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外面怎么这么多人?”陈建德的妻子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有些奇怪地说道。
“刚才我看了,是个卖狗的。”陈建德正在收拾行李,打算亲自送洪景彬回家。他见妻子发问,便笑着解释道。
“狗?”陈建德的妻子突然严肃了起来,“你回来以后洗手了没有?”
“我又没碰那狗,我不过是在院里的时候看了一眼。”陈建德摇着头笑了一下。
“不是我说,那些狗身上全是跳蚤。”陈建德的妻子埋怨道,“如果儿子身上被跳蚤咬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建德闻言哈哈大笑,却不以为意。他收拾好了东西,去叫躲在屋子里的洪景彬。洪景彬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起玩耍的明梦和陈希。陈建德看了看三个孩子在一起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他走到洪景彬旁边,对他说:“咱们走吧。”
然而洪景彬并没有立刻起身。他看了看陈建德的造型,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问道:“陈叔叔,外面那么多人是在干嘛?”
“外面啊,”陈建德笑了笑,“有个卖小狗的,怎么,你想要?”
“狗……”洪景彬皱了皱眉,“为什么卖狗的会停在咱们门口?”
“这有什么的,碰巧呗。”陈建德哈哈一笑,“不用那么紧张。”
“陈叔叔,”洪景彬严肃地说,“这个时间,不小心不行的。”
“好吧好吧,”陈建德笑着摆了摆手,“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赶紧出发。”洪景彬挠了挠头发,“您给谢伯伯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会儿在门口,那卖狗的看见咱们出来,肯定会问关于我的问题。到时候让谢伯伯问卖狗的几个关于狗的问题,那个人肯定不能一直盯着咱们,如果强行拦着咱们,自然露了行藏。等谢伯伯和他说话的时候,咱们就趁机离开。一路上您千万别跟熟人谈论我的问题,好吗?”
“你这小子……”陈建德挠了挠头,“那就听你的。”
“还有个问题。”洪景彬接着说道,“梦梦妹妹怎么办?”
“她就留在我家,你阿姨负责照顾她,没事儿的。”陈建德安慰他说,“大不了以后再让你明叔叔来接她嘛。”
“好吧。”洪景彬又挠了挠头,“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出发吧。”
与此同时,洪五爷在南方的住所。
外面明明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可是屋子里却非常阴暗,窗帘没有拉开,还缭绕着浓浓的烟雾。洪五爷坐在沙发中间,旁边的客座上或坐或站着几个人。所有人一言不发,洪五爷更是脸色铁青。
“老宋,你还有什么说的吗?”洪五爷手中的烟带着很长一段灰白的烟灰,显然已经一动不动很久了,“你说说吧。”
“五爷,”宋怀义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说的。”
“好,你走吧。”洪五爷点了点头,“去会计那里领了钱就走。”
宋怀义什么都没说,只是朝洪五爷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
“眼镜,”宋怀义走后,洪五爷朝孙眼镜招了招手,“景彬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接应好,千万,千万。”
“放心吧五爷。”孙眼镜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接到了这个指示,他直接站起身来,开门走了。
数小时后。清溪市欧阳雨龙的办公室。
“刚才接到的消息。”欧阳雨龙的一个手下拿出了几张照片,“洪武的儿子和一个男的上了火车,那车往西开,不是去洪武的地盘的。”
“往西?”欧阳雨龙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在火车站里直接拿下?”
“老板,”老许无奈地摇了摇头,“火车站人太多,他们俩总往人最密集的地方挤,我们也不方便下手。”
“车上跟人了吗?”欧阳雨龙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绷带。
“只跟了两个。”老许苦笑道,“他们之前一直是一副等车的模样,谁料最后关头突然跳上车了。只有两个人勉强跳上别的车厢了。”
“两个也好,”欧阳雨龙叹了口气,“各站赶紧安排人手,一旦露面立刻控制住。”几个手下领命,纷纷去了。欧阳雨龙看着窗外,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又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就在欧阳雨龙眼神飘忽的时候,清溪市郊区的一处小火车站。
陈建德看着这片破旧的地方,心里也是有些茫然。纵然是清溪市长大的本地人,他仍旧不知道这个比清溪绝大多数建筑都老得多的车站。事实上这处车站还是建国前修筑的。后来铁路交汇处形成了更大的车站,以及新的城市,这座小中转站就彻底被遗忘了。
这处车站非常小,只有一些货运火车会到这里停车,装载或者卸下一些货物,有的也会补充些燃料。载人的客运货车一般是不会停在这种地方的,只有那种逢站必停的慢车,才会在这种地方象征性地停留一小会儿。这里距离清溪市火车站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设站根本没有必要,但是由于城市扩张太过迅速,规划没有经过长期的考虑,因此这个小火车站没有被取消。它几乎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地方,尽管它仍然被实际使用着。
“叔叔,”洪景彬拽了拽陈建德的袖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咱们走吧,到那边去,等下一班火车。”
“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啊?”陈建德不解地问,“咱们不是应该立刻换方向吗?”
“不行。”洪景彬摇了摇头,“咱们下车的速度太快,瞒不住的。到下一站之前,跟踪的人就会知道咱们不在车上了。”
“那又怎么样,跟丢了不是正好吗?”陈建德有些迷惑地看着洪景彬,“咱们已经躲开了,干嘛还往枪口上撞?”
“这不一样的。”洪景彬摇了摇头,解释道,“他们发现咱们不见了,下车的时候立刻就会告诉在清溪市里的同伙。既然他们追上车了,后面车站肯定有人埋伏,咱们担不起这种风险。”
“那怎么办呢?”陈建德更迷糊了,“如果咱们还去,不也一样吗?”
“那不一样的。”洪景彬点了点头,“他们发现咱们不见了,肯定认定咱们往别的方向跑了,到时候这条被他们监视的路线就会被忽视。有可能把人撤走,也有可能不会,但是即使头领想得通,底下人也想不通,即使人没被撤走,他们也不会再认真监视了。咱们逃脱的机会就比较高了。”
“小子,”陈建德摸了摸洪景彬的脑袋,“不简单呐,你爸爸到底是怎么把你锻炼出来的?”
“我四岁就开始和他下棋,”洪景彬叹了口气,“还要听他讲大道理,要体现在象棋和围棋上,很苦的。”
“围棋太难了,不过象棋我还行。”陈建德哈哈笑道,“以后我儿子大一点了,也要让他下象棋。如果他能有你一半聪明,我就再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陈叔叔,”洪景彬抬起头,看了看陈建德,表情显得有点悲伤,“我爸爸和我下棋的时候,说我格局不够,做事只能应付一时,导致最终失败。我想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说咱们有危险?”陈建德有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我不是这个意思,”洪景彬摇了摇头,“等咱们到了,把您家里人接过来吧,我爸爸的人都离开了,清溪不安全了。”
“我相信政府和法律,”陈建德笑了笑,“那些人再厉害,我就不信他们敢公然和政府对着干。”
“不一样的。”洪景彬很严肃地对陈建德说:“陈叔叔你想想看,我爸爸和欧阳雨龙这么多年会没有想干掉的人?为什么他们什么事都没有?”
“这……”陈建德一时语塞,想说些什么辩解的话,又碍于洪景彬的身份而不好说。
“这事一定尽快,否则很危险的。”洪景彬点了点头,“我觉得您是不会在家人安危的问题上侥幸的。”
“可是,搬家是一件很大的事……”陈建德摇了摇头说,“搬家以后生活怎么办?住哪里?户口的问题呢?”
“户口这种事情我估计几百块也就搞定了。”洪景彬咬了咬手指,说,“您救了我,我爸爸一定会答谢您的。我相信谢礼肯定不止几百块吧。明叔叔尽管不是跟着我爸爸的人,但是他一直在我们这边,如果您去了,他也会帮您的。”
“好吧。”陈建德心中稍定,便应承了下来。正巧此时,一列火车姗姗来迟,像个蹒跚的老人一样慢吞吞地开了过来,像是有些不情愿地停在了站台上。
列车员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头都懒得抬。她伸出一只手,说:“车票。”
“真对不起,”陈建德递上了之前在清溪买的车票,“孩子上火车之前忘了上厕所了,火车上厕所满了,孩子实在憋不住了,我就带他下车上厕所,谁知道那车说开就开了。我们……”
“哪儿那么多废话。”列车员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补票上车,不补别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陈建德点了点头,按照洪景彬的要求逗弄他说,“乖,还不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洪景彬脆生生地说。此时的他从神态上彻底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六岁小孩,让已经在内心深处把他当成大人的陈建德有些别扭。列车员见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孩,态度多少也和善了起来。她拍了拍洪景彬的小脑袋,便让开了车厢门口的位置。
天上的云莫名地浓厚了起来,遮蔽了本来还比较明媚的阳光。风也越刮越强,卷起了地上一些零碎的杂物。火车再次发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