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上写着六个字:乾坤再移,天命。
“乾坤再移,天命?这是什么签文?”东茗念了一句,再看解签的僧人,却见他先是眉头紧锁,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震惊地看向东茗。
东茗奇怪不已:“大师可是有话要说?”
僧人一听,连连摇头:“无话无话,这签贫僧真不能解。”
见僧人态度坚决,东茗也不再为难,将签放进筒里便起身离开了。而那解签僧人看着东茗走出殿门后舒了口气,然后赶紧把筒里东茗抽的那支签拿出来一下掰断了叹道:“怪事、怪事啊!”
东茗出了大殿后才蓦地醒悟过来,自己本是天界神君,无论命数还是其他,皆不是凡人所能窥探,难怪了那僧人说不能解,兴许他从这签文里也看出了什么,否则不会露出后来那般表情。
东茗无心猜测解签僧人的想法,离开大殿又往偏殿行去。大殿人多,偏殿则相对少些,可东茗仍然找不着机会上前询问,只得继续四处闲走。这一走,不知觉地竟又来到了先前停留过的月门前。想来之前的僧人有事离开,此时此处无一人留守,东茗借这机会顺利进了园观寺后院。
后院不大,沿着通路走至尽头便是一排规整的禅房,统共不过六七间。房前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远一些则栽种了不少花木,一株常见的桃树便孤零零地立在了靠墙的角落。
东茗看着那桃树忽然感觉很是不对劲,非是桃树形状怪异,那桃树枝繁叶茂,眼下正值结果季节,因而上面挂满了鲜桃,累累下压,将枝条压得几近接地。走近了仔细看来并无特别之处,可东茗就是觉着奇怪。在桃树下闭眼静息半晌,东茗忽然张开眼惊讶地盯着这株桃树——上面竟然有一丝桃花儿的气息!
在天界桃林住了那么些年,东茗应算是熟得不能再熟,眼前这株桃树形貌同天界里的差别甚大,若不是方才稍稍留心,东茗也不会发觉它的异常。也正是如此,东茗才十分疑惑,自己如今灵觉已失,按理不应能感应到任何仙家气息才对,且,这么一株普通桃树,又怎会沾有桃花儿的气息?
东茗再次闭眼感觉一番,发现那丝气息极淡,稍不注意就没了踪影。就在东茗努力捕捉更多气息之时,突地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敢问施主在此处作甚?”
东茗一惊,回过头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多来了几人。忽的吹起了风,将东茗的发自身后吹到了前头,缕缕张扬的发丝略有些遮了她的眼,可明亮亮的天光下那人熟悉的面孔仍旧清澈地印在了东茗的一双眸子里。
“庭琰……”东茗喃喃念了一声,正欢喜地要奔过去,却猛然发现庭琰竟穿着一身玄甲,而他身旁也站了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人,站在最前的则是园观寺僧人,方才出声的,正是前面这光头和尚。
敛下心神,东茗对那僧人道:“迷了路,无意走至此处,望大师见谅。”
东茗空着双手站在花木丛中,那模样倒确确像是走错路,到了这边又被花草吸引后停下来的。因而僧人并未多说,双手合十道:“此处不迎外客,还请女施主回往前殿。”
东茗点点头,从里头走出来,路过庭琰身边时,东茗动了动嘴,却终是一字未言。方与几人拉开了距离,突然又有另一声音将她叫住:“姑娘请留步。”
东茗回转身,见庭琰身旁的那人上前来道:“我瞧姑娘面熟,不知我们是否曾有见过?”
东茗将人上下打量,想起他不就是前几日从路匪手中救下她的那位官兵么,似乎叫什么来着……陆山!
东茗含了笑道:“原来是陆将军,上次多谢陆将军救命之恩。”
陆山看了东茗半晌才恍然道:“是你!”
“此处说话不便,就不打扰将军了,改日东茗再行谢过。”东茗说罢有意无意望了陆山身后的庭琰一眼便告辞离去。
一口气奔出后院到了前面大殿,东茗这才停下来抚着胸口怔愣起来,那是庭琰么?还是,仅仅与庭琰长相相同的凡人?东茗有时候虽不够细致,却也并非时刻都莽撞,好歹得对得起自己近三万年的年岁。
东茗歇下来后仔细想了想,觉着有凡人同天界神君相貌一样的可能极小,何况庭琰乃堂庭山水精成人,面目亦是由自身精气所成,因而决计不会有凡人与他相貌相同,哪怕仅仅相似也是不可能的,除非,这凡人与那仙神沾亲带故……如此,这人哪怕不是庭琰神君本尊却也应是同他有甚关系才对。
再多的可能东茗便想不出了,但这结论却是笃定,于是东茗暗自打算要去探个究竟,不说别的,便是通过此人联系上庭琰神君,自己也可多几分回天界的机会,对,还有后院那株带了桃花儿气息的桃树,指不准她还能联系上桃花儿,这样一来自己就更无甚担忧了。想到这里,东茗的心情一下畅快起来,连何时再次走进了大殿也不知晓。待到发现前面便是佛祖金身时,东茗稍愣了一会儿,似有感应般抬了头,便见佛祖金身光华微闪,继而就有一道醇厚之声传入耳中:“既来之则安之,此乃神君劫数,惟定即能顺。”
是佛祖……东茗眨了眨眼,正欲开口询问,金身光华却逐渐消失不见,东茗知晓再问已是徒劳,只得自己琢磨听见的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是说现下的境况么?既无法回去,就算不“安”也无济于事,可那劫数又如何理解?东茗竟不知自己还需得历劫,且还是这等莫名的方式。
东茗叹了叹气,如此说来,自己怕是真得过了这“劫”才能归位罢。只不知,这“劫”究竟是什么劫。仙神历劫,皆因修行而起,而修行又与心境相关,所以说历劫倒不如说历心的好,只有心境稳固了,仙神修为才有更上一层的可能。东茗所熟悉的仙神当中,自家兄长曾有两次历劫,且两次均为杀劫,东茗向来对兄长诸多信心,因而很少关注他历劫经过,也不知这历劫究竟是怎么个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