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一生可谓充满艰辛。在她刚刚懂事之时,外公因蒙受冤屈而人牢狱。尽管那时还算是个殷实之家,可母亲还是错过了上学的时机。等到全国解放,酷爱文化人的外公走出牢狱,而母亲已出落成一个婷婷少女,她既是外婆的好帮手,又是弟妹的守护者,已不可能走进学校了。尽管如此,可母亲却天生好记性,哪怕是瞅过一眼的东西,都会过目不忘。而生性好强的她,常常小小年纪就为自己的穿戴忙活着,因而也练就了一手好针线活。
看着弟妹高高兴兴地走进学校,母亲也曾叹息过,但更多的却是将那份感情深藏于心头。
到了该找婆家的年龄,尽管作为长女,有好多人来提亲,可外公却在一次外出中偶见一学校的墙报上的字不错,一打听,才知那人是个年轻的小伙了。外公没有丝毫的犹豫,决定将母亲许配给他。经过朋友的牵线,事情出奇得顺利。那位写得一手好字的小伙便成了我的父亲。母亲没有反对,因为外公的性格她也知道,即使是反对,也不起任何作用。
过了一年,母亲出嫁了。走进这个家门,她才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啊。虽说我家那时还算得上是个大户,可由于爷爷早年去世,不理家务的奶奶将就着应付一切,几十亩的地里常常是麦子稀得可数。每到夏初之时,早已将全村的家家户户都借到了,打下的麦子不等人仓就全还给了人家。大伯喜好抽大烟,二伯喜好在外面捣鼓,而年小的父亲就靠教书支撑着这个家。看清家中的这个样子,母亲偷偷地哭过,也背地里埋怨过外公。
父亲生性善良,尽管那时家里常常会遇到揭不开锅的局面,可他却从没将自己的工资留下一分一厘,全交给了奶奶。那时,二伯已抛下幼子远走他乡,大伯虽在,却时时泡在烟床上,父亲用微薄的工资养活着全家人,而且为侄子一个个娶了亲。因而母亲就只能够靠自己纺花织布来供大家的穿戴。
奶奶那时虽年龄不大,但从母亲踏进家门,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即使是母亲生孩子时,也未曾为母亲烧过一口开水。而母亲却从未将这一切记在心头,在奶奶瘫痪在床的那几年里,母亲照样为她端吃端喝,接屎倒尿,奶奶临终时,只说了一句:难得有你啊。
日子稍稍有了转机,但父亲却突然病倒在了工作岗位上。那时,母亲才30多岁,而大哥刚上高中,我才出生不久。面对突然瘫倒在床的父亲和父亲兜里仅留有的二元钱,母亲忍着泪咬了咬牙,开始了她更苦难的历程。
好心的大妈劝母亲说:让孩子退学吧,这样或多或少可减轻你身上的负担。母亲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不能再误了孩子。
尽管父亲有40多元的退休金,可它不但要为父亲治病,还要供哥哥上学,更要支付全家的口粮。自从父亲病倒后,母亲已不能参加队里的劳动,只能为队里放放羊,可那能换几个工分啊,全家六张嘴的重担全压在母亲的肩头。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母亲的脚步总是来去匆匆,而且手中从未闲过,不是捡来的柴禾,就是拔来的猪草。尽管如此,我们的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尤其是看到和哥哥一同上学的孩子,母亲总在悄悄地落泪,布满愁云的眉头便会锁得更紧更紧。好在哥哥们并未因环境的恶劣而影响学习,相反,他们总会捧给母亲一张张红红的奖状,惟有此时,母亲才会露出点点笑容。
尽管家中时时面临断炊的危机,可母亲从未在父亲面前提起过。她怕已瘫在床的父亲为此焦虑而影响恢复。于是,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们吃饱肚子。每到收粮款时,她总是只能对村长说:别催我,等孩子们上学后我再慢慢地筹吧。为了这个家,她起早贪黑,想尽了一切法子。
每年的大年初一,母亲总是早早地安顿好家中的一切,便带着我去放羊。别人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初一,而母亲却赶着羊群在沟中奔走。而那时的我,并未体会母亲的辛苦,常常是追着羊群爬上爬下,吓得母亲常扯着嗓子喊。
母亲常说,就是做新娘,她似乎都从未穿过新衣裳。母亲出嫁时,父亲曾送过一块花布,可由于家穷,那块布太少,少得外婆将手指甲盖大小的碎布都接了上去。外婆给母亲做了三条土布裤子,可嫁过来之后,看到我家的光景,母亲舍不得穿,将做姑娘时的衣裤拿来,就是在做新娘的日子里,母亲都是一身旧衣,而在以后的岁月里,她再也没能为自己添过一件新衣,直到最后,连换洗的裤子都没有。就是在那样的日子里,母亲却从未悲观过,她常常说:没有过不去的坎。
大哥在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年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家里又多了一份支出,而母亲却信心十足。
日子在母亲的额头悄悄地划着皱痕。三个哥哥相继考上了大学;而我也踏进了学校的大门,父亲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也能拄着拐杖下地活动了。日子一点点好过了。
为了让我们安心上学,母亲年年喂几头猪。打料、种地,这本是需要一个男劳力的活计,母亲却用自己柔弱的肩头扛着、熬着。
而今,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年过花甲的父母也被二哥接到县城。可劳碌了一生的母亲却并未闲下,仍就为儿孙忙活着。多少次我劝她,母亲却笑着说:只要你们都平安,我心足了。望着精神矍的父亲和笑容满面的母亲,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是啊,母亲节已过去了,但对母亲的祝福却永远在我的心头。愿天下的母亲健康幸福!
他握住母亲的手,俯下身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个乞丐;因为当年你叫我搬砖,今天我才能成为一个公司的董事长。”
高贵的施舍
●杨汉光
一个乞丐来到我家门口,向母亲乞讨。这个乞丐很可怜,他的右手连同整条手臂断掉了,空空的衣袖晃荡着,让人看了很难受。我以为母亲一定会慷慨施舍的,可是母亲却指着门前一堆砖对乞丐说:“你帮我把这堆砖搬到屋后去吧。”
乞丐生气地说:“我只有一只手,你还忍心叫我搬砖,不愿给就不给,何必刁难我?”
母亲不生气,俯身搬起砖来。她故意只用一只手搬,搬了一趟才说:“你看,一只手能干活儿。我能干,你为什么不能干呢?”
乞丐怔住了,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母亲,尖尖的喉结像一枚橄榄上下滚动两下,终于俯下身子,用仅有的一只手搬起砖来,一次只能搬两块。他整整搬了两个小时,才把砖搬完,累得气喘如牛,脸上有很多灰尘,几绺乱发被汗水****了,斜贴在额头上。
母亲递给乞丐一条雪白的毛巾。乞丐接过去,很仔细地把脸和脖子擦了一遍,白毛巾变成了黑毛巾。
母亲又递给乞丐20元钱。乞丐接过钱,很感动地说:“谢谢你。”
母亲说:“你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凭力气挣的工钱。”
乞丐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他向母亲深深地鞠一躬,就上路了。
过了很多天,又有一个乞丐来到我家门前,向母亲乞讨。母亲又让乞丐把屋后的砖搬到屋前,照样给他20元钱。
我不解地问母亲:“上次你叫乞丐把砖从屋前搬到屋后,这次又叫乞丐把砖从屋后搬到屋前。你到底是想把砖放在屋后还是屋前?”
母亲说:“这堆砖放在屋前和屋后都一样。”
我撅着嘴说:“那就不要搬了。”
母亲摸摸我的头说:“对乞丐来说,搬砖和不搬砖可就大不相同了。”
此后又来了几个乞丐,我家那堆砖就屋前屋后的被搬来搬去。
几年后,有个很体面的人来到我家。他西装革履,气度不凡,跟电视上那些大老板一模一样。美中不足的是,他只有一只左手,右边是一条空空的衣袖,一荡一荡的。
他握住母亲的手,俯下身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个乞丐;因为当年你叫我搬砖,今天我才能成为一个公司的董事长。”
母亲说:“这是你自己干出来的。”
恐惧感过后,一种从未有过的纯洁涌进了我肉体的各个角落,眼泪不自觉地涌流出来——孩子,通往天国的路途中,你曾在我这小小空间里留驻过吗?
路遇天使
●詹濛
这是一个朋友亲口讲述的故事。听完后我无意去追究真伪,因为我已深深地沉浸在人性的感动中……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单独驾车远行,而那一次的遭遇几乎改变了我的一生。
记得当时穿过了馆山隧道,车就进人了原始森林中崎岖狭隘的山路。手提电话没有了信号,我懊丧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将在原始森林里盘桓两个小时,想必电波的能量是没有办法穿透这又高又密的山脉森林的。
懊丧并不完全是因为电话失灵,而是它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一生和它此刻一样,不过是一块外表精致的废铁盒子。
我有着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父亲非常富有,母亲受人尊敬,我本人也如他们所愿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但那又怎样呢?我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个漂亮玩偶,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继承家庭的一切。31岁的我,有着百岁老人的苍老,有着妇人的懦弱和婴儿般的无知。我的世界是灰蒙蒙的一片……我也渴望激情,每想到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甘受被神鹰啄食内脏之苦而拼命保护着柔弱的人类,这精神便让我激动。但现实中,我从来没遇到过可以献身的机会,只是庸庸碌碌地做着自己的富家公子哥儿。
又试了一次电话,仍是忙音,我便专注开车,不再想它。车进了一个急转弯处的隧道口,我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一个刚从黑夜中夜游回来的精灵,前方的路似乎成了通往天国的云梯。我下意识地回望身后,忽然惊奇地发现在我刚刚通过时还空无一人的路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是怎么来到这绝壁陡坡的呢?更惊奇的是,我似乎感觉到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光萦绕于他的周围。这光辉绝非来自夕阳的反射,夕阳是不具备这种能量的,那是一种世外的东西,不染一丝尘俗,就像16世纪意大利诗人画家普桑画中的天使,对了,就是那样一种沉静和安详。
我急踩刹车,等待他走上前来,他却一动不动留在那里,只是用眼神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像着了魔一般,下意识地揣上那个失了灵的手提电话,下车向他走去。
男孩的脸色像纸一样的苍白,一双眼睛极其漂亮,头上戴着的棒球帽印有一个大大的红色“G”字,是巨人队的标志,在夕阳中有点刺眼。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不过马上就明白了,他是在说自己不会讲话。我急忙打着手语问他有什么要帮忙的。他却拉住了我的手,将其展开,在手心上写上了3个英文字母“SOS”,然后就自顾自向路边的沟底走去。
这可是紧急救助信号!我一惊,急忙尾随而下。谁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几十米,绕过了一棵大树之后,孩子突然不见了。就在我四处寻找他的时候,前方几米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呻吟,循声而去,我险些被那副惨景吓晕——一台中型客车倒卧在树丛里,像一头沙漠中角逐后遍体鳞伤的漂亮母狮,正在凄楚地苟延残喘。
我用树干小心地砸开已破的车窗,探进头去——天哪!一群都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横躺竖卧在里面,身上均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我不敢断定有几位幸存者。但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无法搬动这台大车,必须呼救。然而这是在大森林里,上不着天,下不接地,如何呼救呢?情急之下,我摸出了口袋中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提电话。
意外的是,在上面公路上都打不通的电话,在山谷里面竟然接通了。
待自卫队的直升飞机救援队到达的时候,我已尽了我作为外科医生的最大力量——徒手急救了10个孩子。担架一个一个地抬了进去,因为抢救及时,避免了大量的失血,除司机外只有一名孩子死亡,因为被压在了车底,据说在车翻下来的瞬间就已经丧生。当那副小小的担架通过我面前的时候,一种医生的负疚感使我忍不住掀起了蒙在那孩子脸上的毛毯,一瞬间,我的血液全部凝固了——这不正是刚才引我走下悬崖的那位男孩吗?一样苍白的脸庞,一样戴着血红的“G”字棒球帽,不同的是那喉咙已血肉模糊,上面横穿了一根细棒——这正是造成他速死的另一个致命伤!
我觉得完全陷入了幻觉之中,使劲地拍拍自己的脸庞,都又真实地感觉到了疼痛……
当自卫队员用直升飞机载着我回到山路边的停车处时,我再一次走到了那少年曾经站过的悬崖路边,向方才自己走过的山路低头望去,却发现那里除了一片峭壁之外,竟再无一点有过路的迹象——那么我刚才究竟是怎样下起的呢?
如坠云雾,我木然地回到了车中,瞬息之间血液再次凝固——助手席上赫然摆着一顶帽子,正是那顶绣着“G”字的巨人棒球队的血红帽子!
我用了极大的勇气才敢轻轻拿起那顶帽子,俨然捧着一个高贵弱小的灵魂。恐惧感过后,一种从未有过的纯洁涌进了我肉体的各个角落,眼泪不自觉地涌流出来——孩子,通往天国的路途中,你曾在我这小小空间里留驻过吗?
回去之后,我离开了我那富有的家庭,辞掉了所谓前程无限的工作,随海外青年协力队走遍了亚、非、南美各地巡回医疗,踏遍了地球上几乎所有的穷乡僻壤。我一生未结婚,也没有孩子,伴随我走遍天涯的只有那顶巨人棒球队的小帽子。
随着岁月的流逝,它已变旧、褪色,然而我的生命却一天比一天充实,我从未如此地幸福过。因为我虽身在尘世,却有个小天使时常伴随着我,一个曾经是那么富有活力的小生命环绕在我左右。
我的小天使,我的小普罗米修斯,你在天堂还好吗?
——原来,让他不忍死去的,竟是对那辛苦的营救者的答谢之心。这么朴素,又这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