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熙皱皱眉毛,道:“伤成这样都不让康泰告诉我,是为什么?如果只是因为和庄岚的姐妹之情,那更加大可不必!”
“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如今我是朝廷疑犯,自是要安分守己。你这算什么?公然与朝廷作对么?”庄晴气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或许庄媛音那番话已经让她开始变得尖锐——对和王府。
世熙不理她。约摸着又往前跑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停了下来。他落地将她放开,她便马上跳得离他远远的,仿若他身上有毒碰不得似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世熙急道。
庄晴道:“真想知道,回去问和王爷便知!”
世熙上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
世熙走过去强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旁边一栋废屋里去。那屋子久无人住,地上杂草遍生,刚踏进去便有三五地鼠覆着草皮乱蹿。世熙走在前头拉着庄晴,两人推开斑驳的屋门往里走去,最末间的屋子里,竟已站了四名黑衣人垂手而立。庄晴见此情景不禁一呆,然而那四人周身毫无杀机隐埋,她便料到这必是赵世熙的人无疑。
她此念方落,果真就听到其中一名黑衣人拱手向世熙道:“小王爷,四仲已将庄夫人拦在半路,但可能也支持不了多久。”
世熙朝他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同庄姑娘讲。”他看着那四人鱼贯而出,约摸着他们已经走过一定的范围,方才开口向庄晴道:“京城不是久留之地,你先回杭州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晚点我自会过来找你。”
庄晴道:“你找我做什么呢?你是小王爷,我不过一介平民——”
“现在我不同你呕气。”世熙将她的手腕牵起来放了手指在她的脉搏上,须臾惊道:“缘何你的身子竟坏到如此地步?”
庄晴抽出手来,苦笑道:“这只是小伤,调理调理便好,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忽然间又道:“落珠呢?为什么你没有将她一起救出来?”
世熙低头思量道:“落珠手脚挺利索,我暂时留她伺候着我爹。待到你我团聚之日,便是你和落珠重逢之时。”他将一个玉净瓶子从腰间掏出来递给庄晴,道:“康泰有跟我提过你的病情,我没想到他竟对我还有所保留。这药你放在身边,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吃两颗或许有用。”
庄晴将药接在手里,道:“你放心,就算灰飞烟灭,我都一定会找出彼岸修罗的解药来救王爷。我、不想欠你什么。”
世熙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料是中间必另有误会,他也不去追问她,只管抱了她在怀里低头在她额头轻吻,道:“不要试图去做任何尝试,我已经有办法解爹身上的毒。”
“怎么可能!”庄晴顾不得去忌讳世熙的举止,惊道:“我翻了家中所有医书都毫无头绪,短短几天,你怎么办到的?”自她从昏迷中醒来,首先跑进她意识里的便是“彼岸修罗”四字。她瞒着庄媛音每晚将所有能想到的药方炼制亲尝,却依旧百愁莫展。
世熙伸手去刮了下她的鼻梁,笑道:“总之,到了杭州就去‘百川钱庄’找那里的吴掌柜,拿这个玉佩给他看,他会安排好你的住处,在那里等我。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包括我、我爹,还有整个和王府。”他将腰带上的玉佩摘下放在庄晴手里,忍不住按住她的额头又是轻轻一吻。他道:“切莫再做任何尝试,要是觉得心里欠我的,等我就是。我走了。”话音落人也跟着利落地从破落不堪的窗户里跃身而出。
庄媛音的脚步声跟在世熙的身影消失的时候出现。
庄晴收起药瓶和玉佩急急忙忙走出去,就看到庄媛音手里握了滴血的寒剑一路追进来。血顺着剑锋往下流,所过之处花海暴走。
“晴儿!”庄媛音看到庄晴更加快脚步冲进来,“是谁掳你出来?”
庄晴伸手去拦了她手里的剑,掏出丝帕来将血迹抹干递还给她,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锦绣坊的两名谋反疑犯已经在大火里化为灰烬。娘!我们走吧!不回千树镇,找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去。我想安静一些日子。”
庄岚自从打算跟着宇乔回杭州起,便一直以小厮扮相跟随宇乔左右。两人一路上顺着官道而行,所到之处非喧即华,热闹得连晚上都仿若白昼。
这天黄昏时分,宇乔策马行在路前,只因离寄宿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心下不免着急。庄岚原本紧紧跟在他后面,但看到他这副拼命赶路的模样,突然扔了马鞭跳下马来,放马儿径自行到大路边的河岸上去歇息,自己跟在马儿后面看着青草在它的牙齿底下轻轻溅出绿色的汁。
宇乔听到后面没了马蹄声,回头看见没了庄岚的影子,不禁着急起来,忙回马原路回来找她。
“岚儿,你怎么不走了?”他立马站在路上朝她道:“再不走会错过宿头的。”
庄岚听他讲这话,索性双手叉腰狠狠盯着他。
宇乔轻轻叹口气跳下马来,放那马儿去找庄岚的马去。他自己走下岸来,将腰上的扇子摘下去敲敲庄岚的额头。
“又闹脾气!”他道。
庄岚道:“让我跟着你,整天就知道赶路赶路赶路,我是玩偶么?看到好玩的地方我也会像其他姑娘那样想出去玩的嘛!”
宇乔轻轻笑道:“前面那个驿站是我们路上最后一个。今天晚上在那儿休息一晚,明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到达杭州城,那里可是好玩得多!”
庄岚道:“杭州城我都转腻了!”
宇乔走过去将两个人的马牵回来,道:“那么,到了前面驿站我们先安顿好住处,我陪你去镇上走走可好?”说罢不由去拍拍庄岚头顶轻笑出声。
“你自己讲的!我可没逼你!”庄岚兴奋地跳起来笑道:“我在前面开路,你快点!”说话间已经牵了马跳上大路,跨马飞奔而去。
两个人在天黑之前在驿站安顿好了住处。庄岚顾不得吃晚饭就拉着宇乔出门往镇上最热闹的夜街而去。宇乔果然没有食言,全程只管跟在庄岚身后做她的跟班。庄岚身上穿了一袭淡蓝儒衣,但她总忌讳着之前女扮男装时世熙的嘲笑,总觉自己气势不够,因此将宇乔的扇子夺了来充门面。宇乔身上着了褐色锦衫,尽管怀里抱的满是庄岚淘来的小玩意儿显得有些狼狈,但眉宇里的俊秀却是怎么都遮掩不掉。两个人走在一起男才女貌,颇令人羡慕。
“小姑娘,买这个,这个好。你家小郎君用起来分外好看!”卖扇子的小摊贩将手中一把檀香山扇递给庄岚道。
庄岚接过扇子打开在宇乔胸前比比,笑道:“嗯,这个好看,就这个了!”
扇子上临摹了“百鸟朝凤图”。
宇乔低头看到还未来得及抗议,庄岚就已经丢了铜板给摊庄领头往前蹿去。宇乔哭笑不得地看看得意地朝他点头的摊主,无奈地摇头往前去追庄岚。
那庄岚看到新鲜的玩意儿就要往前去凑热闹,这会儿看见一个卖艺的摊子将铜锣敲得阵天响,忍不住就挤过人群蹲在一角去边啃手中的零食边看热闹。待她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已经不见了宇乔的人影。这时候大家都在朝卖艺的叫好,一个个涌上前去掷铜板在艺台前的笸箩里头,庄岚被层层人群淹没,等她好不容易冲出来,手里捏着的零食都早就落了一地被人们踩在脚底下。她赶紧将手中两把扇子别在腰间,沿了两边街道到处寻宇乔去。
心急之下她索性翻身跃上屋顶,此举惹得人群中一阵喧哗。
“宇乔!宇乔!”她一路上喊来不知不觉中就跑出夜街中心去。突然间她蓦地止住脚步细听。镇郊外头分明有刀剑击响的声音,于是她调头而去直奔外郊。
空旷的外野之上,初夏的草萌生了绿色的飘絮,丝丝缕缕幻成幽灵的模样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张在半空中,像一卷劲头生猛的龙卷风将宇乔困在漩涡中间。他的衣袖被风刮得“呼啦啦”直响,手中的剑甚至都不听使地被震离手。
“宇乔!”庄岚追过去叫道。
宇乔回头看是庄岚,急急地向她喊道:“庄岚!别过来!”
宇乔手中没了兵器,应付起来更是分外吃力,不消两招就被对手一掌劈出三丈开外。庄岚见状忙飞身上前扶住脚步飘浮的宇乔。
“他为什么要杀你?”她道。
宇乔摇摇头,推开她道:“不要管我!走!”正说着已经不支伤痛直直跪坐到地上去。
与宇乔对手的那人丝毫也不放松警惕,不等宇乔站起身来就又提气上前,周身携了沉重的杀气直打宇乔面门。
庄岚二话不说抽出腰中软剑,快步前去推开宇乔硬是接下这招去。对手深厚的内劲震得她虎口生痛!她虚开半步挡在宇乔身前,向那穿了一身夜行衣的对手道:“既然是夺命而来,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对自己的力量没有信心,怕寻仇么?”
那人竟也不答话与她,冷哼一声将宇乔丢在一边的剑抬手拈来握在手中——他方才与宇乔一战,却是徒手攻之!
庄岚心下暗暗吃惊道:莫非今晚真要丧命于此?她回头看看宇乔,他看来是内脉受损,凭着满身力量硬是半跪在地上,额上的冷汗混了嘴角的淤血滴进身前的土里去。
“庄岚!不要管我,走!”宇乔说话时候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