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茗最是厌烦被人念叨,偏生她身边总不缺念叨的人,一个是子禾,一个便是诛霄。这会儿,她将将从冗长的迷梦中醒来便挨着诛霄的一顿训。
“你说你怎的回事,让你安排个酒水你便没了踪影,遣人来找你却躲在这里睡得个昏天暗地的,你存心让人着急的罢!”
东茗实不明白为何诛霄会有这般大的火气,因而莫名问道:“兄长你着急什么?”
诛霄顿了顿,方缓和了声音道:“庭琰说你今日在天池犯病,还道你说的是痼疾,我怎的就不知你身上还带了痼疾?”
东茗恍然,“所以你见我突然没了踪影便以为我有所不测?”见诛霄不答话,东茗便当自己是说中了,于是心中那股被烦扰的气一挥而散,当下便很是耐心地将自己心口疼的事解释了一遍。
诛霄听完,忽然将手里的一个白瓷瓶子伸到东茗眼前:“老君给你的药是这个?”
“是。”东茗接过来,正欲打开给他瞧瞧,却发现里面早已空了。东茗不可置信地将瓶子使劲摇了摇,仍是没有声音,她这才傻傻道:“我……我方才把这一整瓶都吃光了?”可她记得方才顶多也不过多倒了两三颗出来,怎的就没了?
“许是原本就没有多少罢。”诛霄道,“如今你没事便好,下次见着老君定得好生问问,莫不要留下什么病根。”
东茗点点头,“我自是省得。”望了望门外,她又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白泽神君他们呢?”
“申时刚过,你这一觉睡了足有一个时辰,白泽他们三人早就离开了。”诛霄转身往门外走,“早些出去罢,你那小徒弟也找来了,此刻正在前厅等着呢。”
见诛霄要离开,东茗忽的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忙张口叫住他道:“兄长,问个事……上次你说天帝欲给我赐婚,现如今可是有了决定没有?”
诛霄回头道:“我正要同你说这事,这几日太子大婚后便会有旨意下来,你且做好准备。放心罢,为兄定不会让你嫁个品行不良之人,何况你原就惫懒,找个人好生将你照顾也是不错的。”
东茗不满,道:“就不许我自己去找么?”
诛霄眉眼一挑,道:“你自己能找着么?”
东茗一急,“那,就不许我不嫁么?”
诛霄深深看着她,“如若你当真不愿,为兄去向陛下推掉便是。”
东茗想起桃花儿的那番分析,倘若自己不嫁,天帝定会对诛霄怀有更多戒备,于是甚颓然道:“好罢,我等着便是。”
诛霄沉默半晌,垂于身侧的手紧了紧,踏出门去的那一刻却又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东茗,你要知为兄如此亦是为了你好。”
东茗怔怔看着诛霄的背影,不知怎的,那自小瞧来伟岸的身躯莫名就染了一层伤感——兄长他究竟在担忧什么?
太子大婚的前一天,东茗被桃花儿拉去仙果园帮着采摘新鲜的果子。因着人手不足,连同东茗在内,整座果园里统共只有七八个仙子在忙活。园子里并非所有的果子都是成熟的,故而需得她们一处处细细挑选。
东茗与桃花儿分了一片地域,两人只需将这范围的果子摘完便可。
桃花儿的动作甚熟练,东茗便跟着依样画葫芦,忙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篮子里的果子差不多就要装满,桃花儿这才让东茗歇了手找地方聊起天来。
“那赐婚之事问得如何了?”
东茗笑了笑,道:“兴许你很快便能见着我的未来夫君了。”
桃花儿叹了口气,“别想太多,或许那个人会对你很好。”
“但愿罢。”东茗拂开裙摆沾上的几片叶子,“莫只说我,倒是你与敖濯究竟怎的回事,今早他便找到我这里,说要你还他东西,你把人家的什么给抢走了?”
桃花儿杏眼一瞪,提高了声音道:“他还有胆子去你那里讨要?真个死不要脸皮的。”
原来昨日桃花儿被百花仙君使唤忙得不可开交,路上与敖濯冤家路窄,免不了又是一场斗嘴,许是桃花儿心情极差,那敖濯却又极不识趣,最后被桃花儿给夺走了常使的那把象牙玉扇。敖濯以为桃花儿是同东茗住一起的,于是今个一早便跑去华泠宫预备找桃花儿要回扇子来。
“他那玉扇定是不同一般,否则以他的身份,怎的会为这个放下面子向你讨要。”东茗自觉分析得颇有道理。
桃花儿冷笑几声,“如此更好,我便是要让他瞧瞧,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急了我,他也甭想好过!”
见着桃花儿姿态坚决,东茗甚不明:“你俩究竟怎生结下的怨?早前听敖灵说你俩不对付,却是没讲过缘由,你且说与我听听罢。”
说起与敖濯这般不共戴天的初始,桃花儿就觉着十二万分的悲愤并沉痛,恨不能见着敖濯一次便将他狠狠贬低在地,如同一条小爬虫一样被她踩得不能翻身。在东茗的再三追问下,桃花儿终是讲起了那一段人神共愤的经过——
那时桃花儿将将与敖灵结成姐妹,敖灵便邀她去东海玩一遭。听说敖灵上头还有三位兄长,为着头回去东海给人留下好印象,桃花儿自是好生打扮了一番。
去了龙宫,桃花儿先就见着了龙王、龙后以及敖灵的大哥和二哥。敖灵说她那三哥素来品行不拘礼节,且时常仗着一副妖冶惑人的面孔去外面拈花惹草,一年有大多时候都是在外游荡,也不知干了些什么事情。
初初桃花儿还以为敖灵在说笑,哪有嫡亲妹子这般形容自家兄长的,何况她大哥、二哥均是彬彬有礼、行为端正,怎可能老三就是个例外,因而桃花儿并没将敖灵的话放心上。
在龙宫住了一日,桃花儿便找着了一处甚得她欢喜的地方,那就是位于龙宫西南角的温泉池。桃花儿倒没什么爱洁之说,只泡在那暖暖的水中着实是一种享受,于是时不时找着机会便要去池里待上一会儿,也不怕泡得多了皮皱。
就在某一次桃花儿照常来到池边,照常脱光了衣服踩进水中,照常靠着石壁闭眼小憩时,却忽然被池那头响起的“咕噜咕噜”冒水声给惊醒——“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