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高大的剑炉火气腾腾,此刻剑炉前正忙得热火朝天,声音极为嘈杂,很多赤膊的铸剑工正在来回忙碌着铸剑,烧火、填碳、搬剑范,均浑身大汗淋漓,却不敢有一刻停息,火光照耀在他们脸上显得疲惫而又恐惧。一群士兵在旁肃立,监视着他们。
众铸剑工一见受辛前来,脸色极是恐惧,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跪到。一个老者,就是这里的铸剑师,忙走上前跪倒行礼。
受辛对他浑似未见,径直朝剑炉走去,直接登上木梯立于浆池前,看着浆池内正在沸腾的熔浆!此刻受辛面色冷峻森然,火光照耀下显得煞白异常,阴鸷的目光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怒意。
这就是那个绝治世间一切的人的人吗?这就是那张让全天下人都感到恐惧可怖的脸吗?
受辛静静的看着池内的熔浆,一句话都不说。墨羽在一旁也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旁边那铸剑师还有几名酒工在地上跪着的,战战兢的浑身发抖,却不敢作声!
受辛往那浆池中看了一会儿,微喘出一口气,冷森森的问道:“你说都两天了,还是这样吗?”
地上那铸剑师听着这森然的声音,好似身体也跟着这声音一颤颤的,断断续续地道:“是……臣无能,只有黑气白气冒出……不见青气冒出!”未见青气说明剑浆尚不纯,无法铸出绝世宝剑。
受辛面色冷峻目光闪烁,他微一沉吟,突然下令道:“去,带两个奴隶来!”
墨羽有些不解的看了下受辛,不知他这是何意。受辛依然脸色木然没有任何表情,一动不动的像个石雕似的。可是那在地上跪着的铸剑师听到受辛的话,身体却已抖得厉害!
过不多时几名武士押着两名刚刚从东夷带来的奴隶上了木梯,到了受辛旁边。墨羽目光闪烁,静看着受辛看他想做什么。
却不想受辛突然下令道:“把他们推下去!”
墨羽一听,竟惊得全身一震,猛道:“陛下……”想要阻止,却哪里还来得及,那两个奴隶被身后武士一推,一声惨叫立刻被推进沸腾的浆池内!
墨羽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愤怒异常周遭尽忘,咬着牙大声道:“陛下,剑是百兵之君,仁者之器,怎能是如此铸法……”他话还没说完,却听受辛厉声打断道:“寡人要得是剑,不是人!”
墨羽一听,竟怔怔的不知再说什么,再往那池中看去,推下去的那两人早已为热浆熔化,没了影子。墨羽顿觉一口气泄了出来,心中只觉无奈痛苦异常!
可也奇怪,过不多时,浆池内咕嘟咕嘟的果然青气冒出,铸剑师和众酒工见之都是脸现喜色,受辛见之也目中精光四射显得极为激动兴奋,忙令道:“快,剑浆已纯,快铸剑!”
众铸剑工听命一起而上开始铸剑,引浆,浇铸,冷却,不一会儿,一把上好的宝剑铸造出来。
受辛将那剑握在手中兴奋的看着,只觉剑气森然,隐隐泛着青气,显得锋利无比。受辛举起剑,朝旁边一个铜罐猛然劈去,一声轻响,铜罐竟霍然两半。
受辛见之不禁更加惊喜,握着那剑仔细观看竟爱不释手,边看边道:“寡人铸剑多年,铸出的宝剑也不计其数了,但终以此剑最为锋锐!”说着又朝墨羽问道:“墨羽,你看此剑如何?”
可墨羽毫无表情,只是冷冷看那着那剑好像不屑一顾。听到受辛的问话,他淡淡地答道:“陛下,此剑看似锋锐,其实徒有其表,难堪大用!”
受辛正自兴奋激动之时,原以为墨羽必也会好好夸赞一番,却没想到墨羽会这样说,只觉仿佛浑身被颇了一身冷水!他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墨羽,目光有些严厉,问道:“哦?为何?”语气间颇为怀疑!
墨羽毫不为惧,又道:“陛下若是不信,便以臣为假敌进行对战,此剑究竟如何,陛下一试便知!”
受辛愣愣的看着墨羽,又看了看手中的剑,最后道:“好!”
墨羽应命拔出紫电,横在受辛面前!
受辛深吸一口气,突然将剑高高举起,使尽全部力量朝墨羽猛劈过去,他表情如野兽般狰狞凶猛,好像要将墨羽一下子一劈两半一样,墨羽不慌不忙挥剑抵挡,两剑半空中相交!
只听一声巨响,声如霹雳,震得四下里都震惊不已!
受辛只觉手中一震,竟是虎口生疼,唯见空中一道火星,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静下来一看,却见刚才还被自己视为奇宝的剑已断为两截,自己手中握着的,只是一个剑柄,另半只剑插在了地上的木板上!
受辛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像定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断剑显得惊愕异常。
墨羽将剑缓缓插回鞘内,神情闲适,依然淡然如水浑若无事,说道:“陛下,若以此剑为配剑用战场杀敌之用,陛下试想将是何等结果!”
受辛听着墨羽的话,却依然并不十分理解,怔怔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已经失去了威严的目光向墨羽望去,眼光尽是不解和询问之色。所有铸剑工也都向墨羽看去,看着这第一个敢挑战受辛的人!
墨羽深舒一口气,淡淡的答道:“陛下,这剑虽然锋利,但过于磨损了,剑身太薄,已无法实战!”语气颇为温和,像是在安慰一个惊恐不已的孩子一般。
受辛皱着眉,喃喃地道:“剑身太薄?剑身太薄?”觉得极其不可思议。他铸剑无数,却从未想过剑身厚薄的问题!
墨羽微微点点头道:“是啊,剑身太薄。其实剑如人一样,剑若轻薄就易折断,人若轻薄就易殒身!”
听到墨羽的话,受辛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剑可轻薄,人之轻薄何解?”
墨羽皱着眉略一沉吟,答道:“人之轻薄者,追名逐利,飞扬浮躁、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欠沉稳、失厚实者!剑若轻薄会害了持剑之人,持剑之人若轻薄,则会害自己,也会害了天下人!”
受辛不再说话,思索着墨羽的话,内心思潮却如狂浪般在汹涌!
过了好一会儿,受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受辛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进而又冷漠傲然起来。他看着手中的断剑,颇为倨傲不以为然地道:“剑自然是越锋利越好,我看还是这剑浆没有炼好,才这般容易折断,你也不必如此危言耸听!”说着,将手一挥把断剑抛到地上,也不理墨羽自行下了木阶离去!
墨羽看着受辛的背影,不禁深叹一口气微微摇着头,心道:“****之心日益骄固,已再难往还!一个人若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便如离弦之箭,命运早已注定,再难改变了……”
受辛的寝宫之内,几个火炉将殿得烤得如暖春一般,古檀木香和脂粉香混合在一起飘荡在大殿中的各个角落,如珍藏的佳酿一样让人醺醺欲醉。
此刻,一个卸了装的女人,正坐在一面铜镜前,愣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女人看着自己模样,悠悠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在怡人的沁水河畔,一个少女头上插着一朵野花,弯着腰以水为镜欣赏着自己娇美的面孔。
那时的情景此刻在自己心里就像一个梦一样。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和那个时候有多少差别呢?
她正在怔怔的发呆,突然一名宦官进来奏报,受辛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