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没钱的人
我在旧社会,
仅是个种田人,
我没有钱,
甚至口袋里没有一角一分。
但在那时我也富有,
甚至超过城里的豪门,
别说小小的一座院落,
再多的财宝我也心不惊。
我那时喜欢站在田埂上,
放眼向天的东边望望,
只见一轮红日飞跃而出,
身披金线千千万。
太阳犹如一座大金库,
金线射到田亩间,
农人不用一钱买,
颗颗谷粒闪金光。
哪个富人能相比,
哪个豪门不懊丧,
几件黄金首饰算什么,
怎比得上稻谷麦穗黄金万两!
夜晚,我站在田岸边,
放眼向天空望望,
一轮明月披纱挂银出天际,
身佩银环千千万。
月亮犹如一座大银库,
月光如银洒田间,
农人不用一钱买,
颗颗谷粒染银光。
哪家富人能相比,
哪家豪门不懊丧,
几只白银项链算什么,
怎比得上棉株上的白银千万万!
在旧社会里说句实在话,
我手上确实没有钱,
只因田里谷物,
全被豺狼抢光。
于是我投身革命打豺狼,
使社会沧海变桑田,
我这个老农赶上了新时代,
我真的有了发财致富的一天。
月白风清人尽笑,
风和日暖谷物长,
党的政策是金线,
家家的口袋都有了钱。
我该说一声谢谢,
因为我的口袋也有了钱,
我该感谢谁?
感谢日月的无私照耀,
但是——
农人的实惠只能感谢共产党!
而且——
改革的春风也不用花一分钱!
谁抚慰农人的心灵
岁月这把刀,在我这个农人额上,
刻下了无数深深浅浅的伤痕。
但是岁月这把锋利的刀,
也只能给我留下难忘的疤痕。
譬如,它在我遭受沉重袭击时,
往往操起它的刀为我刻下深痕,
但它不知道我没有被击倒,
不理解我在痛苦里一颗不屈的心。
岁月这把刀只能触及我的外表,
而不能深入到我那深藏的心灵,
但是,田野里有一种东西让我钦佩,
那就是一年四季的谷物跟我心相印。
在旧社会穷人遇上冬天最痛心,
家中的钱粮已给豺狼榨尽,
岁月知道我的苦,
挥起它的刻刀给我额上加了一道皱痕。
田间的谷物在这时仍镇静自如,
它虽然也泡在冬季的冰雪中,
但它的根不死,麦叶仍青青,
它能懂得我的希望寄托在它的身。
我一个种田人在旧日走投无路时,
往往从它们身上找到救星,
它们的昂扬气概给了我勇气和力量,
于是我顶着风雪为它们施肥、壅根。
它们可真的能理解我的心,
到春天天气转暖,它们让我高兴,
它们如雨后春笋,天天拔节向上,
尽管这时苛捐杂税又使我增添伤痕。
在春末能让穷苦农人填肚的,
只有榆树叶,当榆树叶被摘光时辰,
岁月的横刀又给我留下一道刀痕,
而麦苗却亮起黄金穗为农人抚慰心灵!
农民的真诚愿望
一阵狂风吹,
风把田亩高坡上的泥沙吹起,
沙粒在阳光中闪烁,
勾起李老汉对往日的回忆……
这是一九三九年,
发生在他家的一个真实故事,
他那时整日在这块地上长叹,
夜里,彻夜难眠,悲愤不已。
那时天空中聚集着乌云,
中国的大地在哭泣,
日本鬼子的刺刀,
正刺进中国人的心脏里。
就在这年的夏天,
他和儿子在这块高地上收玉米,
大路上走来一脸杀气的日本兵,
他们把他的儿子当做射击的靶子。
“砰——”、“砰——”,
枪声中儿子倒在血泊里,
他闻声佯装中弹顺势倒下,
待鬼子离去,他捧起儿子的尸体。
当他走到家门前,
一片火光让他知道所发生的事,
鬼子烧杀抢,妻子也葬身在火海里,
他只得在灰烬下埋了两具尸体。
他在家园前后搜索,
却发现一棵树还有零碎的绿叶,
这是他门前的枇杷树,
劫难中剩下半截身子。
从此李老汉就把这树当儿子,
白天黑夜和它相依在一起,
他在树旁搭了一个棚,
他喝水也有半碗浇到它的树根里。
谁知树有浓浓的情,
青天也能解人意,
剩下半边身子的枇杷树,
又枝盛叶茂,果实累累。
随着时间的推移,
日寇葬身于火海里,
革命的红旗插到村头,
李老汉也翻天覆地有了新居。
李老汉把这棵大难不死的树,
当做活教材给后代讲村史,
那枇杷树的种子,
他撒遍整个村子里。
他在每年清明时节,
总要带上那棵枇杷树的果,
包点日寇抢杀他儿子的那块地的土,
去哀悼他的儿子和亡妻。
他期望今后的世界,
不再有侵略战争的杀手,
农民永远生活在和平安宁的田野里,
把自己的幸福天堂牢牢建起。
老大娘的哼唱
村里一位年长的大娘,
脸上的皱纹刻记了岁月沧桑,
人们劝她在家歇息,
可她总把身影留在田间。
她握着锄头锄草,
嘴里总爱哼哼唱唱,
哼唱的歌谣断断续续,
可每句都是她心灵的绝唱:
“河东高粱熟了”,
“打日本,驱东洋”,
那唱的是新四军和村民曾以高粱地,
作为跟日寇搏斗的“青纱帐”。
“风车转”,
“十八岁的哥哥把军参”,
那是唱的她曾和“哥哥”热恋,
“哥哥”告别在风车旁。
“天上日月星,
地上五谷长”,
那是把共产党比成红太阳,
带来穷人翻身解放、五谷兴旺。
她的嘴里还哼道:
“我们走在大路上”,
这指的是改革开放的大道,
村民的路越走越宽敞。
老大娘怀着无限的爱,
用哼唱伴她给家乡添光,
她还要用这锄头描绘新天地,
让汗水把锄头磨得闪亮!
泥土的芬芳
王老汉是田亩的亲密伙伴,
他在村里已生活了八十年,
在他脑海的日历里,
记录了每块田亩的变迁。
土改时期分田地,
锣鼓鞭炮震天响,
他知道哪户哪块土地,
红旗最先插在哪块田。
春去秋来岁月增,
寒来暑往田换装,
待到一九七九年,
喜庆的锣鼓又敲响。
自此麦苗更青,
稻谷更黄,
棉花更白,
玉米更棒!
那是因为土地逢盛世,
改革春风暖胸膛,
种啥卖啥全自主,
扶农政策宽又宽。
乐得老汉夜不眠,
套起犁耙走田间,
“我这头牛啊不用扬鞭,
自当奋蹄作奉献!”
他捧起土块鼻前闻,
闻到了泥土芬芳,时代的浓香,
他说,我人虽老胆犹壮,
怎能不为泥土添芬芳!
大娘的祈祷
一位鬓发花白的大娘,
坐在长着黄豆的田边,
用手捧起黑糊糊的土,
思绪飞到了五十多年前……
那是一九五九年大跃进年头,
有人在指挥生产中这样讲:
“深耕三尺三,产量翻一番。”
于是熟土翻下去,死土到上面。
大娘在死板地上种豆,
豆芽遇到砖头似的板结土壤,
难以破土而出,
结果田亩中东缺一棵西缺一塘。
大娘喃喃地说:
“深耕三尺三,庄稼遭灾难。”
她只能在田亩上小心移苗补缺,
只能对那沮丧的豆苗满怀忧伤。
一天早晨她拎水来浇灌,
首先浇到瘦弱的豆苗身上,
那些残疾儿似的黄豆幼苗,
点着头,感谢大娘给了它的乳浆。
尽管她如此为豆苗用心,
但受灾的豆苗长势还是不像样,
那年的收成不到丰年的一半,
大娘不禁为此而长叹!
她叹的不是豆苗不争气,
不是村民不能干,
而叹的种田不讲科学,
叹的是指挥失误,使生产遭殃。
自此后,大娘常在田头祈祷,
口中念念有词:
愿谷物远离盲目指挥,健康生长,
愿村民远离祸害灾殃。
老天啊,老天
老天啊,老天,
你为什么这样糊涂,
不仔细查看民情,
你为什么那么凶狠,
滥施淫威害生灵。
你看,这里的江河注满,
河水横溢到处漫流,
连洞庭湖水也溢出湖身,
田亩成水盆,
庄稼难活命。
你看那里赤日炎炎似火烧,
如同火炉在烤熏,
田里的禾苗苦呻吟,
土地似龟板,
遍地皆裂痕。
老天啊,老天,
你掌握风雨雷电大权,
制控下界亿兆生灵,
你为什么乱发指令,
浮躁任性。
老天啊,老天,
百姓把你尊之为神灵,
一片纸钱一片心,
一件祭品一片诚,
你千万不要胡乱害民,
否则你就不是一尊神灵!
你忧郁什么?
孩子,你忧郁什么?
孤寂地坐在田头,
你心中忧郁的冰块,
大爷能把它猜透。
前年的一场冰雹,
把麦穗打落许多,
那时天公落下的雨,
没有你的眼泪多。
眼前夏季发大水,
水田的稻秧又流失许多,
汗水卷入了河水,
如何去把梦想追求?
孩子啊,不是大爷责怪你,
你怎么能叹息唱怨歌,
叹声不补田受灾,
哀歌难除五谷魔。
孩子啊,挺起胸脯和脊梁,
决胜勇略要增多,
当年愚公能移山,
今日小灾又如何?
不因小难压成驼,
面前没有过不了的河,
汗水流去再流汗,
秧苗缺了再补棵。
看看自己的一双手,
十个指头还是那么多,
天生我材必有用,
满田由咱铺锦绣!
夜望北斗星
我老汉吃过农业大锅饭,
见过农村的萧条荒景。
岁月流转到八十年代,
北京城内一位首长关注农人,
他支持农村责任承包制,
一个点头动作顿使农村冬去春醒。
我兴奋地到田野、河边走走,
只见冰封的河水开始解冻,
冻僵的禾苗开始复苏,
春,已给我们传来喜讯。
我望着春风中的麦苗,
嫩嫩的,密密的,绿如云,
那绿茸茸的蓬勃生命,
更让我感到改革政策暖如春!
农村改革结硕果,
满田农人笑盈盈,
我为甘露天降而欣喜,
我为春到人间而庆幸。
我这个田间劳作的苦农人,
而今已敲开劳动致富的大门。
我夜夜眺望北斗星,
深情怀念那位春天的引路人!
银杏树的故事
望见村口的那棵老银杏树,
就像望见了一位老人。
听见老银树枝叶的沙沙声,
就好像听见了老人诉说的声音。
那是许多年前,
这位老人在地主家看门,
因为捡了院落里几粒掉下的银杏果,
而被逐出了地主家门。
他带着这几颗银杏果,
回到贫困的家门,
他的父亲病得奄奄一息,
他却无一点东西孝顺父亲。
他几次要把这几颗银杏果,
煮熟捣烂,喂一喂他的父亲,
可是他的父亲总不准,
说是把它们栽种造福后人。
他埋葬了病逝的父亲,
种下了这几棵银杏果,
后来竟然长成几棵银杏树,
战乱中只有这一棵活了命。
他常在这棵树下坐坐,
枝叶在寒风中发出一声声,
声声刺痛他的心,
他只能加倍壅土护它的根。
后来树上结“白果”,
给村庄的穷人带来欢腾,
可是地主老财找上门,
硬说这树是他家种子栽成。
这使他愤愤不平,
也激起了村人对地主的仇恨,
所好共产党来村救穷人,
才保住这棵树,穷人也翻了身。
从此这树去除了头顶的乌云,
年年结果子报答栽树人,
老人不吃一粒果,
粒粒保存,要分给村人。
后来报上登了新消息,
说银杏的果、叶皆是宝,
是民间药物,可治病强身,
老人抚着树,心儿飞向九霄云层。
他向村长建议道:
村里广栽银杏树,
绿了庄园美了村,
又能助我穷村变富村。
于是村长带领村民四处走,
将老银杏树的果子作良种,
河岸、园前、屋后处处栽,
他成了村里银杏树的监护人。
老人离开人世已二十年,
村里的银杏绿如云,
这银杏果啊银杏叶,
已让村庄变成富裕的银杏村。
村里的人,
总喜欢站在村口停一停,
望望那棵老银杏树,
念及栽树人,不禁热泪滚滚……
老将军回到村庄
老将军回到当年住过的村庄,
村庄已不是当年的村舍茅房,
已换成了整齐的砖砌红楼,
但他辨认出一个老池塘。
池塘还是大大的、圆圆的,
池水满满,还见到鱼儿游荡,
他在池塘边的大树旁坐下,
见池塘里的白鹅翻着红掌。
他忆起当年在这里打游击,
几次遇到日伪军扫荡,
曾凭这个池塘上跃下藏,
歼灭了不少日伪豺狼。
他望望池塘平坦如镜的水,
映出由战士成了将军的模样,
当年还是虎生生的小伙子,
而今已是满头飘霜。
阔别六十多年的老将军,
在村里还认出一位年长的老大娘,
大娘的双目已瞎,
但两耳不聋,身板硬朗。
大娘有个独有的特性,
一生爱穿黑色的衣裳。
那是因为她曾目睹许多抗日英儿牺牲,
她不用泪悼,只穿黑色服装。
老将军在这里作战曾遭鬼子刺伤,
也曾在大娘家治伤调养,
大娘给他送汤接水,细心调理,
终于使他身强体壮又上战场。
他随军转战南北,
热汗热血洒在祖国的热土上,
而今虽然两鬓斑斑,
但当年乡亲的深情至今难忘。
他从京城到此村,
一路风霜寻大娘,
就凭她一身的黑衣裳,
他认出了这位恩人老大娘。
大娘眼瞎心里明,
摸摸将军腿上的伤疤,
确认了他——
确是当年在她家养伤的好儿郎。
将军问大娘:
而今革命胜利了,为什么还穿黑衣裳?
大娘握着将军的手:
“我还是不忘为革命牺牲的儿郎!”
将军的白发,
对着大娘的黑衣裳,
将军的心啊,
也飞到了当年的战友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