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鹅毛般的大雪好似可以把一切房屋、山峦、树木、街道全都覆盖住,但却盖不住一个个狂躁的心灵!
受辛不在朝歌,朝歌城的夜晚真是难得的安静。夜已入深,一切都陷入静寂之中,可微子府内密室之内,却依然很热闹。麦云、仪狄、夏招、林风齐聚,此时微子还没来,几个人边饮茶边闲聊着!或许像这样的密谈已经很多了,所以虽然大事临近,但几人却毫不紧张,都说说笑笑颇为轻松!
几人正聊着,微子突然走进来,四人一起起身躬身行礼,微子只微微一颔首,便坐了下来,四人也都坐了下来。
微子向几人微一扫视,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竟眉头皱起,问道:“梅英呢?他怎么没来?”说着,看向仪狄和林风!
林风笑道:“这趟差事非同一般,他总要跟他的莺儿告个别吧!”
微子顿时脸现不悦之色,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造什么别!你们怎么这么纵容他!”恼怒中,带着紧张之色。林风见微子这么生气,有些意外,就道:“殿下放心,梅英不是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之人,不会有事的!”
可是微子脸上怒色依然不减,竟站了起来道:“你们……祖伊和孝癸是堂兄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行的是足以天崩地裂的事,怎能如此意气用事、儿女情长?”
林风见他这神色,不敢再强辩,只得道:“是,林风知错!”夏招看微子似有些太紧张了,就端起茶走到微子面前,笑着劝道:“殿下,您不必这么动怒,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我们策划周密,一定稳操胜券!”说着将茶水递过去!
微子也察觉自己显得似不够镇定,他接过茶水又缓缓坐了下来,叹道:“不是我太过小心,只是这件事太过重大,不得不谨慎些!”夏招又回到了座位上。
微子又喝了一口茶,又向麦云问道:“牧正,那边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重要的是那些农甸和农牧,都安排好了吗?”
麦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道:“殿下放心,那边的事我已全部安排妥当,到时沙丘就是天塌下来,朝歌也得不到半点讯息!”说完,他向其他几人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道:“这回我们安排如此周详,要是再不成,那当真是老天无眼了!”夏招几人听到,也都相视一笑。
可是微子摇头苦笑道:“老天无眼?老天无眼也不是这一回了!多少次了,我们不都是功败垂成吗?”几人一听,都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仪狄打破沉默道:“殿下,这次殿下以王位许诺孝癸,我想是不是有些不妥啊?若他真成了事,难道真要让他来朝歌登基?”
微子尚未回答,夏招撇着嘴不以为然地先道:“他?他凭什么?不定他个弑君谋逆的罪名就不错了!天位注定是微子殿下的!”麦云也道:“对,殿下才是真命天子!我们做这么多事,难道就给他做嫁衣吗?”
微子一直静听着几人对话,他轻轻拨弄茶叶,悠悠地道:“其实你们以为我这么做只为自己的王位吗?微子不敢否认也确也是为此!但更重要的是为我成汤社稷!微子身为成汤子孙,是无法看着我殷商社稷毁在这暴君手里!只要能为我殷商社稷,一切皆可!”
几人一听,都忽然察觉刚才似有些失言,一齐站了起来躬身道:“殿下大义,卑职等感佩万分!”微子微微点点头,道:“你们都坐下吧,你们都是我心腹之人,微子也只是想对你们说几句肺腑之言!”
几个人又坐了下来,微子轻尝一口,又朝夏招道:“司工,你是否见过那太鸾了,是否同他谈过?”夏招面现忧色,道:“谈倒是谈了,只是他似对其师元铣的事,依然对我们心怀怨恨!”众人想起元铣的事,依然喟然不已。
微子深叹一口气,道:“太师的事,是我们做错了,枉害了他一条性命!”说着,想起那日在九间殿上元铣被炮烙的情景,依然心如火烧!林风恨恨地道:“这是受辛欠我们的一条血债,将来必让他加倍偿还!”
微子面色有些沉重,他放下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处看着漫天飘洒的雪花发呆,最后悠悠地道:“老天啊,我微子此生的运数,究竟如何啊……”
就在微子与夏招等人商议天下大事的时候,同一时刻,在国老祖伊府内,莺儿正在窗边一个人静静的读书。可读着读着,渐觉心烦意乱,心中杂念丛生,终于读不下去了!不得已,只得将书简放下,准备解衣睡觉!
可就在这时,门突然一响,一阵寒风顿时吹进屋内,跟着一人也走了进来,笑着道:“莺儿!”
莺儿竟吓得全身一哆嗦,她回头一看,见自己朝思夜想的梅英竟就在自己面前!莺儿觉得难以置信,见梅英脸上正带着兴奋的笑容看着自己,不禁走上前几步伸手抚摸着梅英的面庞。终于,她眼中泪水盈眶,但脸却带着喜悦的笑意,有些哽咽地道:“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
梅英看着烛光下泪水莹然的莺儿,知道她对自己思念已极,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忍不住将莺儿揽入怀中,轻轻吻她额头面颊,心中充满愧疚怜惜,却又充满难以言说的欣慰和幸福!
两人只觉心神俱醉,仿佛时间已经凝结。
春意融融,足解相思之苦,过了好一会儿,梅英的手臂才松了些。莺儿充满激动和喜悦的脸上也带着些羞涩之感,梅英见她这模样,不禁更加怜爱!
两人心情都稍微平静了些,莺儿看着这张稚气未脱,却十分喜悦的脸,不禁有些诧异,柔声问道:“你怎么现在来了!”
梅英微一低头,显得有些犹豫,最后笑着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莺儿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他,问道:“大事?什么大事?”他知道梅英口中的大事,绝不是一般的事!
梅英又低下了头,脸又现些为难之色,又道:“这个……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说到这里脸上竟又是一片兴奋的笑意,道:“……不过等做完了这件事,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们可以远走高飞!”
莺儿听到他的话,心中也先是一喜,可是随即更加诧异,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有这样大的干系?你快告诉我!”说着,她握住梅英的双臂,紧张的看着他等他回答!
梅英看着莺儿有些惊慌的神色,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莺儿,你不要担心,你听我说!我现在真的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但你相信我,这次我们策划周详,一定万无一失!等我大仇得报,我就来找你!到那时,再也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他说完,回头看了看外面的雪夜,又看了看莺儿娇美的面孔,只觉心中万分难舍,不禁又将莺儿抱入怀中,最后强忍着心中之痛道:“我得走了,我不能在此久留!”
莺儿颤声道:“你,你要去哪儿……”梅英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柔声道:“等我回来!”说完强忍着不舍,放开莺儿转身出了门。莺儿一惊,刚追出门,梅英已消失在雪夜之中无影无踪了!
这一刻,莺儿只觉眼在流泪,心在流血……
在千余名禁卫军的簇拥下,商王受辛离开朝歌向沙丘驶去!跟随他的,有一千余名刚刚从东夷战场回来的禁卫士兵和军中的将领,有数十名极善溜须拍马的王庭官员,还有大量的舞女和宫侍。大队人马一路之上,令百姓供奉食物和珠宝,沿途百姓顿时又是一场浩劫。
离开朝歌城,出了界牌关没多久,就临近拘禁着姬昌的羑里城!羑里城是山间的一个小城,周围群山环绕,十分偏僻也十分幽静!伯邑考和墨羽跟随着受辛銮驾,无法前去探望,只能远远的看一眼那不高的城墙,感觉自己的心也留在了那里!
过了羑里,又走了几日,就到了殷都。殷都是殷商曾经的王都,地处黄河以北的洹水之滨,北可御戎狄,西、南、东可羁縻各处诸侯。商汤立国之后,数百年间曾数次迁都,至盘庚迁到殷地后方才稳定下来,是以商朝又被世人称为殷商。商帝国自仲丁以来因王位更替、王族的内斗、旧贵族对王权的困缚和掣肘、以及王族贵族穷奢极欲好逸恶劳等原因而致的九世之乱之局面,也自迁到殷地之后,才得以结束!百姓生活日趋安定,四方诸侯重新归附,殷道得以复兴,尤其是到了盘庚之侄武丁王时任用傅说、甘盘等一批贤臣,励精图治,终使殷商国力达致鼎盛,史称“武丁盛世”!后来至当今受辛即位后,为国事,也为一己玩乐之私,又将王都迁至朝歌,但在世人眼中,殷都依然是大商国都。且即使现在王庭已不在殷都,这个城市的规模也远比现在的朝歌大的多。
受辛大队人马并未在殷都停留,过了殷都不久就到了邯郸。邯郸处太行山脉之东,是殷都周边最重要的畿辅之地。崇侯虎在这里为受辛修建大量离宫别苑,以供受辛游玩之用。受辛观之果然十分喜欢,就在这里住了两天。这里虽好,但受辛此行是为狩猎而来,所以也没有在这里多作停留继续前行。
过了殷都,又过几日的行进,终于到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