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茗左右看了看,庙中没有多余的凡人,于是凑近了泥塑像轻声喊道:“仙友可在?”停了停,不见回应,于是又喊了一声:“敢问仙友可在?”半晌仍是没有谁应答,东茗只得放弃。
出了庙门,外面天光正好,明晃晃的日头挂在正中,照得人眼都有些睁不开。庙前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许是正值午饭时候,此时街上并无多少行人。离小庙不远的拐角有一家卖馒头的小铺,一阵风吹来,那馒头的香味一缕缕钻进东茗的鼻子里,将她尚未完全适应的饥饿感又给勾了起来。
一文钱难倒一尊仙神。东茗不由担忧起自己今后的日子,至少在恢复法力之前,她不得不细细为生计着想。
提着的包袱里除了阿生奶奶送的布衣,还有自己的那一身神君仙衣。说来那神君仙衣用料虽不是天界上品,但经过她神君法力的加持后就非同一般,便是凡界的女地仙们也不见得能做得了这么一套,可即便她这衣裳如何珍贵,在凡人的眼里却顶多算作料子好一些的当品。若在以前要为了几两银钱将这衣裳换出去,她东茗决计不会眨一下眼,然现下她毫无法力自保,这一身仙衣便尤为重要,因而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便不会有将衣裳拿去换钱的考虑。
这般想着,她生生将那饥饿压了下去,然后开始思考起自己接下来的路。对于恢复正身重归天界,方才庙中一试已将她所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给否决了,至于其他,目前而言,确确还没有个方向。
凡人有说:以不变应万变。东茗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就当是体会一次凡人的生活罢,若实在走不下去,她顶不过去冥府走一遭,倒还能顺利回去天界。指不准,这一通下来就是她自己的劫数,过了,修为增进,没过,再生历练之劫——这于天界仙神而言,本就极为平常。想通了这事,东茗心头便安定了许多,也不再似先前般急躁,一切让它顺其自然罢。
蒙、李两国交战,这边境之地不可久待,为免受殃及,东茗打定主意要尽早离开。可就在此时,街上传来一阵骚乱,询问了路边摊贩,东茗才知那谭老将军留在镇里的最后一支军队要出发前往李国边境的最后一个城,牧邯城。
虽未曾见过凡界战争,但东茗也没傻到以一介弱女子的身份去凑热闹。于是她没有半分耽搁就匆匆离开了小镇,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情是不尽如人意的,譬如,寻路。
在几天以前,东茗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法力高强的天界神君,无论在何时何地迷了路,只需一个小小的法术,或者不需她做任何事便自有人为她找对方向。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只能望着面前的三条岔路发呆。
“是左?是右?还是中?”东茗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把脚迈向了右边那一条。
大半日没有进食,加上走了这么久,东茗早已感觉自己体力不支,可这路遥遥无尽,也不知还得走上多少时候,可恨的是路边荒坡野林多,却连一株能填肚子的果树也没一棵。
就这样一路找着果子拖沓地走,很快便是夕阳西下,而东茗也实在没力继续,在路旁拣了一块干净平坦的草地,将布包铺上去坐下来休息。
凡界夜晚并不平静,何况在这人烟稀少的荒野之地,夜幕落下便是山魅精妖横行之时。东茗没了法力与灵觉,也就感知不了那些妖物的存在,为防万一,她准备将布包里的仙衣拿出来换上。
手还没伸进包袱里,东茗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东茗停了手,警觉地望向黑漆漆的树林。可惜凭她此时的眼力,着实瞧不出个什么,而那林中的声响也在她望过去的同时歇了下来。
“谁在那里?”东茗冷声喊道。
林子里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东茗低头,方将包袱打开,那声音又一次响起。顿时东茗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怒从心起,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便径直往林子走去。
不确定发出声响的是人还是妖,东茗用棍子打开有些挡路的深草,踩着略有些硌脚的石子往里走。没走多远,东茗便看见草丛里露出来一双幽绿的眼,借着月光看清那双眼的主人,随即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竟是一只狼!
东茗顿感不妙,在对方扑过来之时赶紧朝一旁躲了开去。没等她继续移动半步,那东西再次扑了过来,东茗将木棍往身前一横,那东西一下扑在木棍上,东茗承受不住,瞬间就被压在了地上。
东茗感觉到一阵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她使劲将挡在狼颈部的棍子往前推,可以她此时的力气,哪里能推得动,不过眨眼工夫,那巨大的狼头立时就要侵至她颈间。
就在东茗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丧生狼口的时刻,却不知从哪里挥来一把刀狠狠地将狼头砍了下来,滚烫的狼血一下喷在东茗身上,将她淋成了一个血人。
“快,赶紧走,否则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东茗睁开眼,发现身边亮起了两支火把,再一细看,拿着火把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高的那个一脸大胡子,手上提着一把还滴着狼血的刀,旁边站着的是一个年龄应不大的孩子,还有些稚气的脸上倒镇定非常。
“赶紧跟我们走,这狼定是与同伴走散的,现下血腥味一出,那群狼很快就会寻味而来。”大胡子催促道。
东茗起了身,顾不上一身令人作呕的狼血味,跟着那两人便沿着她方才来时的路回去。回到之前歇息的地方,东茗发现前面路上竟有两匹马,同大胡子一起的小孩将地上打开的包袱拿起来递给东茗问:“你的?”东茗点点头,接了过来。
大胡子望了望后面的山林,有一阵又一阵的声响由远及近地传来。“小山,你与姑娘同乘一匹,快走!”
东茗也不多话,跟着那名叫小山的孩子一道上了他的马。还未坐稳,小山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惊得马叫了一声便撒腿往前奔去,东茗往后一仰,险些没从马上摔下去,一把抓住小山腰间的衣服,竟一下将他的腰带给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