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日夙璃和苏子莫才到了周国。
到了时已是黑夜,两人躲在宫外的屋顶上看着宫里不断有锦卫巡逻,夙璃弯唇看向苏子莫,后者却突然递给她一个信笺,以眼神询问他。
“周巍偷偷把顾筱困禁起来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她那里的戒卫应该会更森严,我们两个同是闯入会更容易被发现,所以~”苏子莫冲她笑得邪魅,夙璃挑眉笑道,“我不会相信你会是怕他们那些虾兵蟹将的。”
苏子莫这次倒是难得没与她绊下去,只是别有深意的道,“我是受人之托,你帮我将此物转交给她便好。”
“她就住在正宫后方左拐的那个‘凌冉宫’,我在这帮你放哨如何?”苏子莫笑得没点正经,夙璃不免嗔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一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巡逻的禁卫只觉上空有抹东西一闪而过,抬头却什么也没有。
凌冉宫内,一身浅茉色的素雅锦服,绾于脑后的发髻上只插了支玉簪,顾筱此时坐在桌前烛光下看着书简,周身散发着恬静温柔的气息,那经历了沧桑的脸容依旧美貌动人,只是眉宇间有着难掩去的淡淡忧愁……
夙璃在她窗口站了许久,而她似乎未曾发现房间已多了一人。终于顾筱揉了揉了眉心,放下了书简,才不慌不忙缓缓道:“姑娘来此可是有何事?”
夙璃轻轻弯唇浅笑,似嘲似讽,“玉虚长老的徒弟果然不同普通女子,难怪周巍就算把你囚禁起来也不愿让你离开他。”
顾筱起身看向她,对她的话也不恼,温和笑着却夹着冷漠。“夙姑娘来此,恐怕不是就为了看我笑话吧。”
夙璃不语,手指一转,那对古铜坠便安静的躺在桌面。顾筱有些诧异,拿起吊坠看了看,的确是穹苍坠,疑惑的看向夙璃,后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玉虚长老托我交于你的。”
说着,又递给她一封信笺,“苏子莫受人之托给你的。”
顾筱接过信,展开看了看,随之抿唇不语,把信递在烛火上点着烧成灰烬。背过去没看夙璃,无声一叹,“你走吧。告诉交信给我的那个人,我在这里很好。”
夙璃张了张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走了。顾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悲悯的闭上了眼,手中紧紧的握着那一对铜坠,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自语:“师傅,你这么做的意思是要告诉我,那一场劫最终还是要来临吗?注定的,就真的改不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她只能悲凉的望着天空独自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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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莫与她跃马扬鞭驰马奔腾在那片广阔的草原,一起越过丽水山河,偶尔回眸,相视而笑;一起躺在陵崖顶望那夜月星辰。
她躺靠在他怀里,轻柔浅笑,“子莫,弹首琴曲给我听可好?”
他说,“你想听什么曲?”
“你最喜欢的一首。”
“我喜欢的可很多呢!”
“那就把你会的都弹一遍罢!”她玩笑道,他却笑得认真的点头,“好。”
他坐起来抱着七绝琴,轻轻弹响第一个音符,琴身瞬间变得流光璀璨,在黑夜中更是夺目。他果真给她弹了一曲又一曲,他的琴技很好,不亚于沈君华!夙璃抱膝坐在他身旁,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完美的侧脸挪不开眼,她甚至有一种就这么一直到天荒地老的念头!她本从不信情,却为了苏子莫沦陷,她知道这要不得,可当他第一次把她当成女人护在身后时,已无法自拔!
又一曲完毕,她拉过他的手,“子莫……”
苏子莫回眸,倒映星辰的眼似水柔情,仿佛时间静止,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伸出芊芊玉手将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银面具被缓缓拿下,最先露出那光滑额际间的一点细长妖红的朱砂印记;随之是那邪魅的眉,妖冶而勾人心魄的眼眸,精巧的鼻子下,那微薄的朱唇淡淡弯起,未绑束三千青丝随着衣诀轻轻飘扬,脸颊旁的几缕发丝不安分的拂扫着她精致的脸颜。空灵的眸此时那么认真、那么柔情的凝视着他的眼,那一刹那似乎周遭星辰都暗淡下来,她便犹如九天下凡的嫡仙,美的是那般的惊心动魄!
向来不为美色所动的苏子莫也有些震撼,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抚上那不真实的脸颜,直到那微凉的触感传到手心他才弯起唇角,他说:“阿璃,原来你竟是这般模样!”这般的让他始料未及!
她听了放大了唇角的笑容,那杏状的眼也微微弯成月牙状,平添了属于女人的娇媚。“那你以为我该是怎么样的?”
苏子莫情难自禁的拥她入怀浅笑着,“我也曾想过你的样子,只是未料……”超乎他的想象!
她拿过七绝琴,对着他浅笑,“子莫,我弹一曲给你听听罢!”
她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拨弄着银弦,弹出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让人心旷神怡,仿佛身处云雾缭绕的仙境之地,虚渺而不真实。若说苏子莫的琴音宛若天籁,让人若喜若忧,又心悦诚服的沉醉其中,回味无穷,那夙璃的这一曲《浮生梦》便是恰恰相反,它无喜无忧,空灵静籁,似乎没有注入任何丝毫的情感,听的时候会让人如处梦中,似真似幻,待一曲终毕,便瞬间清醒,似乎未曾听过那一曲般,恍然如梦。
夜已过半,夙璃头枕在他怀里躺着看天空星辰,苏子莫慵懒的神色却若有所思,看着她额心的那条狭长的朱砂红印记,语气轻淡:“我从未想过,我会爱上一只魅。”
夙璃闻言坐起了身子,微凉的看着他,“你是后悔了吗?”
“不,若能重来,我也同样选择你。”苏子莫直视她的眼,犹豫着问,“阿璃,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你还有所隐瞒,你会怪我吗?”
她抿着唇看着他沉默良久,才淡淡开口,“或许会,或许不会。”
苏子莫有些无奈的笑着捏捏她的鼻尖,“你能不那么回答那么诚实吗?”停顿了会儿又道,“我会告诉你的,只是还不是时候,你要相信,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夙璃不语,只是浅浅的笑,不再看他。苏子莫看着她的侧颜沉思,陈国的事情还没解决,玉虚长老预言的那一天总会来,不告诉她,是怕她知道了会不顾一切去找他,他宁愿她怨他,也不想她有一点闪失!只是这些,他都不能告诉她。苏子莫心中轻叹,还是把她拉入怀里,下颚靠在她肩头,她身上的冷梅香味让他满足的轻轻闭眼。这时夙璃却开口,“子莫,快天亮了,我们一起看日出吧!”
“好。”
天微微露出肚白,苏子莫叫醒熟睡在他怀里的夙璃,她朦胧睁眼,入眸的是天际渐渐变黄的一片,随之缓缓升起带着金芒的光球。青山绿水间,雁飞鸟虫鸣,唤醒了这沉睡一夜的天地。夙璃对着太阳伸出右手,缓缓张开修长白皙的五指,仿佛在抚摸那无形的光。暖暖的光透过指缝映在她浅笑的脸上,她说:“忘了有多久,不曾看过这样温暖的日出。”
苏子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好像……唯一的一次是在我刚从战乱沙场中醒来,来到这人间的那个清晨……真的好久了啊!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暖,那时我以为这是美好的,可当所有人都要我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只是我以为……”
手轻轻的被另一只手握住,苏子莫把她拉起,轻吻上她闭着的眼,深邃的眸里闪着丝丝心疼,他说,“那都过去了,如今你只是夙璃。”
她睁开眼,第一次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淡漠与戒备,清澈得像个孩子,她说,“子莫,曾经我从未信过任何人,而今我只信你!”
苏子莫静静的看着她,那么多的话在心口千回百转,最终只是道了一个“嗯”字。为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而后,与她十指相扣往回路走下去。
回到了山腰的房子,他把她拉到铜镜前坐下,夙璃看着镜子里的他们疑惑的问,“你是要做什么?”
苏子莫笑着不语,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拿起桌上的木梳,把她不安分的脑袋扶正,轻笑道:“你不会没梳过发吧?”
夙璃诧异的睁大眼看着他,却莫名的有些可爱,“你要给我梳发吗?”
苏子莫不由被她逗笑了,忍不住伸出手从背后揉了揉她光滑的脸颊,看着镜子的她娇媚的颜在他手里变形,她那无辜的眼神更是惹得他心情大好。待夙璃受不了的正要拍开他前松了手,在她转脸之际飞快的朝她唇上啃了一下,看她似嗔似怒的表情让他的心柔软一片。他想,若不是她最初出世这世间便面对的就是无休止的杀戮死亡,也不会有如今那么冷血无情的孤雪妖女;若她像平凡人一样被对待,也许今日的她又是另一个她,她只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子而已啊!被那样残忍的对待,她若不把自己变得更强,又有谁保护她?
夙璃见苏子莫突然沉默的低头为她梳发,问“你怎么了?”
苏子莫回神,抬头对她浅笑,“我在想,你这么漂亮的头发,应该绾个什么样的发髻才更适合你。”
夙璃淡笑未语,看着他认真的为她一缕缕的把遮掩在脸侧的发丝绾在后方,一点点的露出那妖冶精致的颜。一半发丝轻绾成髻在发顶,留一半发丝倾洒于肩后,他从怀里拿出一支微红的琉玉簪插上发髻,只是简单的梳理,也美得不可方物。
两人镜中相视而笑,而这是镜中也多出一个身影,嫀儿惊讶得瞪着大眼看着两人,不确定的问,“师、师傅?”
苏子莫笑而不语,夙璃点了下头,嫀儿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若不是她依旧是一袭红衣,她是怎么也不会认出她的!嫀儿一直不停的“哇哇哇”,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师傅!你怎么可以这么漂亮?!简直比仙子还美!”
夙璃哭笑不得,“这几****不在,剑练得如何了?”
嫀儿笑得谄媚,“师傅教的我都会了!”
“那我便检验一下吧。”
苏子莫在厨房烧饭做菜,夙璃在院外看着嫀儿练着剑法,一日一日的如此度过,苏子莫成了她们的专用御厨,嫀儿每日练着师傅授予她的琴棋剑法。
这日阳光甚好,院子里苏子莫在耐心的教嫀儿练习新的琴曲,而夙璃闲来无事在旁边托着腮看着他们,不知觉的弯着唇角,眉目含笑,她开始有些依恋这简单温馨的普通生活了。
夜色每日如期而至,嫀儿看着苏子莫端上来一道道让人望之垂涎的佳肴眼冒星星,又崇拜的看着他,“以后嫀儿也要找个像苏哥哥这样长得俊功夫厉害,厨艺更厉害的万能夫君!”
苏子莫笑道,“你应该先想,你师傅会让你嫁人吗?”
嫀儿对着一脸淡然的夙璃笑得谄媚,“师傅都找夫君了还不让我嫁么?”
夙璃挑眉,把筷子递给她,“食而不言,好好吃饭!”
以往师傅的话她是很遵从的,可自打苏子莫这个靠山来了后,她的胆子也养肥了不少。你看这不,师傅才说食而不语她就嘴里塞着肉还嚷嚷着,“苏哥哥你看,你来了之后嫀儿都被你养出了一堆肉肉了~”
夙璃道,“胆子也跟着肥了不少。”
嫀儿呲牙笑着,苏子莫拿了坛酒过来,嫀儿马上兴奋的伸手过去,但一看师傅的眼神就乖乖收了回去,只能眼馋的多瞄了几眼。苏子莫拿出两个酒杯盛满,瞥见嫀儿那“为何没有我的份”的眼神,失笑道,“看我没用,问你师傅。”
嫀儿才把目光转到夙璃,嘴里立马就被塞了块肉,“好好吃饭。”
嫀儿哀怨的把肉咽了下去,默默的低头扒饭,还嘀咕着,“师傅自己不能喝还不让我尝一点点~”
苏子莫听了好笑的看着夙璃,夙璃面不改色说道,“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让你喝?”
苏子莫笑着不语递给她一杯道,“这酒是我从苏宇那拿的藏了十几年的酒,味淳浓香,你尝尝。”
她看了他一眼,扑捉到他眼里的狡黠但还是接过喝了下去。刚入口确实很香,入喉带丝清凉很是舒服,但慢慢的她开始觉得有些热,脸红得有些烫,然后头也晕晕的,努力的看对面的苏子莫,却有双层影子。嫀儿见了喊道“快接住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