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知了的呼鼾万马奔腾,两朵金花已睡死沉。推开房门,一股浓厚的冷清顿时攻陷我茕茕孑立的躯壳。我摁下墙上的开关板,地上打仗似的,到处散着空易拉罐;一个啃到一半的枣糕伫立其中,气质尤为醒目;边角粘着的黑乎乎的口香糖硬块,已然呈发霉趋势。
“乱的可以?”
“比猪窝墙。”
我自问自答。摁熄灯,省得看着扎眼。摸黑到窗边,拉开遮光帘,用力推开窗户,再不通风换气,该窒息身亡了。
借着惨白的月光,我踢开易拉罐,摸到床上,和衣卧倒。翻来覆去,再一次深刻而切实的感受到,失眠的滋味就像熬刑。哎,本打算跟子弹围炉夜话,海阔天空出困意,一句话说错了,被撵了出来。
顺着床滚n圈,我暴躁坐起,自己跟自己左眼瞪右眼。时间就像大风中蹬脚踏车,慢的异常恐怖。我的脑子如同泥泞的轮轴,吃力的转着。干点儿什么好呢?这道题把我从床上难到了地上。我碾亮墙上的开关板,也许灯光可以让我灵光乍现。
这招真灵啊。
我神叨叨地在了无生机的有限区域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咬嘴皮,一会儿啃指甲,一会儿抠抠地板上的口香糖硬块。不一会,唇见红,指甲秃,地板上的口香糖硬块一指甲都秃了,还抠个屁啊。
再干点儿什么好呢?
我呆滞的目光胡乱游走,落到了毫无装饰可言的墙上。挂钟的指针迈向四点五十四十三秒,夜深人静,有多少人跟我一样,愣着双空洞深凹的浊眼,认真的想着,干点儿什么好呢?
哎,他妈的,关灯,喝酒,睡觉!
直把自己喝的七荤八素,眼前飘人民币,困意才懒懒的光临我。
这一觉睡的,噩梦不断。醒来后,背后浸湿。我浑浑噩噩地挪出窝,钻进卫生间,洗漱罢,来到客厅,大虾从厨房迎面走来。
“脚好点没?”我揉着太阳穴问。
“愈了。”大虾表情松弛地说,“心又伤了。”
“啥玩意?”我问,这才注意到,他手捧着一堆黑乎乎的碎片。
“命根子残骸。”
“啊?你的命根子长这色?”
“锅报废了。现安葬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大虾嗳声三叹,“这些是它的身体一角。”
“怎了?”
“下班回来它就死翘翘了。”
“who弄的?”
“你能想到谁的杰作。”大虾气鼓鼓地说。
“知了?”
“就是她!”
“她为啥要弄死这口跟她无冤无仇的锅?”
“怪我。回来晚了,她等不及,亲自下厨,结果一”他抽抽噎噎地跟垃圾桶里的碎片挥手告别,“一路走好。”
估计知了被自己的笨手笨脚气到了,愤而砸了这口锅。
“小蹄子人呢?”
“洗澡呢。”大虾说,“骂我骂出一身臭汗。”
“干嘛要骂你?”
“她谋杀了这口不会反抗的锅,说她几句,不乐意了。”
我用安抚的眼神看着他:“该!民间有句老话,只见有拾钱的,没见有拾骂的,不知道她不给人说?”
“之前我说她了嘛?我多乖!结果呢?我好像挖了她家祖坟,天天跟我厉害,我都快被骂成筛子了。这几天,”大虾越说越来气,“她时而生龙活虎,时而凄风苦雨,起承转合则是疯疯癫癫,不是没有平稳时一比恐龙还罕见,我左右不是。昨天,”他的脑袋上冒出一缕青烟,“我跑网上发了一贴:请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以前没这么严重呀,周期也没这么长,怎么这次一”他蹙着眉头,摇摇脑袋,“一这个事情不对头,不对头。”
“哪个事情不对头,不对头?”我加重语气。
“以往排毒,”大虾自言自语,“她只是躁郁五天,撑死六天,七天顶头了……可是这一次,已经n天了。”
“排毒?”
“……姑娘有,小伙没有。”
“请继续抛出第二张提示卡。”
“……按月算的那个。”大虾垂下脑袋,羞涩语塞地说,脸红的宛似小番茄。
“噢,”我内力十足地大呼,“噢,噢。合着你以为她神经错乱是因为一?”
大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停了下来。
“轻轻的,她来了。”他用超声波说,直勾勾的盯着我身后,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一头巨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