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儿这话确是玩笑了,要知众女仙中并非只东茗一人还未成婚,且于仙家而言,择夫或择妻一事历来可有可无,传闻在最早的天界,是禁止除天家之外的神仙有爱恋之情的,后来却不知什么原因取消了这条禁令,现如今只要对方不是凡人,各仙君、神君都可自由婚配。
东茗忿然不平的缘故也是因着别人都可自由婚配,而她却要被人逼迫,这等不公她如何能忍得下来?
“除非你已有成婚人选,否则你大抵是逃脱不了赐婚的。”桃花儿道。
这岂不是废话,如若东茗有成婚人选,还需在这里焦虑什么,怕是早就央求兄长报与天帝取消那个荒唐的赐婚念头了。
东茗当下决定去兄长府里问个清楚,这等消息兄长应是知晓得最确切。为着避免像早先那一趟走到半途又跑回来,东茗加快了速度直奔诛霄府邸。
将将走进兄长家的花园子,东茗便听见爽朗的笑声,继而有人道:“你这子当真走得妙!”
绕过一丛生的繁荣摇曳的花,东茗一眼就看见前面的莲池边聚了几个人。白泽神君与庭琰神君正在对弈,自家兄长同另一青衣男子立在一旁观棋。
白泽最先发现东茗,于是颇高兴地朝她挥挥手:“东茗妹子,这边来。”
东茗施施然走过去,对下棋的两人道:“两位神君好兴致。”偏了头,看着诛霄一旁的青衣男子道,“这位神君是……”
“这位是昆仑陆吾神君。”诛霄介绍道,随即又对陆吾道,“这是我家妹子,东茗。”
陆吾,敖瞿的师父?东茗暗道,原来是他。
只见陆吾点点头,笑道:“她小时我还见过,一转眼竟也这般大了。”
如同长辈的感叹让东茗有些不自在,好歹自己已是两万多岁了罢,怎的在他看来仍是小孩子似的。
现下这里有外人在,东茗不好开口询问赐婚之事,因而默默站立一边也看着白泽两人下棋。
下棋这类文雅之事委实有些难住东茗,所以看了没多久她便有几分瞌睡,正昏昏然间,却听庭琰说了一句什么,将她自瞌睡中拉了出来。
东茗侧着眼将庭琰仔仔细细打量,尽管先前才与他见过面,东茗仍觉看不够,这人说来长相不如子禾、敖瞿等人出彩,其一身气质却是不容人忽视的,且东茗总觉对他很熟悉,却又想不清哪里熟悉,是久远的时候相识,还是其他什么,总之,见着他,东茗便不由自主想靠近。这样的想法在青丘第一次见他之时还没有,应是方才于天池同他相见后才开始的罢。
东茗不敢想得深了,害怕想着想着又像那样心口疼,因而就安静看着他,纯粹地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到白泽两人下完棋,东茗才被他们的谈话唤回神来,不过两只眼仍时不时地瞄向庭琰,那情态颇像是小女儿家情窦初开。
“东茗?东茗?”诛霄伸手在东茗眼前晃了晃,甚不愉地道:“你在做什么,没有听见我说话么?”
“啊?”东茗怔然抬头,道:“什么事?”
那边白泽看了一眼庭琰,继而大笑道:“东茗妹子,你家兄长让你去安排一桌酒水吃吃,你怎的就发起呆来了。”
东茗脸一红,忙不迭道:“我这就去。”说罢急匆匆躲开众人的视线,直至走到无人之处,东茗才轻抚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我这是怎的了,为何看着他就放不开眼呢?”
为着理清这莫名奇妙的思绪,东茗吩咐了人去准备酒水仙果,然后躲在自己以前的房里甚纠结地想了许久。
想不出因由,她便烦躁地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眼睛不知怎的一瞥就见着床边红木柜子底下压了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东茗弯下腰将木匣子拖了出来,匣子上面已是积了厚厚的灰尘,东茗小心拨开木闩打开来一瞧,见里面躺了不少或完或未完的绣样,最里还压了几张干净平整的图纸,其余的空隙处放着好些针线。
“这是我的么?”东茗十分奇怪,自己哪时有这些东西了?便是这个木匣子自己怎的也没有丝毫印象?
小心打开一张绢子,上面绣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比翼双飞,落款处以浅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茗”字。这当真是自己绣的么?东茗揉了揉额,原来自己确是有根底不错的绣工,难怪给子禾做衣裳的时候能那般容易。可是,为何她忆不起半分相关的这些事?
东茗忽的感觉心口处又在蠢蠢欲动,惊悸之下赶忙将丹丸拿出来吞下。许是心思还有些恍惚,她一急便多倒了好些出来,等到难以控制的困倦突然袭来,她才悔恨地说一句“不会吃死人罢?”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东茗不知自己来到了哪里,四处均是厚得散不开的浓雾,除却脚下隐约可见的青石板路,她便见不着一点其他事物。
“有人在么?”东茗放开了声音喊,没有谁回答,她只能沿着脚下的路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她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东茗……东茗……”
东茗停了下来,望着眼前的浓雾道:“谁,谁在叫我?”
“东茗……东茗……”
声音忽近忽远,一会儿似只响在耳畔,一会儿又似融进了雾中,仿佛每一个角落都在喊——东茗,东茗。
东茗颤抖着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叫:“别喊了!”
——东茗,你绣的比翼双飞被天后称赞了,高兴么?
——东茗,凡界有花灯会,我带你去瞧瞧罢。
——东茗,少看些话本子罢,没得学些伤春悲秋的来,我要如何让你开心。
——东茗,这画儿我画得如何?可是确真比你高明了几分……
东茗松开手,抬起头却见眼前的浓雾逐渐散开,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甚熟悉却又见不着面目的身影在朝她摆手,“东茗,我走了……”
“不!”东茗猛然大叫一声,嘴里不知怎的就喊了出来:“别离开我……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