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房迮当然没有和羲和一起去校场。
他是如履薄冰惯了的人,知道自己的职责与本分。即便是最为宽松的场合,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在何处。而在这宫中,更是无需多言。
“两宫命臣关心殿下课业,并伴学书、琴,却并未提及射御之事。而殿下习射、御久矣,必有武官师傅指导,若臣同往,恐有不便。”房迮不卑不亢道。
羲和也并未勉强,说道:“既然太傅如此说,也好。确是劳太傅白入宫一趟了,不若我送您出慈庆宫去。”
房迮忙作揖道:“岂敢烦殿下。”
她微讪,更加不勉强,带人出宫去了。
房迮回到家,父亲详细地问了他觐见时的情形,听说了遇见郑怀恩和那两个内人的经历之后,房攸先只叹道:“等闲平地起波澜。你入宫后,今上虽不曾见你,然一行一止必须倍加注意。你也知晓,本来擢你为太女太傅,并非今上之意,而是你兄长提意的。这些年圣人极少参政,偶尔一求,今上不忍断然拒绝而已。如今你已入慈庆宫,今上必然处处关心于你。今日你的表现,算是不温不火,今上短期之内应当是放心了的……阿迮……”
他低下头,道:“父亲,我知道轻重。”
房攸先没再说那些话,只是道:“只是苦了吾儿,你本不当为生活所累。只是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只能对你不起。你要知道,自己的一行一止,不仅仅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更是这个夹缝中求生的家族的希望,当然也可能是灾难。”
房迮默然无语,半晌才重复道:“知道了。”
说完那些话,房攸先觉得有些疲劳,于是挥手对房迮道:“你下去读书吧。”
房迮躬身而退。
走出父亲的清润堂,回到自己的储雪斋,刚过月洞门就迎面遇见一个妇人,正是刘婶。
“公子,您回来啦。”自从茶室散了,房迮便将他们刘叔刘婶夫妻二人留在了房府。刘婶在他的储雪斋做点杂活,刘叔跟着他在外面走动。虽说大家都知道他们二人原是“那府里”的人,然房迮坚持照拂,他二人又是识趣让人尊重的,久而久之便无什么话了。
听了刘婶叫他,房迮却微微一皱眉。刘婶见了他脸上表情,才有些忐忑道:“妾身又忘了,二爷宽宥则个。”毕竟旧时候在月来茶室时,他们称呼他为房公子,如今入了房府,已是房家的人,自然便随家生子称二爷。
房迮方才虽然一皱眉,心里却不曾恼,温言道:“刘婶等在这儿,有什么事情么?”
刘婶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腼腆道:“妾身……听说二爷今日是入宫去了。不知可曾见到明珠小姐……妾身……”刘婶曾是明珠的保姆,自然有一份感情在。她不是见惯大世面的妇人,只知道小姐被带进了宫里去,以为房迮入宫了便就是能够见到小姐了。哪曾想,房迮自己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哪里有空去关心那个年幼的孩子呢?
闻言,房迮有些自责。他虽然入宫,却竟不曾想到明珠。便对刘婶道:“今次没有,下次有机会总能够见到的……听兄长谈起此事,说托付了一位很妥贴的内人做明珠的养母。她原是今上的梳头夫人,再好没有的。刘婶可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