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哟哟,谁呀?”
天已暗沉,空气中的倦怠被稀释,我浸着和风,整个人处于缓冲状,闷头七拐八拐,走到地老天荒。脑子胡七八想,从我和另一个我被十万大军围堵,四面楚歌之下,这个我灵机一动,双臂一挥,掌心震向大军,端的是虎虎生威!那个我问:你在干嘛?这个我答:试试我有没有没祥龙十八掌?那个我问:结果如何?这个我说:逃!
想到夕阳西下,自己像个老而弥坚的西部牛仔,充满永不卸任的战斗力。霸气的踩着山岗制高点,马尾,夹克,皮裤,高筒靴,大墨镜,手边摆台不知从哪搞来的机车一也许是偷来的。我撩开双腿,驾车的气势如嬴政登基,一览众山小脚下随风张狂的野草,叼着大烟斗。正自心里嘎嘎嘎,一个声音似标枪般嗖来,我猛然跳脱幻想,才发觉双腿带我来到了理发店,正好迎着子弹出来丢垃圾。
我左右看看,确定无误,他在对我说话。
“怎么回事?”
“稀客呀!”
“还哟哟哟,”我朝他颠儿去,“搞的跟切克闹样。”
“你以为我在唱歌?”子弹笑不滋儿,“哪股穿堂风,把吹风机穿到了小生寒舍?幸好我承受能力强,不然一桩命案。”
“疯子。”
子弹装酷地脑袋往右一摆,招呼我进屋。结果忘了自己站在门边上,磅的一声随之而来,哎哟喂,疼。
“走过的路过的,瞧一瞧,”我乐坏了,赶紧搬过他的斗鸡眼对准马路,放声吆喝,“耍帅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哎哟!这厮。只见他笑地眯细眼,摇着两条胳膊,跟一招财猫似的,以机器人的步伐直着腿回屋。
“没到春运,”子弹隔着茶几递给我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别忙的像陀螺,没事过来溜溜。”
“不是过来溜了。”我接过纸杯。跟这家伙吹牛打屁,内心的狂躁和死沉抱团没了。
“所以给你点个赞啊。”
“这么晚还不睡?”我呷着茶,扫眼挂钟,十点二十五。
“你不也没有。”
“明天不用开门结客?”
“你呢,”子弹略带疲沓地说,倒进理发椅,“明天不用累的像狗?”
“……只劳不逸,那是机器。”我缱绻道。刚恢复的元气,又有跑路的迹象。
“运作一段时间,松松弦,才是人的方式。”
“嗯。”
“你是谁?”他问,腔调含着奇迹。
“这好像是一首歌。”
“其实是部韩剧。这话从你嘴里吐出来,怪新鲜。”
我苦笑:“深受你的启发。”
“那要交学费。”
“欠着。”
他意味深长的端详我:“看来你这台快乐的机器,终于挺不住了。”
“确实有点不堪负重。”我假装对墙上的傲梅有框画发生兴趣,避开子弹的视线,怕他看出什么来。我始终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家伙只是表面马大哈。
“那要努力犒劳自己。”
“哈!”我神魂荡扬地弹压靠背,望着了无生机的天花板,“拿什么犒劳?没有像样的手艺……连倭黑猩猩都能拢来树枝,折成小段儿砌成堆;还会划亮火柴杆,就着篝火煮饭。而你一唉。”说着,突感饥肠辘辘,才发现几天没正儿八经吃顿热汤了。
“说了这么多,你是想告诉我,你的厨艺不佳,可是你又饿了?”
“很开心你听出了我的潜台词一”
“没有!我没有听出来!”
“你的手听出来了就行。”我绕过茶几拎起子弹,往简易厨房一推。
“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他走回来说,“睡前填饱肚子,是不可取的恶习。”
“我只是吃你一口饭而已,不用趁机装教授吧?”
“对于恶习,我们能控制则控制一”
“授授,现在正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我高亢道,运气提力,一掌将他拍回去,“把菜好好洗洗,案板好好擦擦,我可不想肚里发芽。”
“光有土,没有阳光,发不了。”子弹咕哝,像个木疙瘩似的扒拉菜堆,“昨晚没睡几个点,今天一天忙里忙外,现在又给你当牛做马……我是怎么活到这地步的?”
“这生活,太充实了!”我把戏,“昨晚嘛呢?跟隔壁王大妈谈人生,谈理想呢?”
“刚要打烊,”子弹说,走到垃圾桶前,撅着个屁股削土豆,“一老主顾不知受了哪门子刺激,搞死剪几刀。剪着剪着,对自己的大波浪不甚满意。怎么办呢?烫直呗。完了,还是大波浪魅惑。怎么办呢?烫回去呗一丫跟你当年一个模子。我又没蠢到跟钱过不去,那就烫呗。朕,甚是乏累啊!”
“好啦,我已经拜读了你的甄嬛体小说。相信劳动会帮你找回精气神。你这个做法不对,应该这样做。”五分钟后,我拦住恣意手起刀落的子弹,抓起薄纸般的土豆片,扔进垃圾桶。
“哪个做法不对,应该哪样做?”他挥着菜刀说。
“不要片,要丝。”
“丝由片而来一看样子我在对牛弹琴。”子弹像个泄气的皮球。他抓起垃圾桶,“给我一片一片捡出来!”
我瞄了眼,刚换的垃圾袋一捡就捡!
“不要跟人家讲,”我捧着土豆片说,“我翻过垃圾桶,行吗?ok!谢谢!顺便再来个拍黄瓜!”
我一咕噜把土豆片泼到案板上,子弹的两个拳头抵着自己的两肋,“我说,你能心疼一下老朋友么?”
“对呀,你能心疼一下老朋友么?麻溜的,肚里的小老鼠老叫唤。”我滑进沙发,打开茶几上的电脑,搜索周星驰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