法那么简单了?”
“等他回来我会转告的。”史来穆似乎准备做出让步,“你这边的相关信息,对于我而言也很重要。”
“你们的事儿我不管!”吴语还是不甘心,“我只想知道,小绿缩成这么一点儿,肖骆离还能不能完整地回来了?你就好好地说在哪里找到小绿的不行么?”
“既然你这么着急,告诉也无妨。”齐呓笑笑,手指划过小绿缩起来的尾巴,在触碰下,那只极小的龙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天悦饭馆旁边的小巷子里。”
那是一家国营的老饭馆,改制后一直经营不善,近几年呈现着越来越糟的颓态。但里面的食物还是干净量足,吴语也偶尔会去光顾。只是因为人太少,附近原本繁华的小巷在三番五次的拆迁改建后,已经变成了无人光顾的荒凉地带。能在那边遇到超自然生物,自然也不需要在意群众们的意见,大概会省不少事。
“那个地方还没有出现过超自然生物的报告吧?”史来穆想了想,问道。
“辖区内的报告从来没有关于这一地点的信息。”齐呓轻巧地跳上窗台,“不想去查看现场?”
史来穆看了一眼吴语家的挂钟,问道:“你是几点发现龙的?”
“半小时前。”
“时间不长,如果存在残留物,也能及时发现。吴老板,你要一起来么?”
“啊?我?”吴语对半夜出门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现在?我们坐什么过去?你变个车么……”
“看来你的助手对紧急任务的接受能力很差啊。”齐呓已经翻过了窗台,“总得有人照顾龙,家里留一个人并不会碍事。”
“也好。”史来穆竟然同意了齐呓的建议。两道身影在窗台上跳跃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快到吴语根本还没想明白他们是如何行进的。他猜想,史来穆也许是施展了软绵绵的功力,迅速从窗户缝里溜走了?
绿龙还在柜顶沉睡着——吴语宁可相信是沉睡着。要是让肖骆离得知小绿有危险,大概怎么发飙也不为过。一人一龙在深夜的房间里相对而“坐”,让他觉得有些无聊,却不敢怠慢,于是匆匆热了一碗牛奶搁在旁边,又拿块桌布垫成个窝,自己找了一本书看起来。
为什么晚上总是那么多事儿!不让他好好睡觉了么!吴语心里多少还是惦念着瞌睡的温暖。又怕绿龙一去不醒,书看得三心二意,支离破碎了。
那团当作窝的桌布窸窸窣窣地响起来。
吴语猛地抬起头,看见绿龙纤细的尾巴在桌布上拍打了两下。他急忙走过去,用哄小猫小狗的声音问着:
“你是要吃还是要喝?现在还有事儿不?有哪儿不舒服?等史老师回来帮你看看?”
金色的眼睛半睁半醒,吃力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愿意看到我?”吴语总觉得那一眼看得特别轻蔑,“要找肖骆离?”
听到肖骆离的名字,绿龙又吃力地挣扎了两下,可惜爪子确实没有力气抬起来。
“你要找你家男人——啊不,男龙?”
绿龙喷吐着鼻息。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绿龙的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吐出青色烟雾的鼻腔和嘴上下张合。吴语不知她是说龙语还是说人话,总之听不见。变小了也许会影响音量,要不就是真的太虚了。他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最后对上了一双烦躁与疲惫的金色眼眸。
“额……我打搅你休息了?可是你不说话我咋能知道该帮些啥?我也挺想帮忙的……”吴语有些委屈,“你能不能给点儿提示?”
绿龙又看了他一眼,尾巴左一下右一下地打在桌布上。深蓝色的绵桌布被拍出一小块平平整整的敌方。吴语猜想小绿这是要做窝,却看到那条尾巴甩进了牛奶碗里。
“哎嗨嗨嗨你要喝牛奶告诉我一声——”吴语刚要准备劝,绿龙尾巴上的牛奶已经滴到了桌布上。他为洗桌布稍微哀叹了片刻,却发现绿色的尾巴并不是单纯地拍动着,而是有意识地写着什么。她的爪子在桌布团上尽可能地捋着,似乎想伸展出更大的空间用以书写
“你要说啥?啥?”他瞪大眼睛盯着桌布上的牛奶渍看,又盯着小绿看。金色的眼睛看着他,脑袋似乎点了一下,轻到几乎看不见。
“给我个提示,我能给你帮忙就帮!”吴语拍着胸脯说。
小绿垂下长了细小鳞片的眼帘,略微抬起一点有戒指的爪子,眼神在上面落了几秒钟。
“你真的有肖骆离的线索?”吴语有些惊喜。
尾巴在桌布上面吃力地滑动,有几滴牛奶溅到了桌布的其他地方,痕迹也歪歪扭扭的,但大致能看出基本走向。先出现在桌布上的是一个哆嗦着的“V”字,向下滑行一段后,又歪到了另一个地方。
尾巴尖上的牛奶只剩下仅存的一滴了,绿龙便略微调整了姿势,别着身体将尾巴再次蘸进碗里。她的力气确实不足以支撑起整个身体,回头也成了奢侈的象征。待到尾巴终于划过了两个尖儿,那条拇指大小的龙彻底体力透支了,脑袋一点点垂下,爪子也松开来,垫在脑袋下方,像一只猫那样趴起来,继续昏睡过去。
根据桌布上扭出来的线条走向反应,小绿要写的肯定不是汉字,吴语肯定了这些线条的字母化趋势。脖子稍微转了下,看出来的是一个“W”。
有谁的名字是含“W”的?他盘算着自己见到过的几位超自然生物。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写出来,肯定是某个人的姓而绝不是名。对面自己而写,那也许是自己认识或是知道的人。吴语想了一会了,除了隔壁王记烧饼店以外,再也想不出任何与“W”有关的内容。
痕迹慢慢变淡了,他赶忙拿过机,对准桌布拍了好几张照片,生怕这些包含着信息的牛奶渍就这么消失了。他连书也没有心思再看,继续在有限的认知范围内思考字母含义,并让自己继续耐心地等待史来穆的出现。
这次外出,史来穆回得比想象中还要晚。吴语看到他两手空空,收获一定比失望更多。齐呓倒是依旧扬着眉站在门口,但不能掩饰脸上缺少的成就感。后面跟着的是李睿,又是个值了夜班回来的,而且想必也打听到了来龙去脉。这三位即使都不是人类,困倦的感觉还是特别明显。也许睡觉才是所有生物必须的。
“小绿之前醒了。”吴语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三双眼睛开始放光。
“现在又昏过去了。”
齐呓哼了一声,李睿也用下垂眼来表达对大喘气式新闻发布会的不满。
“我……我活跃一下气氛!”吴语辩解道,“你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比起另两人表情上的起伏,史来穆只是调整着眼镜片,走到绿龙旁边。他显然很快就发现了桌布上的牛奶渍。
“你拍照了么?”史来穆没有抬头,向着吴语伸出手问。
“终于有些指导助手的自觉了?”齐呓抬头说道。
吴语没顾得上解释,忙不迭地递上手机,觉得自己总算是明智地做了该做的事儿。
牛奶渍形成的“W”在手机屏幕上放大了。
“这是她拼劲力气给我们的讯息么?”史来穆很快便陷入思索之中,对着蓝桌布研究起来。
“仅仅是一个‘W’。”李睿显然对有限的线索并不满意,“不好意思啊,加班过头了有点儿晕,有咖啡提神么?”
“速溶的?有!”吴语从冰箱里拿出灌装咖啡。
齐呓瞟了一眼,居然又变出来一板巧克力。
“我认为线索已经够了。”她剥开包装纸,却不急着咬下一块,看了眼痕迹说,“既然是龙写的,你们可以考虑其他语言。”
“嘿,我是说用汉语拼音想不出来呢……”吴语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李睿却并不赞同,在猛灌了一通咖啡后开口说道:
“即使用已知的古老语言,我也不认为会找到目标人物。”
“又是小尖告诉你的?罗马尼亚那地方能出现什么优雅的话。”齐呓反驳道,“给他打几天工,连狗咬人的倔脾气也磨平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提出不同意见,是因为我对语言有点了解!”强打精神与急于求成相汇合,让李睿显然着急了。
“哦?不好意思,我正好读过对外汉语系。”齐呓的红色唇膏上都能浮出轻视,一把抢过手机,
“停——”一直潜心研究桌布的史来穆终于发话了。那些牛奶渍在空气中暴露了好一会儿,在蓝布上结着发黄的壳儿。他也不抬头,对着那些痕迹说着:“你们都觉得这代表的是个名字?”
“这不是名字?”吴语认为,自己作为第一目击者的发言权应该被尊重。
“对,这是一幅画。”史来穆对着桌布上尚存的痕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