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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太虚幻境

当白蕾走进多努居住的房间时,只见他穿着白色内裤平卧在床上。床头放着一台电风扇。

黄栌告诉她,验尸结果是窒息死亡,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死亡时间大概是夜里4时左右。

多哥说:“他以前是不是有心脏病?是不是因心肌梗塞猝死?”

白蕾说:“刚和他认识不久,没有听他说有心脏病史。”

黄栌在房间走了几个来回,疑惑地问:“会不会是他杀呢?”

多哥说:“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杀他呢?”

黄栌看了看床头柜上摆放的两个空酒瓶子,是威士忌酒瓶。

“他睡觉前一定喝了大量的酒。可是经过化验,酒里没毒,解剖一下尸体吧。”

尸体解剖的结果,胃里只有残留的食物,没有发现毒素。

白蕾检查了卫生间,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她的目光落在电风扇上。

床头柜上的电风扇已经陈旧,扇页上已经泛黄。

白蕾问:“每间屋子里都有电风扇吗?我的房间怎么没有?”

她的提问引起了黄栌的注意。

黄栌走到床头柜前,对,这间房屋本来没有电风扇,这是哪个房间的电风扇,怎么到了多努居住的房间?

白蕾说:“凶手把电风扇打开,定时器定时,强风使入睡的多努全身汗毛阻塞,造成窒息死亡。因为人不仅仅是用鼻子呼吸,还用全身皮肤上的汗毛孔呼吸,如果长时间造成皮肤呼吸困难,最后将导致死亡。凶手正是抓住多努狂饮喝醉的状态,用电风扇劲吹使多努窒息而亡。多努浑身仅穿一条内裤,也有可能多努的衣服是凶手脱的。因为他喝得烂醉,都不一定自己脱衣服……”

黄栌眼睛泛光,“小蕾,你分析得有道理,现在要查清这台电风扇是哪间房屋的,因为有的房间配置了电风扇,有的房间没有配置。”

检查结果,这台电风扇来自金炽的房间。

金炽闻言吓坏了,竟尿湿了裤子。

他被多哥戴上了手铐。

“我冤枉啊!冤枉!”他大声地叫道,声音在军校内回荡着。

“我的屋里是有电风扇的,可是谁知到它怎么到了缅甸探子的房间?他不是我害死的呀!”

金炽被关进审讯室。

这时最得意的要算是黄栌了。

金炽终于被我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暗暗想道。

白蕾寻思:金炽为什么要害多努?难道他是缅甸共产党的探子?听说多努身上有缅甸的重要情报,杀人灭口?

这时,白蕾猛地起了多努没有写完的回忆材料,于是快步来到多努居住的房间。

多努写的材料不翼而飞。

连他使用的那只钢笔也没有下落。

桌上只有墨水瓶。

白蕾感到事态严重。

昨天一夜,书房平安无事。

黄栌思忖:暗杀多努的人可能是缅甸派来的杀手,也有可能是暗藏在军校内部的中共特工。

那么,这个中共特工究竟是谁呢?

黄栌决定从审讯苏菲入手。

审讯室里,惊恐不安的苏菲被带了进来。

黄栌冷笑着打量着苏菲,苏菲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不敢正视黄栌,低垂着眼睑。

黄栌厉声问:“苏菲,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苏菲慌忙答道:“我在自己屋里。”

“在哪里?!”

“在床上。”

“有谁能证明?!”

苏菲一时语塞。

“你是不是中共的探子?!”

苏菲额上出现了汗滴,“我不是,我对共产党有刻骨仇恨。”

“你跟缅共有没有联系?!”

苏菲脸色苍白,“我怎么会跟缅共有联系?我连军校的门都很少出。”

“在印度尼西亚,我听说你跟印尼共产党有过接触。”

苏菲说:“他们曾经找过我,劝我参加他们的组织,让我为他们做事,但是我拒绝了。”

“我听说你的一个大学同学就是印尼共产党员。”

“就是劝说我参加他们组织的那个人,他曾经是我的的恋人,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了,大学毕业后,我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黄栌冷笑着说:“看来你把政治信仰放在第一位,政治信仰会高于情感……”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那你为什么到军校来?”

“我对共产党嫉恶如仇,我是为了复仇!”她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里不再是泪光,而是仇恨的光辉。

黄栌一拍桌子,“可是在多努居住的房间发现了你的脚印,再多努喝的酒杯上有你的指纹!”

苏菲听了,面如灰色,“怎么可能呢?我一夜都没有出过门,分明是有人在陷害我。”

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黄栌吩咐道:“扒掉他的衣服,用电刑。”

两个彪悍的大汉上前,剥脱下苏菲的衣服,苏菲就像是一只被褪了毛的小母鸡,萎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两个大汉搬来一座巨灯,打开电闸,巨大的灯柱射在苏菲胴体上,暴露无遗。

苏菲轻声啜泣着,泪水哗哗而下,滴湿了胸脯,顺着胸前淌了下去……。

黄栌得意地冷笑着离开了审讯室。

第二天上午9时许,苏菲招供了,她说那一夜她在金炽的床上。

金炽也如实招供,承认他们在一起同居。

这对黄栌来说也同样是个重大收获,她大喜过望,复仇的机会终于不期而至,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盼望着这个机会降临,以解心头之痛。

她命令卫士把精赤条条的金炽和苏菲拖到操场,分别倒吊在两个木桩上。

这就是军校的规矩,凡是苟合的男女,都要在操场上赤条条地并排倒吊3天,展览示众。

黄栌还组织苏朵、安娜等学员们集合参观,他们绕场一周,近距离经过金炽和苏菲的身边。

苏朵看到金炽铁青着脸,怒目而视;苏菲面色绯红,一直红到胸脯,她的乳房小得可怜,平平的,就像两个小面包。

绿如意和刘吉祥也加入了参观的行列,绿如意心花怒放观察仔细,被黄栌推了一个趔趄。

刘吉祥没有任何感觉,就像观看两只刚褪了毛准备下锅煮的小白鸡。

索拉教官对此不感兴趣,她没有加入参观的行列。

多努被草草葬在军校后面的乱草坡上。白蕾感到一种怅然,这个缅共重要人物,没有派上用场。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死的猝然。他想起在仰光那一夜风流的情景,多少对这个土生土长的缅甸美男人有一些留恋之情。

白蕾感到军校这个地方凶多吉少,水深浪急,她在此地不愿多呆,可是舒拉这个俄罗斯英俊小伙子却像磁石一般深深地吸引着她。

这个俄罗斯贵族的后裔,不但肌肉发达,英俊魁梧,而且聪颖过人,幽趣有趣,知识渊博,有许多可爱之处。

白蕾甚至觉得,他正是自己漂泊多年日思慕想的白马王子,终生可以依托之人。

中国有句古话: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但是白蕾不敢造次,她不愿主动示爱或献身,选择不失尊严和风度,女人应当矜持一些,男为主动,女为被动。

舒拉喜欢东方女人,特别是青春典雅的中国女孩,其实他从心里喜欢苏朵,这个来自中国江南古城无锡的少女;苏朵不仅青春,而且典雅,颇有中国古典少女的韵味,她出身书香门第,书卷气悠然,而且聪颖可爱,只是忧郁之气浓了一点。可是苏朵似乎对他没有兴趣,她静若处子,对什么事情似乎都不感兴趣,特别是男女之情,似乎成熟较晚,可是她那发育的隆起的乳房,透过轻纱般的胸衣透出的青春气息,却让他着迷。她浑身透出一种从来没有的香气,杏仁般的香气,甜甜的,非常清鲜,从那织细的发际和粉嫩色的身体透露出来。

舒拉在俄罗斯的白桦林中从未领略过这样的香气。

对冷若冰霜的苏朵,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白蕾的到来,使他眼界大开,豁然开朗。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蕾具有贵族少女的气质,书卷气荡然无存。她的眸子明亮,身体晶莹,是一个已经成熟比较开放的东方少女。她的美丽别有风韵,软软高耸的一双白乳呼之欲出,在藕荷色轻纱般的短衫里时隐时现,特别是在她俯下身来动作的一刹那,露出的丰腴的乳沟,更让这个俄罗斯小伙子浮想联翩。

他多么想用手抚摸这神秘诱人的地域啊,但是他惧于梅花党主席白敬斋千金小姐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教务长黄栌的容貌并不比白蕾逊色,但是舒拉觉得在她的身上多了几分霸气,盛气凌人,秀丽中多了几分风流,风流上夹杂着猥亵,猥亵中夹揉着几分媚俗。他对黄栌不太欣赏,更谈不上与之亲近。况且,黄栌的心思都在中国学员金炽的身上。

因此,当舒拉在操场上走近金炽和苏菲的身边时,更多的是惊悚和同情,他对这个浑身黝黑,光泽照人的印尼小姐毫无兴致,连她红润润的私处也不瞟一眼,在他的眼里,那只是一片沼泽地,一片烂草坡。

舒拉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烦躁,往床上一躺,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正睡间,忽听有人唤他。

“舒拉,舒拉……”

人也睁开惺忪的眼睛,只见白蕾身穿睡裙,笑吟吟的向他招手。

他不由自主地随她飘然而去。

“咱们去哪里?”他问白蕾。

白蕾微笑不答,牵着他的手,飘出了军校,飘过茂密迷蒙的丛林,飘过翠绿的香蕉林,飘过一条银光粼粼的大河……

舒拉只觉身体软绵绵的,白蕾牵着他的手冰凉。

又穿过一层层白絮般的云层,俯身是一片时隐时现的仙山琼阁,瑶花琪草夹杂其中。

“这是什么境界?莫非到了天上人间?”

舒拉只觉身体缓缓下降,降临一片宫殿群中。

只见一个高大牌坊的题匾写着,“梅宫”两个镏金大字,两旁有梅树簇拥,各有一副对联,左联是:穿帘小朵亭亭白雪;右联是:漾月流光细细流沙。

迈入牌坊,一座幽雅的宫殿的匾额上书“琴宫”两字,两侧又有一副对联,左联是: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红;右联是:三匝瘦几分已晓倩月寒。

幽雅的琴声从殿堂传出,委婉动人。

白蕾牵着舒拉的手进入殿堂,正见一个优雅的家人抚琴悠弹,神态和谐。

白蕾说:琴是中国传说中的古乐器之一,据传是中国古代神农氏观察了天地的法则,体会了周围事物的发展规律,削桐为琴,绳丝为弦制作的,许多人以琴曲情怀,寄托幽思;琴音具有修身理性、禁邪防淫的作用。西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创作的《琴赋》中说:‘曲而不屈,或直而不倨;或相凌而不乱,或相离而不殊。性洁静以端理,含至德之和平。诚可以感荡心志,而发泄幽情矣!’中国古代弹琴的人,最讲求情操。弹琴时貌要庄重,心要平和,聚精会神,绝不可思想散凌,而失其音调,琴操是一个人情操气节的表现!嵇康临死前,居于高山之巅,而临肃杀之秋,弹奏一曲《广陵散》,弹完即被晋武帝司马炎所杀,从此留下千古佳话。孔子弟子子路在屋子里鼓瑟,乐声从窗中飞出,有北方边鄙之音,让人听了,总感到缺乏温厚圆润和博大从容之气。孔子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斥责道:‘仲由的不堪造就,从他的乐声可以断定了。’孔子的弟子冉有侍坐,听老师批评师兄,他不好插嘴,只是感到老师太过分了。孔子看见冉有不言语,向他招手,说:‘过来,冉有,你怎么不提醒仲由?先王制音,奏中声以为中节,兼有南音之律,排斥北音之扰。这是因为南方是生长发育之乡;北方是肃杀摧折之域,所以君子以执中为本,以引生为务,其音便温和居中,以顺乎生长发育之气,优哀悲痛之感不置诸心中,暴戾淫荒之念不动于形体,这才是期望的治平之风,安乐之举呀!’孔子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一下,梳理了一些思绪,才说:‘那些小人并不是这样,他们抓住末梢儿而去掉根本,固于刚愎而排斥中和,所以,他们的乐音尖利面纤弱,疏露着杀伐之气。从音乐上推求,和节中正之感不存于他们心中,温厚谦恭之态亦不现于他们形体。音乐肃杀,预示着乱亡,这也是受了北音的影响!过去,舜帝弹五弦之音,歌《南风》之诗,那欣兴之意勃然而发,如今,诸侯们对《南风》之乐仍能回味不忘。到了殷纣王时,那音乐中流露的颓废之意显而易见。舜帝是一个平常的人,他涵养正气,育合仁德,履行中庸,恭行善举,终至于圣境,君临天下。殷纣王傲慢荒淫,刚厉暴虐,终于人亡国灭。如今,仲由只是一届匹夫,一介百姓,既漠视先王的礼乐之制,又留恋于亡国之声,岂能保住七尺之躯?’冉有将孔子的话转告子路,子路听了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老师竟能从自己弹奏的乐声中发现如此严重的问题。他自责自问,又自答道:由的罪过,一般小人也不会犯,是我自己不自觉陷入这般境地,夫子所言,对我之病,诊断的一点都不错!他深深反省自己,不吃不喝,整整七天,一下子变得形销骨露,判若两人。孔子看到子路这个认真劲儿,只轻松地说了句:‘仲由改正缺点,又太过分了!’

舒拉感叹地说:“琴真是能通神啊!”

白蕾又说:“中国春秋时期的侠士聂政会弹琴,刺死了韩国国王,报了杀父之仇。而西汉的大文学家司马相如弹了《凤求凰》,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就跟随他私奔了。三国时期蜀国的丞相诸葛亮在孤兵空守的一座空城楼上弹琴,就吓退了北魏司马懿的压城大军。中国北宋的文学家欧阳修久病不癒,学会了弹琴就不药而癒。”

白蕾又带舒拉来到第二座宫殿前,匾额上题“棋宫”二字,两侧也有对联,左联是:天当棋盘星当子谁人敢下;右联是: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敢弹。

两人走入殿内,正见两人对弈,左面那人穿着黄袍,一团狐疑之色,在围棋棋坪旁凝思;右边那人锦衣绸缎,貌相威武,仿佛胸有成竹。

白蕾说:这是中国的围棋,远在中国的汉代,宫廷中下围棋就已经蔚然成风。围棋作为一种复杂的思维游戏,对弈颇费时日,杀得兴起,往往坐移日影。宫里下棋的这两个人,一位是中国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另一位是他的大臣徐达。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定都南京。南京莫愁湖是个美丽的旅游景点。莫愁湖自古有名,乐府有:‘河东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湖周围有五六里长,湖滨有座建造精美的棋胜楼,这是朱元璋和徐达下棋的地方,有‘金陵第一名胜’的美称。朱元璋常和大臣们来此宴饮游赏。徐达是明朝开国元勋,领兵南征北战,打过很多胜仗,是位足智多谋的军事家。他还是围棋高手,朝中百官往往都不是他的对手。有一年,正值百花盛开的季节,朱元璋游湖观景,看见湖畔有下棋的,便犯了棋瘾。他听说徐达棋艺很高,就命人把徐达找来下一盘。君臣上楼后,摆好棋桌,对局坐下。朱元璋说:‘听说你下棋百战百胜,从未输过,今天可要拿出真本领,在棋案上不分上下君臣,你使绝招,我也开开眼。’徐达本想皇帝不是对手不跟他下,谁知越是这样,朱元璋越说:‘这次我一定能赢你。’两人都十分用心,不轻易落子,从早晨开棋,一直下到太阳西沉,还分不出胜负。这时朱元璋眼睛一亮,看出了徐达的漏洞,便抢先‘吃’两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颜色,岂不知徐达沉着老练,不动声色,只是端详着棋盘上阵势,半天不下子,朱元璋见徐达沉思不已,便奇怪地问:‘将军为何这样迟疑,举棋不定?不知有什么高招?’徐达连忙站起来行礼道:‘看来这盘棋咱们和了。’朱元璋哈哈大笑说:‘和棋?咱们打赌怎么样?’徐达问:‘赌什么?’朱元璋以为满操胜券了,用手一指碧波粼粼的莫愁湖说:就赌这莫愁湖,你若赢了,这莫愁湖就是你的了。

徐达微笑说:‘请皇上往这里看。’他用手指着他失子的地方,朱元璋对着棋局细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徐达再下一子,朱元璋的一片子就死了。朱元璋心里一急,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暗暗佩服徐达以退为进的计谋,只好点头认输了。只见徐达离开座位,毕恭毕敬地说:‘请陛下细看臣的棋势。’朱元璋走到徐达身边,顺着徐达的手指看去,整个黑子呈现出奇妙的布局,顿时喜不自胜,连声叫绝。原来徐达在行棋中,用黑字摆出‘万岁’两字。朱元璋深感徐达棋艺超群,虽然自己输了棋,莫愁湖丢了,但心里想徐达真是忠心耿耿,当场封徐达为‘大明国手’,把莫愁湖花园赐给徐达,把和徐达下棋这座楼命名为‘胜棋楼’。从此,莫愁湖果然归属徐达。徐达把楼房装饰一新,命人做了一块‘胜棋楼’金字牌匾挂在这座小楼上。在挂匾时鼓乐喧天,非常热闹,有人还送来一副对联:左联是:人言可畏,我始欲愁,仔细思量,风吹皱一池春水;

右联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如何结果,浪淘尽千古英雄。从此以后,徐达每天游湖观景,进出胜棋楼,好不惬意。他对朱元璋更是感激不尽,称颂其为圣贤之君,可他哪里知道,朱元璋事后越想越恼火。他有时临幸魏国公府,一见‘胜棋楼’的金匾,心里就觉得窝囊。后来,朱元璋猜忌之心,日益严重,刑法越加残酷,连宰相胡惟庸、大将蓝玉这些功臣,都被问斩杀头。还有“瓜蔓抄”,一人被杀,顺蔓摸瓜,凡是和这人有来往的人也都被查抄株连。马皇后是淮西人,是大脚。有一户人家,在元宵节挂彩灯,登上画一位妇女怀里抱着西瓜,脚画得大了些。朱元璋认为这是讽刺马皇后‘淮西夫人好大脚’。结果,挂灯人家一家人被杀,还要追查看灯人。说是要‘清除影响’。兔死狐悲,徐达也为之寒心伤胆,想想自己,如果有人在皇上耳边进谗言,不也要遭‘狗烹’的下场吗?不如上奏本告老辞官。皇帝立刻准奏。从此,徐达以为无事了,每天闲游花园,弹琴奕棋,有时登上胜棋楼,赏景览胜。不料乐极生悲,后背上生了个疮,医生说是‘背疽’。这种病很难治,请了许多医生,吃的药渣堆积如山。很多名医告诉他,怕吃鱼腥,特别是河里的鲤鱼,如果吃了,毒疮恶化,就不可救药了。这事被朱元璋听说了,心想:我每到胜棋楼前,心里就不舒服,你徐达下棋赢了我,耀武扬威挂着‘胜棋楼’金匾,贬得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背着臭棋皇帝的包袱,这还是小事,有你在,我江山就不稳啊!一天,徐达正在棋胜楼上观赏湖光山色,只见一个内侍来到,手捧食盒,掀开食盒的盖子,口称皇上有旨,赐魏国公美味佳肴,补养身体,食盒里装着一个大碗,碗里装着一尾金鲤鱼,要他立刻吃下,以便回去复旨。徐达一看,心里明白了,君赐臣死臣不敢不死。徐达把鱼肉吃光,鱼汤和眼泪也强咽到肚里,然后叩头谢恩。背疽恶疮,吃了反食,只会病情恶化,痛的徐达满地打滚,两三天也不断气。直到吃鱼后的第四天,嘴里大喊:‘胜棋楼!胜棋楼!’直至气绝身亡。

舒拉叹了口气,“这个朱元璋肚量实在是小,中国有句老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啊!”

白蕾说:“这个朱元璋本身就是个小人,穷和尚出身,他算什么君子?他是小人得志,鸡犬升天!”

舒拉说:“不过围棋的确深奥,反映了岁月沧桑,时代变迁,这种以静制动的娱乐,潜伏着计谋、智斗和深度较量,道是无声胜有声,弹指一瞬间,决胜了千里之外。”

白蕾悠悠地说:“你是外域人,想不到也这么理解中国文化的奥妙,艺术的深邃,看来你很有悟性,对中国文化不是一知半解。魏晋南北朝时期,围棋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当时的名士精神自由,注重人生的享受,有很多的闲暇,围棋既是竞技,也是极好的消遣。《世说新语》记载:王坦之以围棋为坐隐,高僧支遁以围棋为手谈。从此,‘坐隐’和‘手谈’成了围棋的雅号。另有一名士祖纳,将许多时间消磨在棋上。有人以‘禹惜寸阴’的道理劝他,他说:‘我亦忘忧耳。’魏晋人喜欢隐逸、清淡、饮酒,现在又添上围棋——运思于枰上风云,尘忧不闻,忧虑不剩,引人进入超逸玄妙的境界,正与隐逸、清淡、饮酒的功效相同。从此,围棋一直为名士文人青睐,不仅与琴道、书画、饮酒、茶道一样,成为一门高雅的艺术,而且成了娱宾消遣的娱乐之物。唐宋时文化繁荣,围棋也成为士大夫和文人的休闲文化。杜甫晚年流寓蜀川,但窘迫生活中不乏下棋钓鱼的闲情,作诗说:‘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白居易《官舍闲趣》诗说‘送春唯有雨,消日不过棋’。认为围棋是最妙的消闲之具。中唐时人李远喜欢下棋,丞相令狐绹打算让他做会州刺史。唐宣宗反对:‘我听说李远写诗说,长日惟消一局棋,这种人怎能治理世人?’宣宗的反对不无道理,整天下棋的闲官,怎么会用心理政呢?奕棋最好有清雅宜人的环境,这样更能体现奕者的闲情逸致。奕棋宜在静寂的僧庵道观里进行,司空图有诗说:‘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陆游《山行过僧庵》诗说:‘茶炉烟起知高兴,棋子生疏识苦心。’寂寂古刹,人迹罕至,院内落花满地,幡影悠悠,僧房中茶炉烟起,这时只有稀疏的落子声,这是一幅何等宁静和悠闲的画面。苏轼对司空图‘棋声花院闭’两句诗非常欣赏,说他”尝游五老峰,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唯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也。‘苏轼这段话虽是评诗,其实恰好道出了奕棋古刹的美妙境界。奕棋宜在松下水边。陆游《幽兴》诗说:’诗思长桥骞驴上,棋声流水古松间。“以为流水古松间奕棋最妙,这表现了作者很高的审美水平。不过早在陆游之前,文人就已领略松下奕棋的趣味了,如温庭筠《寄情源寺僧》诗说:‘窗间半偈闻钟后,松下残棋送客回。’刘得仁《山中寻道士不遇》诗说:‘棋于松底留残局,鹤向潭边退数翔。’几枝苍松,亭亭如盖,旁有流水潺潺,清阴下棋敲石面,简直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象,使人万虑俱消。奕棋也宜在雨夜或月夜。业余留客,三杯两盏淡酒之后,手谈是最佳的消遣。郑谷《寄棋客》诗‘复图闻夜雨,下子对秋灯’两句诗,写的就是秋雨之夜的奕棋。如果在月夜,收拾残局,踱出庭中,冰清玉洁的世界如一泓清泉,立刻荡漾涤了刚才殚精竭思的紧张,心情重归于平静。”说到这里,白蕾手指前方说:“前面还有书宫和画宫,还有更有意思的内容呢。梅宫是广义的宫殿,其中包括不少子宫,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内涵丰富,趣味无穷。”

舒拉说:“我好像觉得是在梦里,恍惚不定,身不由己。”

白蕾笑而不语,又引他来到一处宫殿,匾额上书“书宫”二字,隶体,两侧也有一副对联,左联是:衔远山吞江湖怀素醉蕉二王尤美;右联是:含夕阳抱皎月傅山卧丹苏黄甚佳。

二人走进殿堂,只见在绿蕉簇拥之中,一个身穿僧服的老僧正手持毛笔在芭蕉叶上醉写草书,笔力遒劲,气势逼人。

白蕾说:“这便是中国有名的怀素醉蕉,释怀素是唐代大书法家,他本姓钱,湖南长沙人,精勤草书。因为他的书法写得快,纸张供应不上,就在江西的一座寺院以芭蕉练字。他的房间取名为‘绿天庵’,他把寺里种植的一万多株芭蕉树叶子都摘光了。他把木板,木盘涂上漆用来练字,时间久了,木板木盘也被笔磨穿了。他用坏的笔头埋成坟堆,取名‘笔塚’。”

舒拉叹道:“这人的功夫可真够深的。”

白蕾又说:“怀素好醉酒,兴到运笔,如骤雨旋风,飞快旋驰,变化多端,法度具备,人称,‘颠怀狂素’,对后世影响极大,传世书法有《自叙》、《苦笋》等帖。隋朝还有一个和尚,叫智永,名洪极,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七世孙,浙江绍兴永欣寺的和尚,人称‘永禅师’。他继承祖法,精勤书法,曾经写了《千字文》八百本分送浙江各寺。他练坏的笔头装满五大筐,称之‘退笔冢’。向他求书的人如市,所居住的门槛破损,以铁皮裹之,谓之‘铁门限’;他有真草《千字文》传世。”

舒拉说:“这个和尚也真厉害。”

白蕾说:“明代的诗人、书画家唐寅,才貌双全,他在明弘治十一年29岁时考取乡试第一名,成了南京解元。依他的才华很有希望在会试上夺魁。当时吴宽在朝中做官,对于唐寅的才华在公卿之间遍加赞赏,唐寅的名声已在京中传遍。第二年进京应试时,遇同舟应试的徐经,因徐贿赂会试总裁程敏政的家僮,科场作弊,牵连了唐寅,使唐寅不但未能夺魁,反而被捕入狱。后来经吴宽为他求情,才得以赦免。本来踌躇满志的唐寅,遭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击,精神上所受到的刺激很大;由于他仕途失利,又引起夫妻之间的反目,他夫人与他离婚,嫁给中了进士的都穆了。一连串的打击,使他的性格产生了极大的变化,祝枝山与唐寅是好友,好友科场失意,才志难展,产生了同命相怜之情。渐渐地,他们的思想由入世的追求功名、经世治国的儒家思想转变到出世的游戏人生、独善其身的佛、道思想、唐寅晚年从宁王府佯狂回苏州后,便自号”六如“,表示皈依佛门。祝枝山晚年自称”枝山道人“,表示皈依道家。祝枝山在《再挽子畏》诗中就有‘少日胸怀天下奇,中来出世也曾期的诗句。中年后期,他的思想性格已变成出事超凡、任达放诞、不拘于时了。唐伯虎与张梦晋、祝枝山都任达放诞,有一次他们三人在雪中扮做乞丐击节唱《莲花落》,用讨得的钱沽酒到野寺中痛饮,并高兴地说:’这种乐趣可惜李白没有尝过。‘文征明与唐、祝交情甚厚,但性格迥异。祝枝山和唐伯虎经常想捉弄他,一天,他俩邀文征明同游竹堂寺。唐伯虎预先对使女说:’这次来的文君青楼中素称豪侠,只是他的性急难狎,你们要好好伺候他。‘使女在暗中窥视文征明的到来。唐、祝两人故意与文征明故意经过那狎邪之地,并用眼色暗示使女,使女马上出来硬拉文征明进去不肯放手。生平从来就不接近婚外女色的文征明羞得面红耳赤,很不高兴地说:’是你们在捉弄我吧!‘祝枝山与唐伯虎觉得开心,大笑而散。这年夏天,唐伯虎去访祝枝山,祝枝山当时大醉,赤裸身体在纵笔疾书,对于唐伯虎的来访一点也不理会。唐伯虎对他戏谑说:’天下无褐,何以卒岁?‘祝枝山立即回答说:’岂日无衣,与子同袍。‘可见祝枝山反应敏捷。他这是引用’竹林七贤‘之一刘伶的故事,刘伶纵酒放达,有时在家赤身裸体,屋中人讥笑他,他说:’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褌衣,诸君何为入我褌中?‘祝枝山之所以也能成为杰出的书法大师,吴门书派的领袖,被誉为’一代之冠‘,是因为他书艺既博且精,达到了当时人无与伦比的程度。人们争相购藏他的墨迹,视若拱璧,因此商贾艺匠大量伪造,兜售祝枝山书法作品,造成了祝枝山赝书遍天下的局面。《书林纪事》中说他’海内索书,贽币踵门,辄辞弗见。他嗜酒好色,喜六博,有人想得到他的墨迹,就趁他到青楼去狎游时,贿赂妓女,让妓女向他索书,则能得到他大量的墨迹。”

舒拉笑着说:“中国有句俗话:逢才子必风流,这些风流才子的佳话确实让人回味。”

白蕾说:“我再跟你说一个书家,有个青藤书屋坐落在浙江绍兴,是著名的文学家和艺术家徐文长的出生地和读书处。徐文长谢世后,明末大画家陈洪绶慕名到底居住。从此,这间小小的书屋,成了中国绘画史上‘青藤画派’的发源地。徐文长,名渭,别号:天池山人、天池生、青藤道士、田水月;他生于明正德十六年,卒于明万历二十一年。他擅长书法、绘画、诗文和戏曲,才华横溢,自谓:书一、诗二、文三、画四;但后人对他的绘画与书法评价最高。他在绘画上反对拟古,注重写意,大胆创新。所作破泼墨花卉,淋漓潇洒,别具一格,成为‘青藤画派’的始祖,他对陈洪绶,郑板桥、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等都有深刻影响。他的书法,苍劲中姿媚欲出,结体茂密富有魄力和气势,卓然自成一家。《南词叙录》和《四声猿》,是他的戏曲作品。在文学方面,他的作品传到晚清,对于开辟趋向反应现实的道路,起过积极的作用。徐文长以教书、当幕友和赏诗文书为生,他曾参加过抗倭战争和反对严嵩的斗争。但性格耿介,落落寡合,不为时人所重。他在《葡萄》画轴中自题云:‘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残年受逼成狂,坐牢7年,9次自杀,异常悲惨。他的遗著在清代还遭压制,乾隆编修《四库全书》时,列入禁销书目。但是徐文长的成就并没有被时间的长河所没。万历二十六年,袁宏道辞去吴县令,到绍兴访同年陶望龄时,偶读徐文长的遗作,惊呼奇绝。由于袁宏道的推崇,陶望龄、商浚和陈汝元等尽力搜集他的遗稿,出版了《徐文长三集》。接着,又有杭州钟人杰刻印《徐文长全集》,张岱刻印《徐文长佚稿》,其他遗作亦相继问世,随着名声的不断扩大,他的故居青藤书屋开始被人们所重视。青藤书屋本来叫榴花书屋。屋前有池,方不盈丈,不涸不溢,号称‘天池’。旁边有大安石榴树,书屋因此得名。池边有青藤一株,为徐渭手植,枝干蟠屈,大如虬松,覆盖方池,池上围以石栏望柱,近北横一小平桥,其下以方柱承托,上刻‘砥柱中流。’桥上原有石台,台上筑亭,柱上刻楹联:一池金玉如如化,满眼青黄色色真;背题‘未必玄关别名教,须知书户孕江山’,额题‘天仪分源’,背刻‘自在岩’,都是徐文长的手书。徐文长20岁时考中秀才,入赘潘家,从此离开了榴花书屋。嘉靖二十三年,他的长兄徐淮故世,榴花书屋也出卖了。幸亏崇祯六年山阴进士金兰友发起保护,在大云坊建碑,上刻‘徐文长先生故里’,并以书屋为学舍,授徒讲学。崇祯末年,陈洪绶从诸暨迁居徐文长故宅,手书‘青藤书屋’匾,从此榴花书屋易名为‘青藤书屋’。明朝灭亡后,陈洪绶移居城南薄坞,削发为僧,青藤书屋荡为荒烟蔓草。到康熙二十一年,施胜吉从潘姓那里购得青藤书屋,重新修葺。黄宗羲还写过一篇《青藤行》,诗中云:‘乃斯世乃人弃文长,文长不忍一藤弃,吾友胜吉加护持,还见文长如昔比!’嘉庆年间,陈无没从施氏那里购得青藤书屋,进行重建和扩建,把它氛围八景,天池、壶藤阿、自在岩、孕山楼、浑如舟、酬字堂、樱桃馆、柿叶居,还请钱大昕、郑板桥题匾,阮元撰写《陈氏重修青藤书屋记》刻于石上。青藤书屋历经四百多年历史,几经变迁,虽一度荒芜,但方池、石栏、题刻、青藤、楹联、徐文长亲笔‘一尘不到’匾、陈洪绶手书‘青藤书屋’匾,都保存下来。书屋三间,单披平房,阴阳合瓦,青砖铺地,虽然经后人改建,但部分构件还是原物,后面是内室,与书屋仅一壁之隔。屋前为小园,古树蔽日,修竹婆娑,假山和月门点缀其中,卵石小径,还有桂、梅、石榴、芭蕉,虽非奇化异石,倒也清幽不俗,是游览的胜地。清代著名书画家郑板桥,有一颗印章,上刻:‘青藤门下走狗’,用来盖在他作品上,大画家齐白石作诗说‘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欲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他们如此谦虚,一般书画家对青藤更会有仰止景行之想。”

舒拉说:“白小姐,你对我讲了中国历史上这么多有趣的人和故事,但是我始终弄不清楚。中国几种书法特点,你能讲讲吗?”

白蕾说:“练习书法可以陶冶性情,中国书法是独特的艺术,外国文字无法比拟,因为中国文字是从象形字而来,复杂、象形、多变,便于创作发挥。心理学家对书法的研究表明,不同的字体可能投射了书写者不同的心理体验,那么反过来说,长期练习某种书法也对人的性格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从而对不良性格具有一定的治疗效应。篆书的笔划分布均匀对称,结构环抱紧密,具有团聚内向的精神。篆书平正安稳、行笔缓留的特点,尤其适合于焦虑、紧张和躁动者的心理治疗。隶书笔划一波三折,曲中有直,直中有曲,充满曲线美和柔性美,而且形象丰富,书写从容酣畅。因此,隶书有助于培养人的柔性与韧性,因此适合焦躁不安、固执偏执的人练习治疗。草书体势放纵,笔势连环回绕,离合聚散,大起大落,变化无穷,特别适合与情绪压抑的抑郁者练习治疗,可收到抒情达性之效。楷书端庄公正,结构紧密,四满方正。因此,对于培养循规蹈矩的人格很有作用。楷书提按、行顿如松似钟,沉着稳重,适合于疑虑、恐惧者的练习治疗。行书字体灵活多变,书写便捷,下笔收锋,起承转合,多顺势而为,一带而过。因此,行书纵横任意,发抒性灵,尤其适合培养人的灵性和应变能力,宜于抑郁或强迫性人格者的练习治疗。魏碑豪放有力,雄浑阳刚,苍劲古朴;适合于情绪压抑,意志衰退,行为退缩者的练习治疗。”

白蕾又带他来到画宫,画宫两侧也有一副对联,左联是:梅须逊雪三分白;右联是:雪却输梅一段香。

二人进入殿内,只见一个中年书生披头散发正伏在案上画钟馗。

白蕾指着那个人说:“这个人是唐代大画家吴道子,正在画中国唐代的神奇人物钟馗。钟馗考中文武状元,因像貌丑陋,唐皇没有封他为官,钟馗不堪受辱,撞阶自尽。唐皇后悔,感其忠勇,追授他为驱魔大臣。钟馗到了地狱,阎王封他为讨鬼大将军,交给他三百鬼卒,杀向阳间,驱魔打鬼。许多画家以钟馗为素材,留下不少佳作。他们笔下的钟馗通常不是为了驱除邪恶,而是借画钟馗以寄寓内心情志,抒发磅礴之气势。清人郑绩《梦幻居画简明》中说:‘实借笔墨以写胸中怀抱耳。若寻常画本,数见不鲜。非假鬼神名目,无以舒磅礴之气。’元代著名画家陈琳和王蒙有《寒林钟馗图》,他们借画钟馗以寓自己的孤傲、恬淡和凄清。名人钱谷的《岁朝钟馗》,画的是钟馗手持笏板,帽翅间插着几朵春花,喜从心来,欢腾欲舞。这可能是明代中叶城市经济活跃,画家腾踔于艺苑之中,欣然挥毫时欢悦心情的体现。杰出画家陈洪绶也是画钟馗的高手,他画钟馗强调并夸张了头部,面部怪异却很慈祥,很有神仙气概。但从其神情中似乎窥察到钟馗尚有无限心事。本来足以镇服鬼魅的钟馗,如今已老态龙钟,看来是力不从心了。王伯敏在其《中国绘画史》中写道:‘明亡之后,老莲怀念故国,心情沉郁,时而吞声饮泣,时而纵酒狂呼。当清军攻入浙江时,不幸被俘。清军逼他作画,把刀搁在他的脖子上,而他坚决不动笔。清兵入浙东,老莲毅然在绍兴云门寺削发为僧一年余。后自号老迟,也称悔迟,在杭州、绍兴一带卖画。另一位明代著名画家戴进,一生坎坷,心中块垒重重。他画的《钟馗夜游图》是寒山衰草、凄景迷离,那在破伞遮掩下身着不合体的宽大玄衣,裹头赤足的钟馗,面带苦涩的病容,忧愤郁闷之情流露在眉宇之间,但他依然强支身体,夜出捉鬼,其坚韧不拔的精神很能打动人的心灵,这期间显然是融注了画家本人身世飘零之感。试想,传说中的钟馗虽有盖世英才却不为重用,这与画艺绝伦却不能在画苑立足的戴进,何其相似。因此,与其说戴进画钟馗,倒不如说戴进借着钟馗在表达自己的心志和情思。清代钟馗画的创作达到鼎盛时期,许多著名画家如顾见龙、高其佩、华新罗、金农、黄慎、闵贞、居廉、徐祥、赵之谦、仁熊、吴友如、任伯年、吴昌硕、钱慧安等人,艺术水平也很突出。高其佩几乎每年都要画若干幅钟馗,因此传世作品很多,仅故宫博物院收藏他画的《钟馗变相画册》便有各类钟馗12页,计有观剑、罢宴、骑鬼、镜中、登坛、风雷、降魔、抱膝、封章、掩口、读书、瞌睡等内容,几乎涉及到人们所能想象到钟馗生活中的一切。这一切已不限于从习俗、辟邪恶和驱鬼怪了,其中融入了画家对现实的憎恨,对为富不仁的揶揄。可见,画家心目中的钟馗是颇有寓意的。这些感慨显然是他很多年的宦海浮沉感触而致。高其佩在一首题画诗中说:’江上西风几夜狂,西风才往月昏黄;画中意趣愁中味,梦里关河醉里乡。同时作为首创指头画的高其佩,用指头蘸墨在绢素上一口气画成12幅不同姿态的钟馗,或文或武,或喜或怒,或酣醉如泥,或威风凛凛,或仙袍飘逸,或朝服楚楚,技法灵便,令人叫绝。他的《骑鬼钟馗图》,群鬼被钟馗降服之后,只得任其役使。钟馗将群鬼当作蠢驴骑坐其上,一副胜利者的得意神色在他的面庞中荡漾流溢,而枯瘦如柴的小鬼们慑于钟馗的神威,不得不驮着气势如虎的钟馗,一个个呈现出招架不住却又不敢怠慢的情态,实在惹人发笑,这些画都是有其思想寄托的。徐悲鸿一生奔波劳碌,身心憔悴。他画过很多钟馗,一个个都是瘦骨嶙峋、神情矍铄的模样,他画的钟馗不正是他自己吗?”

舒拉指着吴道子画的钟馗说:“钟先生穿着大红袍真威风!”

白蕾说:“这是朱砂钟馗,钟馗本身是镇宅之物,驱魔辟邪,朱砂是避重邪的。”

吴道子把画好的这幅画置于一旁,又开始画一幅画。他画的画面上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坐在山石上,抱着一部书籍看,书名是《红楼梦》。

白蕾说:吴先生画的第二幅画是中国清代著名文学家、《红楼梦》一书的作者曹雪芹。曹雪芹的祖先是江宁织造,曹雪芹13岁时家里被抄家,家道中落。曹雪芹一生穷困潦倒,他看破世情,决绝官场,忍受着贫困生活和家庭巨大变故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专心写作《红楼梦》。《红楼梦》的写作前后经历了十年。这期间,曹雪芹边写边让朋友边看边抄。有时写一回,朋友们拿走一回去抄录和传阅。这样一来,该书还没有写完就已经在世上流传开了,而且广为人们喜爱传颂。当时就流传一句话:士人不看《红楼梦》,读尽诗书亦枉然。传抄、争阅《红楼梦》的人中有王爷、宰相、封疆大吏、没落的宗室后裔,也有一般士子。据说乾隆年间的大军机阿桂和雪芹是好朋友,他们最初交往时,阿桂还没进军机处,只是一个知府,而曹雪芹则在北京西邻的黄叶村著书。因曹雪芹家里十分穷困,所以阿桂和其他朋友常常到他家,资助一些钱物,当然也要争先抄阅《红楼梦》最新的手稿。有一次,阿桂从外地知府任上回京述职,办完公事,立即赶往黄叶村来看望曹雪芹。曹雪芹家徒四壁,寒气逼人,屋里连点烟火气儿都没有,只在炕上放一张炕桌,曹雪芹就是在这张炕桌上,在油灯下用血泪写着不不朽的名著。阿桂非常感伤,他拿进自己带的酒菜,曹夫人下厨,两人边吃说。阿桂说:‘雪芹,你过于性傲这一点我不敢恭维,像你这样的大才,只略屈一屈身,哪道门进不去呢?书是要写,可也要兼顾一下生计,太苦了自己,于著书也无益嘛!’曹雪芹淡然回答:‘别的朋友也都这样劝我,大家都是好意,我难道不知?不过哀莫大于心死!我这一生是注定不会再入官场了。那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舞台已让我的心凉了!’阿桂说:‘就算官场污浊,但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嘛!正所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头;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曹雪芹说:‘倒也不全在清浊二字。一入官场,人就得自动剥掉常性,喜怒哀乐全要看上司的脸色,他喜你也必须喜,即使妻儿重病,你也得欢天喜地;他悲你也得悲,即使是今晚洞房花烛,你也得如丧考妣。反之,你对你的下司也是这把尺子,他违了你的尺度,你只能在心里骂他无礼。好好的一个人,一入官场,上天所赋、父母所赐的本性都要剥夺干净,活得还有什么趣味?当年陶渊明就为此才作《归去来辞》。’阿桂突然觉得他对《红楼梦》的理解一下子加深了许多,叹息一声道:‘每次都是这样,本想劝你,最后反被你说服。你说的官场上情形半点不假,拿我来说,见州县则吐气,见道台则低眉,监督抚大人茶话须臾,只解说几个:是是是。’曹雪芹突然哈哈大笑:‘你竟不自觉间说出了一个上联,我来对你下联,你上联尽说你的苦衷,其实你对你的下司和部属却必是另一种境况,所以我的下联是:有差役为爪牙,有书吏为羽翼,有地方绅董巴结小意,不觉笑一声:哈哈哈。’阿桂哈哈大笑:今天酒喝得有趣,这话题谈得也有趣!拿纸笔来,你把这副联子写下来,我要挂在书房。

舒拉说:“这位曹先生算是看破官场了。”

白蕾叹道:“与事则迷,旁观者清。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尽管有热闹看清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钻,就跟吸大烟玩女人一样,上瘾了。”

舒拉说:“因为权力能够给人带来利益,官场的争斗往往是最高智商的争斗!”

白蕾说:前面有一间密室,我带你去看看。

舒拉问:“那里藏着什么?”

“到那里便知。”

走过一条短廊,穿过一片梅树,来到一座小巧玲珑的白色的宫殿前,上书“座右铭”三个黑体大字,两侧也有一副对联,左联是:闻誉而喜其誉转浮;右联是:闻毁而喜其毁自销。

二人进入殿堂,这是一片碑林,每座碑上都有铭文。

白蕾引舒拉来到第一座碑前,只见上面是篆书,舒拉分辨不清。

白蕾念道:“人生祸区福境,皆念想造成。利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疏,可不慎乎?”

舒拉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中国的古文。”

“这是哲人所言,意思是说,人生所处的所谓祸之区域或福之境地,其实都是所思所想造成的。贪图财物的欲望火烧火燎,就是跳进了火坑;贪图性爱沉迷于女色不能自拔,便是入了苦海,然而一旦念头清净,欲望的烈焰就会变成平静的池水;一旦念头觉醒,智慧的航船就会登临光明的彼岸。人的念头稍微有些差异,心底的境界就会出现巨大的差别,人难道可以不警惕自己的思想念头吗?”

白蕾又来到第二块石碑前,上面刻着隶书。

舒拉念道:“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白蕾说:“这句铭文的意思是,听到了寂静之夜的钟声,便唤醒了人生梦中的各种虚幻不实之梦。看到了清澈泽水中的月影,便看到了肉体躯壳之外的本性之身。”

舒拉喃喃自语:“我不是在梦里吧?”

白蕾说:“这段铭文的意思是,古时候的人闲情逸致的时候,如今的人却在忙忙碌碌的过一生。古时候的人实际享受之处,如今的人却又虚度过了一生。其实这些都是因沉迷于空幻,追随于虚妄,看不破躯壳是个皮袋囊,认不清世界的真面目。”

白蕾又引他来到第4座石碑前,这是行书。

舒拉念道:“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情,柳令人感。这段话比较好理解,梅花让人觉得高傲,兰花让人觉得高雅,菊花让人觉得荒野,莲花让人觉得淡雅,春海棠让人觉得艳丽,牡丹让人觉得豪华,芭蕉和翠竹让人觉得有风韵,秋海棠让人觉得娇媚,松树让人觉得洒脱,泡桐让人觉得清淡,垂柳让人觉得感动。”

白蕾点点头,露出了微笑,她又引他来到第5座石碑前,这是草书,舒拉又不认得了。

白蕾笑了笑,念道:“进退有命,去就有义。仕宦有守,远耻有礼。翔而后集,色斯举矣。这是北宋大书法家米芾写的座右铭,意思是说,进和退是有命运的,去就根据义来决定。当官应有操守,远离耻辱,按礼来行事。人行事应该像鸟一样,回翔审观而后落在树枝上,看到一人的脸色不怀好意,立刻飞走。”

白蕾又引他来到一座石碑前,上面铭刻行草书,舒拉还是认不清楚。

白蕾念道:“大贤之度,何所不完?一能而动,是谓浅中。汪汪万顷,挠之不浊,充量以识,进识以学。意思是,大贤的肚量,有什么不能容纳?一碰就动,这叫做心胸狭窄。一望无际的万顷水面,搅合它也不会浑浊。扩充肚量靠见识,增进见识靠学习。”

舒拉叹道:“海纳百川,其容乃大。”

白蕾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她又引舒拉来到一座石碑前,是楷书。

舒拉念道:“守口如瓶箴:吴君以时书:守口如瓶以自警,征予言,为作箴曰:维人有口,瓶亦有口。瓶口弗守速厥咎。口乎!口乎!其祸福之门而一身之躯纽乎!人有瓶也,尚克守之,胡然有口,而不知度之。维言如泉,维口如堤。有出弗稽,为河为溪。激石扬泥,追不可回。故曰: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守口如瓶,永矢勿谖。”

白蕾说:“这是中国明初著名政治家刘伯温所写的座右铭,原文的意思是,吴以时先生写‘守口如瓶’以自警,征求我的话,为他写箴说:人有口,瓶也有口。瓶口守不住里面的东西都要倒出来,人的口受不住,很快就招来灾祸。口啊,口啊,它是祸福的门,一身的枢纽。人有瓶,还能守着,为什么有口,却不知衡量着说话,话像泉水,口如堤坝。只往外流出,而不控制,就会变成河变成溪。冲击石头,扬起泥土,追也追不回来。所以说:好话从口出,坏话从口出。君子不轻易说话,隔墙有耳。守口如瓶,永记不忘。”

舒拉说:“祸从口出。”

白蕾点点头,“对,你领会的很好,我们再看下一个石碑。”

他们又来到一座石碑前,是行书。

舒拉抢先念道:“白居易续座右铭并序,崔子玉《座右铭》,余窃慕之。虽未能尽行,常书屋壁。然其间似有未尽者,因续为座右铭云:勿幕富贵与富,勿忧贱与贫。自问道何如,贵贱安足云。闻毁勿戚戚,闻誉勿欣欣。自顾行何如,毁誉安足论。无以意傲物,以远辱于人。无以色求事,以自重其身。游于邪分歧,居与正为邻,于中有取舍,此外无疏亲。修外以及内,静养和与真。养内不遗外,动率义与仁。千里始足下,高山起微尘。吾道亦如此,行之贵日新。不敢规他人,聊自书诸绅。终身且自勖,身殁殆后昆,后昆苟反是,非我之子孙。”

白蕾说:“白居易是中国唐代著名文学家,字乐天,晚年号香山居士,陕西渭南人。他被贬官做江州司马时,曾做著名的长诗《琵琶行》,与一名歌姬对酌,反映了一个失意官人仕途的孤独和苦闷。他的墓至今还在庐山脚下。白居易这段座右铭的意思是:崔瑷的《座右铭》,我很敬仰。虽然没有全部实行,但也常写在屋里的墙上。但里面好像又有没说完的东西,因而续写座右铭,说:不要羡慕富贵,不要忧虑贫贱。应该问问自己道德怎么样,贵贱不值一提。听到诽谤不要忧伤,听到赞誉不要高兴。应该考察自己做得怎么样,诽谤和赞誉不值得谈论。不要骄傲自满,瞧不起别人,以便远离别人的侮辱。不要用谄媚的脸色乞求侍奉别人,以便自己尊重自己。出游要和邪恶分开,居家要与正直为邻。从中有取舍,此外没有亲疏。休养外部以及内部,静静地保养和顺与纯真,休养内部也不要遗漏外部,行动要遵循义和仁,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高山是由微尘积累起来的。我们的道德也是这样,实行它贵在每天都自新,不敢要求别人,姑且自己牢记。要一辈子自我勉励,死后传给子孙。子孙如果违反了它,就不是我的子孙。”

他们又来到一座石碑前,是楷书。

舒拉念道:“心愿源未彻,纵博览群籍,徒号书橱。根气不清,虽诵说三乘,只如木偶。”

白蕾解释说:“这段座右铭的意思是说,灵性不通,悟性不透,即使博览群书,也只能称得上是个书柜。头脑不清楚,气质不明朗,虽然能背诵几大车的书,也只不过像个木偶人而已。”

白蕾又引舒拉来到一座石碑前,这是一段隶书碑文。

舒拉念道:“人之心胸,多欲则窄,寡欲则宽;人之心境,多欲则忙,寡欲则闲;人之心术,多欲则险,寡欲则平;人之心事,多欲则忧,寡欲则乐;人之心气,多欲则妥,寡欲自强。”

白蕾说:“这段铭文的意思是,人的心胸欲望多,就会狭窄,欲望少,就会宽厚,人的心境,欲望多就会奔忙,欲望少就会娴静,人的心术,欲望多就会阴险,欲望少就会平和,人的心事,欲望多就会忧愁,欲望少就会安乐,人的心气,欲望多就会气馁,欲望少就会刚强。”

白蕾又引他来到一座石碑前,是秦代小篆,白蕾见他不认得,于是念道:“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意思是,所谓称得上美人的人,大概要具备以下标准:要有花一般的美丽容貌,要有鸟一般的婉转声音,要有月一般的朦胧神韵,要有垂柳一般的轻柔情态,要有美玉一般的筋骨,要有冰雪洁白肌肤,要有秋水一般的清雅风姿,要有写诗填词的心境,如能具备这些条件,便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舒拉仔细地回味着她的话。

白蕾说:“关于人生的思考,许多哲人都有经验之说,百家争鸣,有个西方哲学家叔本华在晚年说,西方人对人生的思考远不如东方人智慧。西方人只是在半山腰上看望我们这个空虚的世界,而东方人却是静坐在山顶上俯视我们的整个人生。”

舒拉感慨地说:“古老的中国却有深刻魅力的文化,这些中国古代哲人对人生的思考比俄罗斯的哲学家、思想家还要深刻。”

白蕾对舒拉说:“我看你面有倦色,我带你去歇息。”

舒拉跟着白蕾来到一座宅院的朱门之前,只见院墙高数丈,石阶数十重。

白蕾带他进人庭院,几个漂亮的侍女站立两旁,个个如花似玉,明眸皓齿,吹气如兰。舒拉见画堂明烛,珠帘半掩,弥漫着一股香气。

几个侍女把他推入一个房间,帮他脱了衣服,为他洗了身体,带他进入一个沐浴池,上书匾额“梅香浴”。

池内蒸雾缭绕,一阵轻微的拨水声和女人的嬉笑声,舒拉依稀看见几个佳人,寸丝不挂,轻倚在池畔,用纤纤玉足拍击水面,悠然自得。

有一个佳人酷似白蕾。

她一连叫了几声:“白小姐”,那个佳人没有理睬。

梅香池内可能是渗入了羊脂,有一种泛稀如奶的感觉,朦胧一片水雾,更增加了神秘的色彩。

舒拉望着这些白璧无瑕的佳人,忽隐忽现的浮没,有些心荡神驰,他一时感到手足无措。

一个佳人游到他的脚边,粉头一转,朝他嫣然一笑,“洋呆子,还不拿浴巾来。”

舒拉定睛一看,正是白蕾,她洁白如雪。一段身子像一段嫩藕漂浮在水中,两只嫩乳像飘荡在水面上的两只小水葫芦。

舒拉愕然而醒,赶紧从挂钩上取下浴巾,双手一展,等待白蕾起身。

白蕾满脸汗津津,爬上池畔,现出裸身,舒拉急忙用浴巾裹住她的玉体,白蕾趁势倒在他的怀里。

舒拉一阵兴奋,拥着白蕾,由侍女指引,来到内寝,软香阵阵,桂兰齐芳。

舒拉把白蕾放到床上,用浴巾擦拭他的玉体。

白蕾猛然双臂怀抱着他,轻吻如雨。

一阵幽蓝般的吐气,芬芳如腹,丁香乍送,暖如蜂蜜。

舒拉已是如醉如痴,二人赤身相拥,颠鸾倒凤。

忽然,白蕾睁圆了凤眼,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怎么一股骚狐狸味道?!你怎么是洋人?!”

舒拉唬得放开了他,倒退着说:“我是舒拉呀!”

“你不是龙飞?!”来人,快把这个冒牌货给我拿下!

她一声娇喝,冲进来几个持枪的侍女,一起举枪对准了舒拉……

舒拉大惊失色,急忙滚下床来……

舒拉仔细一看,天已大亮,自己正躺在床边的地上,方砖地面凉气袭人,哪里有什么佳人侍女,分明是南柯一梦。

他惊魂未定,爬了起来,凑到窗口往外望去。

操场上,金织和苏菲依然精赤条条倒挂在木桩上,两个人的胴体已成驴肝色。

舒拉回想起梦中的情景,惊讶不已,有的情节已经忘记。他长叹一声,颓然倒在床上。

舒拉昏昏沉沉躺了半小时,向窗外望去,正见一个卫兵拎着两个饭匣子一步步走向操场,他是给金织和苏菲送午饭的。

舒拉下了床,来到窗前,正见那个卫兵已经走到苏菲面前。

他先解了绳子,把苏菲放下来。

苏菲一声不吭,坐到地上,双腿夹紧,默默地接过卫兵递给他的饭匣子,拿过筷子,打开饭匣,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卫兵又来到金织面前,把绳子解了,金织站在那里,有些站不稳,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朝四下张望一下,然后接过卫兵递过来给他的饭匣吃起来。

卫兵退了几步,坐在地上,看着他们吃饭。

正值中午,天气有些燥热,树上的叶子有些打蔫儿,叶子翻卷着,但不失绿色。

舒拉不忍看下去,又回到窗前。

他感到下面湿津津的,俯下身一看,内裤已湿了一小片,他回想起夜里梦中的情景,脸色绯红。

这时,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细微。

他猜想可能是白蕾来了,于是叫道:“等一等。”

他慌忙来到衣柜前,从下面的抽屉里抽出一条洗好的内裤,匆匆换上,又穿好衣服,去开门。

门开了,果然是白蕾。

她笑吟吟地左手拎着一瓶白来地,右手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有烧鸡,香肠和面包。

“来,改善一下伙食,今天是我的生日,咱们一起庆祝庆祝。”

白蕾进门,舒拉把门关好。

白蕾把食物放在桌上,然后用牙一咬酒瓶的瓶口,一股酒香弥漫开来。

“好香”,舒拉兴高采烈,赶快找出两把叉子和两个酒杯,把酒杯倒满酒。

白蕾斟满酒,笑容漾了出来,“舒拉,来,祝我生日快乐,干杯!”说着,扬起酒杯。

两个人一仰而尽。

两个人坐了下来。

白蕾说:“我要走了,同时也为我饯行。”

舒拉问:“去哪儿?”

“泰国,不能再待了,台北来电催了。”

舒拉有些恋恋不舍,说:“毕业后,我到泰国找你。”

“去曼谷执行任务,呆不长的,我就是一朵梅花,总被雪花打来打去,漂泊不定。”

舒拉动情地说:“我会想你的……”

“真的?”白蕾有些感动了。

舒拉想起梦里的情景,依恋地说:“我们虽然是两个国度的人,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截然不同,但是我和你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我在你身上能找到感觉……”

白蕾问:“舒拉,你认为,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舒拉说:“我认为,真正的爱情应该能够接受对方的缺点,爱情不是一种人际关系。”

白蕾说:男人唤醒他的情人,是为了要去拥抱她,占有她。而女人把请人叫醒,是为了不让他睡觉,不让他离开她,要他想着她。要他在这个房间中,在她怀抱里,就像关在圣体盒里的上帝一样。女人想对男人做的,就是像狱卒一样看紧他。爱情将一个个体的女人和一个个体的男人连接在一起,把他们的各个方面永远联结在一起。

舒拉攥住了白蕾的手,“白蕾,我爱你……。”

白蕾深切地望着他的眼睛,“我也喜欢你,但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英雄,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不希望我爱的人不出色,或是个凡夫俗子,那样的话,我会伤心失望……”

“不,我会成为英雄,像彼得大帝一样!”舒拉动情地说,话语里充满了自信。她拥紧了白蕾。

两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气浪吞没,舒拉努力重复着梦中的情景。

当白蕾敞开女人的全部神秘时,他对突袭上来的舒拉说:“女人委身给男人是为了超越自己,你必须带我去开创生命……”

舒拉已是热血沸腾,大汗淋漓,当他做完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后,喃喃自语着:“我现在死而无憾了……”

白蕾还沉浸在微闭双眼的迷失之中,她在风暴中翻滚,被黑夜包围,他的自我不再存在,当这个俄罗斯小伙子离开她的身体时,她仿佛觉得自己堕落尘世,躺在冰冷的床上。在亮光里,她再度有了名字、面孔,她是被征服者、猎物。

他迫切希望把之升华,使欲望不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恩惠,她的身体不再是被渴望的对象,只应当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赞美诗,一簇照亮人间的火焰。

这样,她就不会虚度,她会变得充实,她的存在才有价值,打扮才有动力。

她睁开眼睛,注视着躺在他身边的这个漂亮的男人,他感觉自己像圣母被圣神临幸,像信徒迎奉圣体一样。

她在心底说:“舒拉,我的上帝,我的爱神,我所崇拜的我的主宰!”

3天刚过,金织和苏菲从操场的木板上放了下来,黄栌令他们休息两天。

黄栌心满意得,她这几天睡眠格外好。

绿如意对她说,从来也没有见过她睡得这么熟,这么香甜,连鼾声都像是在吹奏一曲轻音乐。

白蕾要走了。

临行前,黄栌特意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是俄罗斯风味。

因为黄栌已经获悉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已经钟情并委身于舒拉,舒拉对她也是深涉爱河。参加午宴的是5个人,除了黄栌以外,还有白蕾、舒拉、绿如意和索拉教官。

酒过三巡,几个人都有些飘飘然,黄栌举着酒杯,放着乐曲,挑起了肚皮舞。

白蕾也站了起来,与她对舞。

绿如意大口大口嚼着牛排,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黄栌白皙的肚皮上,而是聚集在白蕾粉嫩色的肚皮上。

黄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悄悄对白蕾说:“妹妹,你看,我那个猪不啃狗不嚼的家伙,他的心思在你的身上了。”

白蕾用余光瞟了一眼绿如意,小声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像猫闻着了腥,吃着碗里的,又惦记着锅里的。”

黄栌叹了口气,“你们的舒拉不是这样,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大顽童,挺痴情的样子。”

白蕾说:“绿先生对你还是有情有义的,要不然不会跋山涉水的来找我你。金三角这地方水深得很,几方势力角逐,兵荒马乱,劫盗成风,路上要是遇到一颗黑子弹,早已呜呼哀哉。姐姐,你想想,夜赛、大其力那个地方,美女如云,花花世界,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应有尽有,卧美人山里卧美人,他能大汗淋漓地寻到这里来会你,也是你的福气。”

黄栌叹了口气,“妹妹说的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天守着萝卜,也想换棵白菜抱抱。只要他的心在我这里就成,妹妹,我在这深山老林里厮混,总觉得衰老的快,人生匆匆,一宵春梦。李后主有词说:‘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自是朝来寒雨晚来风,脂胭泪,相留醉,几十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有时会生出‘锦瑟无绢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感慨。《红楼梦》里林黛玉葬花诗开首云:‘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中间云:‘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风刀霜剑严相遇,明媚鲜妍能几何,一朝漂泊难寻觅。’最终云:‘远奴胁下里双鬓,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血?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静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蚕花落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你我都是花容月貌,将来也到无可寻觅之时,想到这里,心碎肠断,灵心慧性,又有何用?!”

白蕾说:“姐姐何必这般多思,今朝有酒今朝醉,此一时,彼一时,你何必想这么多呢?”

黄栌说:“一个人在宁静的时候往往会思想,你来去匆匆,使命在身,来不及思考。如果一个人已经学会了思想,那么不觉他可能思考什么,他都总是在思考它自己的死亡。因为一个人只要死亡,那么他就什么也没有了。还能有什么真话呢?”

白蕾说:“我不这么看,死亡本身给人的痛苦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灵魂的折磨,肉体的痛苦有时往往能通过转移注意力,而减轻甚至消除灵魂的痛苦。灵魂的痛苦在作为死亡体验时,是由于死亡的毫无疑问所引起的,死亡的不容置疑便人的任何求生的企图统统失败。”

“你怎么对死亡有这么深刻的看法?你越来越有哲学思考了。”

“俄国有个文学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起初被沙皇室判以死刑,他面临死亡;可是后来,沙皇又改判他为流放西伯利亚。他经历了一次死亡的考验。”

绿如意叫道:“你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说给我们听听好吗?”

黄栌瞪了他一眼,说:“我们姐妹倆说点知心话,你瞎掺和什么?喝你的酒吧。”

绿如意觉得无趣,于是来到索拉面前,做了一个邀舞姿势,“索拉教官,咱们一起跳个舞吧。”

索拉腆着大肚子说:“你看我这么胖……”

“不要紧,跳一跳就会窈窕的,我们来个伦巴!”他不由分说,拉起索拉跳起来。

两个人旋转着,绿如意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叫。

黄栌朝他叫道:“绿如意,你怎么这么大动静?!”

白蕾说:“他太高兴了,高兴就忘形,让他疯好了。”

索拉显然喝多了,她和绿如意跳了一会,就像一堵墙一样轰然倒塌,她躺在地板上面色绯红,喘着粗气。

黄栌吩咐下人将她扶进她的房间休息。

绿如意又颇有醉意,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黄栌提议曲终人散,她想让舒拉送白蕾一程。

白蕾还是让黄栌送她,她说她和舒拉已经做了告别,她不想让黄栌看出他与舒拉的私情,更不愿意在梅花党内弄得沸沸扬扬,因为她与舒拉的情感发展,不知结局如何,父亲白敬斋,生母王璇毕竟还不知晓,但是她从心里已经喜欢上这个俄罗斯的小伙子。

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她想。

黄栌驾驶一辆美式吉普车送白蕾。

吉普车飞驰驶出军校大门,沿着河边的乡间小路,飞驰而去,不时卷起一阵尘土。

白蕾坐在她的旁边,她说:“我们继续哲学对话。”

“欧洲哲学史上被成为希腊化时期的大哲学家伊壁鸠鲁,他的哲学被后世称为‘快乐主义’哲学。他在希腊雅典讲学时,讲学场所伊壁鸠鲁花园的大门上的题词就是:‘客人,你在这里将会生活的很好,这里将给予你快乐和至高无上的善。’不过,伊壁鸠鲁的所谓快乐与通常意义上享受荣华富贵之类的快乐含义不同,他的基本意思是指无忧无虑和安详宁静。他曾说:‘当我们说快乐是最终目的时候,我们并不是指某些人所想的放荡的快乐或肉体享受的快乐,这些人或者不知道,或者是曲解我们的意思,我们所谓的快乐,是指身体的无痛苦和心灵的无忧虑。’他还说:‘谁将青春消耗在高级事物、酒色肉林之上,谁就忘记他正像一个在夏天穿一件破外衣的人。’伊壁鸠鲁一生清贫多病,他希望身体健康,并不贪恋钱财,他认为:对自己力所不能及的财物的渴望是贪得无厌的行为。要想使一个人发财,不是尽量增加他的财富,而是尽量压制他的贪欲;在一张草秸床上的快乐,要比在一张金床上和一个奢华的餐桌上的快乐好,也比心灵上的不安好。伊壁鸠鲁被称为大众哲学家,第一位医治死亡创伤的人。他说,不能医治心灵创伤的哲学家的话是空洞的。他认为最严重的心灵创伤是由对神灵的恐惧和对死亡的恐惧所引起的创伤。只要消除了这两大恐惧,心灵疾病就会很快痊愈。对神的恐惧来自于相信人死后将受到惩罚,对死亡的恐惧则来自对断灭的预期。有的人忘记死亡就像健康人忘了疾病一样,但伊壁鸠鲁注意的是患上了死亡疾病的人,他试图为那些被死亡恐惧所困扰的人开出一副万灵良药。伊壁鸠鲁认为:灵魂是肉体存在的原因,没有灵魂的肉体不会单独存在,他必须时刻与肉体结合。灵魂一旦失去肉体,生命就立刻结束了。人的死亡,就是整个结构的解体,就是灵魂的消散。”

黄栌说:“我却认为,人的肉体消失了,灵魂出窍,灵魂还会存在,在宇宙间飘荡,因为物质是不灭的。有的人死了,可是意识还存在。”

白蕾惊叫一声:“小心!”

原来黄栌只顾说话,他驾驶的老吉普车拐弯时,险些冲进河里。

白蕾担心地说:“这里不会有缅共游击队活动吧?我们会不会遭到伏击?”

黄栌眉毛异一扬,“说不定,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生与死,置之度外了。”

黄栌接着说:“德国的著名哲学家叔本华说,我们如此害怕死亡,并不是由于生命的终结,而是由于有机体的破灭。我只有在疾病和衰老的灾祸中,才能感觉到这种破灭。相反,主观方面而言,死亡只是头脑停止活动、意识消失的一刹那而已,死亡只同意识相关。叔本华把他所谓作为意识消失的死亡与晕倒相比,晕倒过程并不是缓慢的,也不以梦为媒介。在意识还清醒时,首先是视力立即消失,接着便陷入完全的无意识状态,这就是晕倒。晕倒过程中绝不会出现不愉快,死亡是晕倒的孪生兄弟。溺水、瓦斯中毒、上吊、枪杀等横死,像晕倒一样,不会有什么痛苦。即使长期受疾病折磨的人,在他死的瞬间也不会存在痛苦。因此,如果将死亡看成意识的消失或感觉的丧失,死亡就不存在痛苦,也不应带来恐惧。当然,叔本华的解释虽然与伊壁鸠鲁的意思差不多,但毕竟还是不完全一致的。伊壁鸠鲁不仅认为死亡与痛苦无关,而且也不认为它同快乐有关。他认为死亡根本上就同感觉无关,死亡时是不可感觉的。他说,人要么逃避死亡,把它看成带来巨大痛苦的灾难;要么盼望死亡,以为这是摆脱人生灾难的休息。伊壁鸠鲁认为,认识到死亡与我们无关,我们就会对人固有一死这件事情愉快起来。而一个人如果认识到人生的终结并不可怕,他也会认识到活着也没什么可怕的。认识到死亡与我们无关,并不给人生增加无尽的时间,而只是把人从因为怕死而渴望不朽中解放出来。说他之所以怕死,并不是因为马上就要死,让他难受,而是因为将来要死使他不安,那么他就太愚蠢了。一件事情在当下并不使人忧虑,反而在未到时使他烦恼,这是非常荒谬的。所以我们应该牢记死亡是与我们无关的,从而避免由死亡而生的痛苦和恐惧,求得愉快的幸福生活。因为他说过:肉体的健康和灵魂的平静乃是幸福生活的目的。我很赞成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观点,柏拉图认为,肉体是短暂易逝的、必灭的、灵魂是永恒长存的、不朽的。灵魂与肉体本来分属不同世界,灵魂本属理念世界,肉体本属现实世界。”

白蕾望着亮如白链的河面,远去的帆船,沉浸在融融阳光之中,感到很舒服,她回味着黄栌的话语。

黄栌又说:“叔本华说,人们不仅对个人的死亡产生莫大的恐惧,对群体性的灭绝,如家族的灭亡也无限悲恸。他说:自然之生显然在表示死亡是最大的灾祸,也就是死亡意味着毁灭,以及生存的无价值。死亡恐惧是一切动物的天性,所有的动物都带着这种恐惧离开世界。动物的许多作为,比如小心翼翼的守护子女、逃窜、隐匿等,无不是他们的生存意志使他们企图延迟死亡而已。人类的天性也一样,死亡是威胁人类的最大灾祸,人类最大的恐惧来自对死的忧虑。白蕾,你怕死吗?”

白蕾思忖一会儿,说,“人固有一死,我恐惧死亡,因为我的快乐还没有很好的享用,如果享用完了,我可能不畏惧死亡。死亡与睡眠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对于生命没有任何危害。人是自然界的生物之一,自然界的生物从其个体方面看,它们都只有一瞬间的逗留,又匆匆走向灭亡。植物和昆虫在有的季节结束它们的生涯,动物和人类则在若干年以后死亡。死亡始终不懈地进行它的破坏,但是,从种族的角度看,万物似乎又毫无所损,照常地生存者着,好像不灭似地存在于各自的环境。出生和死亡并不等于从无到有和从有到无,而是种族这一永恒生命的轮换和交替。叔本华因此而赞美柏拉图,说柏拉图早就看出了只有理念才是真正的存在。叔本华因此认为,每个人都具有个体性和本质两部分。个性只是本质的表象和影子,是不真实的。本质就是我们的理念,即我们的种族。我们的本质是不死的,要死的只是我们的个体性。”

黄栌说:“如果党国需要你献出生命,你会怎么做?”

白蕾犹豫了一下,说:“那要看具体情况了,是什么样的背景?需要不需要做这样的牺牲,有没有价值,因为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命只有一次,你呢?”

“我……”黄栌一时语塞,他默不作声了。

白蕾说:“中国春秋时期著名哲学家庄周曾说过,‘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就是说,人的生命和死亡,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是天赋的命运,人力是无法改变的。生是死的继续,死是生的开始。最能说明庄子死亡态度的,大概要数庄子妻子去世却鼓盆而歌的故事。庄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前去吊唁,看着庄子正敲着盆子唱歌。惠子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觉得庄子的妻子与庄子生活一辈子,现在病死了,庄子应该痛哭不已才对,即使不痛哭,也不应该敲盆唱歌,认为庄子太不近人情了。庄子回答说:你说的不对,她刚死的时候我哪能不悲伤?可是细想一下,他起初本来是没有生命的,不但没有生命,而且没有形体;不但没有形体,而且也没有气息,在若有若无之间,变而成气,气变而成形,形变而成生命,现在又变而为死,这样的生死变化就像春夏秋冬四季运行一样。人家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天地这个大房间里了,我却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我自己以为这是不明白生死的基本道理,所以就不哭了。由此可见,庄子对他的妻子并不是没有感情,他之所以鼓盆而歌,是因为他在哭泣之中突然明白,哭泣没有理由,庄子是以理节情。”

黄栌把吉普车开到一个小镇的火车站前,两个人下了车。

黄栌对白蕾说:“白蕾,这里有直通泰缅边境的火车,到了边境,可以办理手续,直接出海关,进入泰国。我就不送你了,你多保重!”

白蕾拎起皮箱,拥抱了一下黄栌,“姐姐也多保重,梅花香自苦寒来,栽树种林,非一朝一夕之功,后人乘凉岂知栽梅之苦?书房盗窃案,多努之死,一时还查不清,你好自为之。”

黄栌眼里涌出泪水,“天涯海角,妹妹也要躲避风风雨雨,只是下次相见,又不知在何年何月何地了,后会有期!”

白蕾拎着皮箱一步步走向黄昏中的车站,火车的汽笛响了,带走了黄栌眼前的一片朦胧,似雾似雨又似风,太阳落山了,远山罩上一片青黛色,黑夜,像一片大网围了过来。

黄栌回到军校已是深夜3时多了,她刚停好吉普车,就听到后院传来“咕咚”一声巨响,紧接着书房的警报器响了。

书房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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