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童尚言他们收集的东西?”李睿显然对这位吸血鬼学生家长也很熟悉,“他每次拿着文件夹收集‘执念’的时候,可都算得上是秘密行动。”
“但是也有他没办法收集的东西。比如说校园里的一些线索,又比如说我们调查到的信息。”史来穆转向吴语,“作为‘调查者’,很多时候没办法直接处理那些既不是超自然生物,又不是纯物品的东西,只能让‘收集者’出马。吸血鬼活动比较快,动作灵活,‘有关部门’还挺乐意让他们担任的。”
“是啊,就是没让狼人当过。”李睿有点愤愤不平。
“你那么危险,谁敢啊?”
“我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变身。请问月圆了我有办法么?”李城管的相声绝技眼看着就要施展开来,吴语自觉没法迎战,只得自己摁熄了不满的小火苗。
“那收集这些玩意儿有用不?”
“目前来看收集的结果还不错,吸血鬼们拿去马库斯的公司,给做成防晒霜的原材料去了……”
“啥?防晒霜是拿这玩意儿弄的?”吴语对史来穆的解释感到一丝恶心,不由得蹭了下自己曾经涂抹过防晒霜的手臂。特兰西瓦尼亚日化的防晒霜确实很适合白化病人使用,安全有效还不过敏,只是了解到真相略显恶心。这可比谣言中的“尸油米粉”诡异多了。
“对人体没有害处,而且也不是你一个人涂抹。”史来穆早就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图鉴正是我从童尚言那儿拿来的,委托也是他直接申请上级帮忙委派的。肖骆离的失踪,和这些物品有一定关系。类似的东西有七件——”
“集齐了正好召唤一个肖骆离!《七龙珠》诚不欺我也!”吴语的思维又发散了,“神龙和‘七’果然有不解之缘呐!”
“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史来穆给他泼冷水,“只是碰巧有七件罢了。”
“啧,我们严谨的老史从来不给青少年一点幻想空间。”
“而且他们已经找到了其中几件。”史来穆又一次限制了其中的想象空间,“我们先来看看档案。”
在期待之中,吴语认真审阅着文件中的内容。李睿对相关资料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只是粗粗看过几眼,便点点头,但神情并没有因为熟悉而放松。这倒使得吴语有了点兴趣,想知道还能给自己剩下点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一把毫无特色的匕首,一张模模糊糊的黑白图片,一根破破烂烂的羽毛笔,一条千疮百孔的皮草,一束肮脏不堪的丝线……
文件中的五张图片,估计出自于一位拍照技术奇差的工作人员之手。吴语即使不玩摄影,也多少知道什么时候该开闪光灯,什么时候该把相机换个角度。但这些照片即使是扔到大街上当做通缉令,也极少有人问津,更不用说拍摄物品的平淡无奇。如果一定要挑出张好看的,那张黑白的图片倒是不错,至少能看清拍摄者有点儿技术。
“这啥?”他皱着眉,用打量废品收购站仓库的眼神看着史来穆。
“这是‘执念’的本体,我们一般叫它‘原初物品’,就是没有实体的文物。”史来穆早就猜到吴语会这么说。他伸长了手,将一团蓝色的触须状物尽量靠近吴语的太阳穴。
“你别黏我嘿!”吴语一个扭身给闪开了,“老史啊,你能不能每次变之前都给点儿提示?”
“他要是给提示,就不是优秀调查员了。”李睿居然还帮腔,“对吧?”
“没办法,习惯了。”史来穆自嘲道,“有时候调查的对象不配合,只能出其不意。”
“我是调查对象么?我好歹是你助手行不行?你见过啥都不知道的调查对象么……”吴语扯过那条蓝色的透明东西,却感觉到眼前一片恍惚,冰凉的触感在脑门上出现,但似睡非睡的感觉也涌上来。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被史来穆的心灵感应控制着,却不好判断是初级还是中级抑或是高级,只是不由自主地摇摇晃晃,一直晃到眼前出现了一位猛男,肌肉发达,体格塞过施瓦辛格州长的鼎盛时期,全身上下着装极省布料。
“我不是基佬,别给我看肌肉男……”吴语即使半睡半醒,还是不忘实时发出抗议。如果有人能录下他的梦话,那一定又是部适合厕上阅读的吐槽大全。
“仔细看。”史来穆的声音飘过来,眼前的画面更加清晰了些。肌肉男正拿着大棒敲打着一只狮子的脑袋。这要不是打虎英雄武松的外国亲戚,就是虐待大型动物组织的行径。
“狮子死了……”吴语本来想看人狮大战,没两分钟画面又模糊起来。
“那是赫拉克勒斯。”史来穆介绍着,“尼密阿巨狮的皮象征着他的十二功绩之一。最后他被妻子所杀,而那件染毒的衣服远远比不上狮子皮带来的‘执念’之强。我们找到这块破狮子皮时,它被做成了挂饰。而它的拥有者是个美貌的新婚女性。”
“所以这是个谋杀亲夫的诅咒……”吴语恍恍惚惚地回答,“你能不能……下次让我解说一盘?希腊神话我看得腻歪了……”
当第二段幻象出现在吴语眼前时,史来穆便不再担任解说员了。
那只鹅毛笔写写停停,执着笔的手也时不时摩挲着纸页。等吴语看清执笔者的脸,他便口齿不清却又开心地说出了熟悉的名字:
“莎士比亚……”
“很好。”
“哟……他死了。这天是他生日吧?有一只笔……不是挺好么?能写……好多好多大热的作品……”
“所以笔象征着作者生命的轮回。想写出好的文章,就得在自己生日那天死去。”李睿的声音也飘过来。
“划不来……下一个?”吴语真当成是看幻灯片儿了。尽管脑袋里还在发晕,眼前的历史人物走马灯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尝试的。一位美女身着轻纱笼罩的舞衣在他眼前转着圈儿,他便很乐意多欣赏几分钟。可美女抱着帅哥脑袋如痴如狂,就有点儿可怕了。
“莎乐美……”
“对。”
美女很快也不再给欣赏了。吴语整个意识都被浓雾覆盖起来,除了听觉之外,其他的触感好像已经消失了很久。忽然,一阵电闪雷鸣刺得他眼睛生疼,手指也如同过了电似的发麻。他的手里拽着线,线的尽头拴着钥匙。另一位拽线的先生正在暴雨中扬起风筝。
“富兰克林……下雨玩儿风筝的家伙……这次那什么‘执念’该是触电身亡了?”
史来穆直接给吴语切到了下一幅图景。
浓浓的化学试剂味道,在黑暗的小屋里弥漫开。墙上的老式钟指针一点点地挪动着,然而并没有办法看清。钟敲了八下,一双手才终于拎起了一块板,上面显示出房屋和窗子图案。
“这谁……”吴语实在猜不出来了。从文件图片上来看,这张照片确实是其中最有水准的。
“约瑟夫·尼埃普斯。”史来穆介绍道,“没听过他,你总知道达盖尔。”
“达盖尔是发明照相技术的……尼埃普斯是第一个拍照的……”吴语拼命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书。他现在真切地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意思。不少传说和故事都记得,但要么留下人名,要么留下故事,总没有一段清晰而完整的叙述。就如同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有迹可循,却看不到全貌。
“尼埃普斯的地位现在已经得到了世人的公认,但很少有人知道,在他去世前已经找出了能15分钟之内完成曝光的方法,从而可以用于一般的人物肖像拍摄。就在他将要付诸实践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他的发明成果变成了永恒的遗憾。”史来穆像是在背诵一段书上的话,“由于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神,他的身体完全垮了,家中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一心想给儿子拍摄一张照片,却冷落了身边的每一个人。1839年,达盖尔获得银版摄影技术的专利,一举成名,而尼埃普斯甚至没有留给自己儿子一个铜板。”
话音落下,吴语也睁开了眼睛。史来穆的蓝色触手慢慢从他脑门上缩回去。
“全部档案都介绍完了,你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吴语看到最上面一份文件,描述的语言和刚才史来穆的叙述一字不差。
“你还真……拿着稿子念呐?”
“我是为了表述的严谨。”史来穆为自己辩着。
“……算了,甭管是怎么样吧,我大概有点儿明白了。”吴语在脑子里迅速梳理着这些事物的共通之处,“就是一个名人,发生了点儿事,死掉了。他的东西流落到现代,于是闹鬼了?”
“够通俗。”李睿笑着评价。
“但是不庸俗。”史来穆肯定地说。
“那当然,咱卖书的也算是文化圈儿不是?怎么能庸俗!”吴语又来了劲儿,“我算是知道你们为啥拖着我了,敢情还是得需要阅读面广泛!快说,剩下的是啥?是啥?”
“西弗的金头发。”史来穆给出了准备已久的回答。
“还有……爱伦·坡的酒杯。”李睿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