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样,难道不会太委屈了吗?”他还是这样问道。
缪氏笑了笑,道:“明珠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妾身本来就想在宫中孤老,膝下有女自然是快乐之事。如今有了明珠,觉得世界孩子,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妾身心里很是满足,怎么会感到委屈呢?”
怀梁默然,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都知道,甚至是他一手促成。所以他已经不想再说那些道貌岸然的话,去安慰眼前这个显得有些落寞的女人了。对于他和房选还有明珠来说,最理想的事情已经发生,而对于缪氏来说,他只能尽力弥补。
终于,他道:“这样也好……你好生教导她。过了夏天,太女殿下就要搬到慈庆宫去了,接着一年一年,不知道进多少新内人服侍。将来,无论我是否还在中官,圣人都会一直关心明珠的。将来,她去慈庆宫,应当不是太难的事。这样,房大人也能经常见到明珠。”
缪氏颔首,她自然知道。终归,房迮还是明珠的生父。他们这样筹划,不过是为了她屋里的那个姑娘,以后既不缺少人情的关怀,也可以过舒心自然一点的生活,远离那些黑暗和丑恶的纷争。
送别了吴先生,缪氏带着两个年轻内人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就听到内人们叽叽喳喳的讲起刚才见到的吴先生。
还是年轻好啊。
“吴先生该有四十岁了吧?”
“可是看上去就像而立之人呵。真是年轻。”
“吴先生是我见过除了圣人,最英俊的……可惜了,他不是男子。”
缪氏皱了皱眉,所幸此处无人,年轻内人们的声音压得也低,她就没有阻止。
“哎哟,你莫不是……”一声轻笑。
“哪儿能啊,你可不知道么?这么些年了,你看看圣人。同样的,圣人待司礼监郑先生,一如其他内使一般。可待中官吴先生,不仅如仪如礼,竟如兄弟一般亲切爱护。再说万岁,多少时候……”
内人住了嘴,因为缪氏停了步子,回过头来。
她看着两个年轻的内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在宫中,最重要的事就是‘谨言慎行’。当初入宫时,教养女官不曾教好你们,难道还要明日去安乐堂学吗?”
两个年轻内人相互对视一眼,连忙跪下全礼:“请姑姑恕罪。”
“一会儿自己去宫正司记档,今晚提铃吧。”缪氏淡淡道。
两个内人微微抬了抬头,很快俯得更低。
其实缪氏自己是个很温和的人,虽然年轻的时候也被罚过提铃之类的,却并未心态扭曲。她只是想让这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记得,在这个宫里什么事情可以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因此,她虽然心里对这两个年轻人反感到了极点,却还是希望用这种比较轻的惩罚,使她们慎言。她这里还可,若是被别人听去了,可就不仅仅是提铃那么简单了。
有时候缪氏也会寻思,她已经入宫十多年了,认识吴先生也已经十年了。吴先生对万岁忠心耿耿不提,生活起居一应都是体贴入微,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超越了人臣的本份。同样的,他有时候行事也会逾越作为人臣应有的界限,许多听起来耸人听闻的事,只要他想,他都会去做。比如今次,明知忤逆上意,却还是让明珠作为缪氏的养女入宫。可是事后,万岁也不会将他怎样。
而自己眼里的吴先生,端净得如同雪松一般。他的行事、人品,与他的外貌一样,毫无瑕疵。他在宫内人心中,是无可取代的所在。不仅仅是在香药上的造诣,听说他还经常代今上作诗赏及臣下,乃至与圣人共谈书画。若是男子,也必然是光风霁月的人物。
只是,她叹了口气。
罢了,只要吴先生他自己心意欢喜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