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先觉饮了一杯茶,随口问道:“请问这镇上,能称得上是沈老爷的能有几户人家?”
被这么一问,子民他们三个都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素娥怯生生的说:“镇上,就三大户人家,一个是我们家,另一个是姓薛的,再一个就是子民家,其他那些小姓没有会称沈老爷的。”
这么一说,沈子民更迷糊了:“不是,您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姓沈的还有问题了。”
邓先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摆弄着手上的茶杯。
先生看气氛忽然尴尬起来,示意素娥,素娥忙说:“来来来,我们继续吃点,吃完了好找个地方先把他安顿下来,目前那地方是不能回去了。”
这话没刚落,邓先觉说:“米庄我还得回去一趟,拿点东西。”
“那边很危险,你要拿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帮你去拿。”素娥跟着就说。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危险也没什么的,我的身手应付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心吧。”
旁边的沈子民忽然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几个慢吃吧,我不待在这里,免得有人不高兴。”说完,甩袖离去。
先生马上跟着噔噔噔的追到了楼下,说:“子民啊,你看你,干嘛这么认真。”
“你没看出来吗,不是我认真,是我感觉太莫名其妙了,可能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吧,连姓都招惹他了,哼,救了他反倒落了个这下场。”说着,气呼呼的离开了酒楼,任先生在后面怎么喊都不回头。
重新回到楼上,先生忙问邓先觉:“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干嘛那样对子民啊。”
邓先觉看着对面坐着的兄妹俩,说道:“我是听到他们说了句‘难道沈老爷的话有假’不对,应该不是说听到,我是看到他们说的,我和你们一样,也听不了那么远的话,并不是什么顺风耳,而是我看得懂口型,只要我能看清口型,无论多远我都知道在说什么。”
诧异的兄妹俩目不转睛的望着身前的人,半天不说话。
“怎么,二位不信我?”邓先觉顿了顿说。
“我们来试试。”说着,先生的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来,然后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邓先觉不假思索的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能人。”
这么一回答,先生的眼睛瞪的更大了。素娥碰了一下先生:“哥,他说的是对的吗?”
“你别问我,你自己试试吧。”先生侧过脸。
素娥想了一下,嘴里也动了动,然后说:“我说了什么?”
“我相信子民哥的,肯定不是他泄露了你的行踪。”邓先觉回答的还是这么快。
同样,素娥也是把眼睛瞪的更大了,因为兄妹俩这次彻底的相信世上真有‘顺风耳’了。
先生又问:“那么你还听到,唔应该是看到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先回去找沈老爷问问清楚。就简单的几句他们就撤了。”邓先觉的话让先生担忧起来,并不是担忧子民,而是子民他爹,他爹据说在这镇子上经常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虽然都未被证实过,可毕竟没有空穴不来风的,难不成子民真的告诉了他爹?这不像子民。
邓先觉半天说了句:“究竟是不是子民泄露的,很容易验证的。”
“怎么个验证?”素娥忙问。
“我们就在这里等,子民不是刚刚离开了吗,倘若真是他说的,那么要不了多久,刚刚那拨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你对你兄弟有几成把握?”邓先觉面带微笑的问先生。
“十成,十成把握。”先生回答的干脆。
“好,冲你这份干脆,我们就赌你这兄弟一把,就坐在这里等他们。”邓先觉果然是爽快人。
“可是……万一真是……”素娥显然还是有些忧虑的。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相信我兄弟。”先生反而很坦然。
过了一会儿,邓先觉忽然说:“你们二位不要在这里冒险,你们可以回去,况且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即使真来了也是我跟他们之间的事情,没必要再把你们也牵扯进来了。”
“不行,我们不走。”素娥抢先说道。
“嗯,我们不走,真来了的话我毕竟是本地人,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法子救你呢。”先生说着,又吃了起来。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他们即使不是蓝衣社的人,也差不了多远的,他们的手段都是一样的,你也不会有办法的,没必要为我去冒险。”
“你也错了,我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那兄弟,我得证明我没看错兄弟。”先生也不管他的话,还是一直在那吃。
不多会儿,菜就被吃的差不多了,邓先觉笑了笑:“认识你们真的很幸运,一个个的都肝胆相照。”
“嗯?说我吗,哈哈,我也肝胆相照了一回。”素娥嘿嘿的说笑着。
“其实我们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完全看得出你不是坏人,否则也不会救你,你的眼神,你的话语,很诚恳的。”先生坐在那里,眼睛看着楼外的景色。
远处,一条河堤两旁都是烟柳色,淡青淡青的,错落的村舍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远处的寂静,近处的嘈杂,让先生不禁有了些写诗的兴致。
邓先觉看着先生,问:“你在看什么?”
“看景色啊,你看,多么美的景色。你呢,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不公,在看黑暗。”邓先觉的话一下刺激到了先生,他回过头来:“你说说,看到什么黑暗了。”
邓先觉站起身来,手指着楼下不远处的一个小商贩,说:“你看看那个人,就是那个穿的很破旧的人,我估计他是很早就在那里卖东西了吧,按道理说他有一个这么个摊子完全是可以养家糊口的,不至于穿的这么寒酸。堆着的货物也没看到卖出去多少,即使卖出去了,还要给黑道上交些所谓的保护费,还要给上面那些当官的交各种钱财,你再看看这一个街道上又有多少人和他一样?又有几个跟你一样的呢?这还不黑暗吗?”
被他这么一说,先生放眼望去,整条街几乎都是他说的那样的人,个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而真正和自己一样的,着实找不到几个了。有些惭愧,先生自言自语的说:“原来真的那么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