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烟轻摇了摇头,笑道,“小姐的字已经练得很好了,今天我们来做点别的事情吧。小姐可知,这种写字留下凸痕的墨水是如何做成的?”
梦儿摇了摇头,激动的神情已经若隐若现了。
于生烟看得出,梦儿每次都很喜欢他教的新事物,于是仔细道,“原料是一种植物茎部的汁液,与水和墨粉按一定比例调和制成,平时放在玻璃罐中密封。使用时吸取少量在笔的墨囊中,写出来的字一经风吹就会渗透进纸里,并与纸发生反应,形成凸痕,轻轻触碰便可以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样字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纸上会突然冒出来一块凸痕……真神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植物?”
“紫瑾草。”
“紫瑾草……我记得,百花园中好像有个类似名字的……”梦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小姐,咱园子里确实有紫瑾草这种植物。”霞锦提醒道。
“霞锦,你快去采些来让先生看看是不是。”梦儿有些兴奋。
“好的,小姐。”
霞锦去采了些回来,于生烟看了看,确定这是可以用来做墨水的原料,于是两人便开始做起了墨水。
望着一瓶做好了的深紫色墨水,于生烟道,“小姐对将军真是情真意切,用小姐亲手磨出的墨汁写成的信,一定会让将军感受到的。”
梦儿羞涩的低下了头,“先生误会了,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给了我许多,可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只能有这样的心意而已……”可她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分明在诉说着喜欢,自己却没有发现。望着这样的她,于生烟从心底里觉得她十分青涩可爱。
“心意是要比金钱贵重百倍的东西,是无法买卖得来的东西。即便是拥有天下的皇帝,也未必得到过一人的真心,人心可贵,唯有失去的人才知道。”于生烟的语气忽然有些低沉。
“……那,那还真是有些悲伤。”梦儿淡淡回。
看着她也跟着自己一起低沉了起来,于生烟觉得有些好笑,这女孩怎么这么善良,别人难过你就难过。于是宽慰道,“这世间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得到了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些什么,为了获得什么就必定要去掠夺什么,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唯有强者才能活的潇洒自在。像小姐这样的,估计早就……”
梦儿知道他在开自己玩笑,并不在意,“那是动物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可我们是人,是不一样的,是可以相互理解的,是能够相亲相爱的。”
“动物也有他们自己的语言,小姐怎么就知道他们无法沟通理解?只是有些事,根本就是无法沟通的。并非是不愿意,只是人性本能在趋势着,就是想要去狠狠地掠夺他人才能够活下去。别忘了,人说到底,就是动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嗯……先生说的有道理,但好可怕啊,这样的世界……”
“小姐不必担忧这些。是我多话了。”
梦儿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我还是觉得,人之所以作为人而生,一定是有特殊理由的,为了什么特殊的理由,作为人而生,而并非是野蛮的动物。不论是受到欺负、嫉妒、欺骗、背叛、怨恨,人都定不会像动物那样只知道报伤害报复,因为会理解,会原谅,所以才成为人的,不是吗?”说罢,她轻笑起来,感觉自己今天有点特别能说。
“……”于生烟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生烟觉得她生活的应该并不快乐才对,虽然不知道她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她作为义妹在将军府中的生活应该也不会太自在,可她现在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有的感悟,还是仅仅的不谙世事?于生烟一时竟分辨不出。
几天后,在于生烟的指导下,梦儿终于写成了第一封能够寄给苏世安的信。梦儿轻抚着检查每一个字,再三确认才用信纸小心翼翼的包起来。刚包好了,就听到外面有人小跑进来了。
是霞锦。
“小姐,将军那边来消息了,说是大捷!”
“真的吗?”梦儿高兴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还有没有说些什么?”
霞锦大步移到她身边,“是从李副将那儿偷听来的,说是对方气势汹汹准备了十几天,将军就跟着在疆边观察了十几天,敌国一出兵,将军就亲自率军迎战,不过一日,就分出胜负了。咱们大将军真是神勇啊……”
在霞锦的话里,梦儿已经在想象他上战场杀敌的英勇模样了,“那哥哥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没有啦,谁能伤到将军一丝一毫!只不过,回来的事,还未听说呢……”
“哦,是吗……”梦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不出来失落。“先生,你教我写个字,我要重新给哥哥写信。”
于生烟愣了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好。”
…………
在苏世安离开整整一个月后,梦儿终于把信派人捎了过去。来拿信时,李副将对梦儿道,“小姐不必担心,军中事务众多,再加上两国之交的大任落在将军身上,都是需要时间慢慢处理的。”
梦儿识趣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叮嘱一定要把信送到哥哥手上。
等待回信的这几天异常漫长,梦儿几乎对每个来过的人都问一句,有没有消息。连仅仅来例行检查的易柳也不放过。易柳是个从不多事的女子,也许是因为游历四方,到处闯荡,早就养成了即便是在意,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能不管则不管的原则,可一碰到梦儿,她的原则就破坏了。
她的时间支配很自由,梦儿也从不为难她多待一分,只是自从苏世安出征以后,易柳就发现她越来越黏自己了,也许是自己真的有做知心姐姐的天赋吧,易柳也对梦儿的事总是放不下,看到她这几天都快要相思成疾了,就更加无奈了。
易柳在梦儿面前说话要比霞锦她们自由的多,从不顾忌身份地位,“小姐啊,你知道吗,你得病了,很严重的病。”
“啊?”
“相思成疾,相思病。”易柳收拾着东西,道。
“柳医生,你又嘲笑我……”梦儿卷着垂下的一缕头发。
“我没有,这很正常啊。”十六七岁的少女会喜欢上一名男子,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她正处于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懂得更快。
“这一点都不正常,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我们不能……”
易柳笑了起来。这样明显的借口,你自己相信吗?“傻孩子,你真的相信这种关系就能够束缚住你心里的感情吗?古代兄妹成亲的事多了去了,即便是血缘也阻止不了。更何况,你们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吗?”
“可是……”梦儿明白她什么意思。这要她承认很简单,只是说出来就难了……她喜欢他,是那天下午的事。他是那样一个冷漠的人,却在失去一切的时候无声陪伴着她,还予她承诺。她想他并不是表面那样冷漠的人,她愿意相信他,她想要了解他,更多……
“没什么好可是的,想要喜欢就去正大光明的喜欢啊,隐瞒着只会让自己委屈而已,人生苦短,还是多由着自己的心来判断吧。否则,你后悔也来不及的。”易柳一副了然的表情道。
梦儿点点头,得到了无形的鼓励,“……那……那你可要替我保密……我想自己告诉他……”
“嗯,好,我替你加油。”易柳轻抚她的头,安抚她。
“嗯嗯……”
几天之后,没等到苏世安的回信,却等来了苏世安本人。走了近一个半月的苏世安,终于回来了。梦儿躲在百花园园门后,听着外面归来人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心里痒痒的,不一会便听到有人高喊将军回来了,接着就听到了不紧不慢的马蹄声。
苏世安下了马,刚要走,便被冷副将叫住,面露难色,“将军,那位怎么办?”
苏世安瞥了一眼绑在后面马上乱叫不停的女人,“丢到下人房里,关起来。”
“……”冷副将有些为难,但将军面露不悦,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苏世安你敢我把丢到别人那里去,你这样对我,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你不能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身后传来尖锐的女声,毫无形象的大声吼叫着,引得周围侧目。
“哼,很好,还有力气威胁我。丢下去!”苏世安厉声道,不等她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