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路上走了一会儿,或许是逐渐接近王城之故,路上行人已渐渐变得绸密了些,不过来来往往像是在巡逻的兵卒也越来越多。伯邑考看着这些兵卒,突然发现这些兵卒装配服饰似与黄飞虎手下兵丁并不相同,且这些人走在路上个个一脸傲狠之色,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百姓见之无不闪步避让。伯邑考见之突觉奇怪,侧目向黄飞虎看去,此刻黄飞虎也斜眼看着这些兵卒,虽不言语,但面色冷峻眉间蕴怒!
一行人正这样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路旁站着几名兵卒目光冷酷监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面前还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一个箩筐里面装满了钱币,而在桌案前面还放着一个十分奇怪的物事。两根相距二尺有余的竹杆插在地上,竹杆上方大约三尺高的地方还有着一根竹杆,两头用麻绳绑在两支立着竹杆上,看起来像个百姓家中的晌衣架。而此处正好在一个两条大街道的交叉口附近,放眼一望,另外三个路口竟也都立这样一个东西。
看到这情景,几人都不自觉又停下了脚步,比干黄飞虎不禁对望了一眼,竟一起眉头皱起,他们虽然一时还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但一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比干环视一眼,向桌案前的几句兵卒道:“你们这些是什么东西?”
一名在桌案背后的军官此刻正迷迷糊糊的半躺在一张靠椅上打瞌睡,听到比干的声音,顿时打了个激灵,急忙站起身笑嘻嘻走到二人面前跪倒行礼道:“不知二位大人驾到,未曾远迎!卑职参见亚相,参见大将军!”说着,向后看看那竹杆,又笑道:“亚相,这是我家主公崇侯命卑职安置在这里的!”
伯邑考墨羽一听,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崇国的兵卒,崇侯虎的手下。伯邑考早知崇侯虎贪鄙暴横,残民害民,但却没想到在朝歌城,他竟也如此肆无忌惮,愤怒之下不禁脸下也现出一丝戾气!
比干听到他的话,立时厉声道:“我知道是他让你们做的,我问你这是干什么的!”
那军官听到比干一问,心头又是一震,显得有些犹豫,但此时也只得强笑着道:“是,亚相!这竹杆高为三尺,主公命卑职在此设下此物,凡是从此经过的男子都要从此物下通过,凡是高过三尺通不过者就……就要被抓起来送往鹿台做工!”
比干等人一听,均是惊得面面相觑,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比干气得不禁倒抽一口气,这才发觉在一旁已有几人被捆绑在一起,身衫还算整齐明显是刚刚被抓的。这时他又看向那桌上的钱筐子,又指着问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军官一听,吞吞吐吐的,最后道:“这……凡是通不过的人,若是身上有财物,可……以钱赎身!”说到最后,声音已几不可闻!
比干听到,几乎已气得说不出话,道:“好,好啊,他可真会想主意啊,抓人收钱两不误啊!”说完,看了看两旁敢怒不敢言的百姓,突然厉声道:“把这些东西都收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那军官听到比干的话,脸上突然显得有些为难,道:“亚相,不是卑职不遵相令……只是崇侯有令,这些尺杆立在这里,谁敢轻动就……”比干看着他,厉声道:“就,就怎么样,快说啊!”那军官脸上已发白,支支吾吾的最终说道:“就……就就地正法!”
比干一听,竟是怒极反笑,冷笑着道:“就地正法?是吗?”刚说完,他突然提起鞭子朝着那竹杆就是一砸。那横着的竹杆本就极细,被他一砸断时折断,掉在地上两支立着的杆子也倒了下来。
那军官一见,顿是一惊,不禁抬起头看向比干,只见比干一双锐利的眼睛带着寒意也看着他,他不禁全身一抖,惊叫了一声:“亚相!”可是又低下头,却不敢再说。
比干盯着他冷冷地道:“就地正法?他只是个外藩,在朝歌他正的是哪门子法?”那军官吓得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却不敢言语。这时黄飞虎一直在旁冷冷看着,看到这里瞟了那地上军官一眼,转过头身后兵卒低声令道:“去,把他们这些东西都收了!”
他身后手下兵卒一接令立时一拥而上,将几个路口设的尺杆尽皆砸坏,这些兵卒早已看不惯崇国的兵卒在朝歌城内作威作福,是以一通乱砸都极为畅快,被绑着已经被抓住的一些壮丁也被解开释放,那些装着钱的筐子也被他们拿起往地上一倒,顿时被百姓一阵哄抢!这崇国兵将见之虽然不甘,可是怎奈比干黄飞虎在此竟谁也不敢阻拦,只是在地上跪着,惊得头上冒汗!而两旁百姓看着,却觉极为畅快解恨!
正在黄飞虎手下正砸着,突然从前面窜出一大队兵卒,都是崇国服饰,簇拥着一辆装饰颇为豪华的马车蜂拥向这边冲过来!车上并没有车厢,只在上方立着一个遮阳之物,下面一个铺着棉垫靠椅上正半坐半躺着一个人,四十岁左右一脸胡须,面色红润双眼有些迷离似刚喝了酒!
此人正是崇国国君,崇侯虎!黄飞虎比干一来,他手下兵卒便知事情不妙,是以赶紧派人出找崇侯虎过来,刚巧他正在附近一处饮酒,听到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
到了比干黄飞虎面前,一大队人立时停住了脚步。此刻双方都谁也不说话,带着敌意冷冷的看着对方。
崇侯虎在马车上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睛,好似浑不在意的向周围扫视了一下,当看到地上自己设置的已被砸坏的尺杆,眼中迅速过一丝怒意,但随即又被压制下去!他又看向比干黄飞虎,脸上顿时浮出笑意,道:“哟,亚相,大将军啊?怎么是你们二位,什么事让你们动这么大肝火?”
黄飞虎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说话,比干指着地上被打断的竹杆瞪着崇侯虎问道:“崇侯虎,你这想的又是什么主意?”
崇侯虎往地上瞟了一眼,浑不在意地道:“亚相莫怪,我这也是没办法啊!鹿台工程极紧,陛下眼看就要回来了,摘星楼虽然建好了,但还有好几座宫殿尚未竣工,我手中奴隶不足,不得已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比干冷冷的道:“是吗,既是只为抓奴隶,那又为何能以钱赎身,借此敛财所为为何?”
崇侯虎一听这话,竟浓眉微蹙,道:“什么?赎身?敛财?”说着,他突然发现地上的木筐和几个散落的钱币,立时明白怎么回事,顿时脸现怒意,眼中一道寒光射向地上依然在跪着的那名军官。那军官一见之竟全身一颤,这以钱可赎身的主意其实并非崇侯虎的命令,而是他借机想到的生财之道!
崇侯虎微微平静下心情,淡淡地略带着笑意道:“这都是这些狗奴才干的好事,我并不知情啊!”比干看出两人神色,已猜到怎么回事,冷笑着道:“你不用骂他们,我看他们倒做了件好事,至少拿钱还能买条命!”
崇侯虎知他故意在寻自己的晦气,但比干是王叔又是亚相,身份尊贵,却也不敢过于得罪,继续道:“亚相,陛下早已下旨,特准我可征用百姓为鹿台工程之用,您实在不该管这件事!再说了,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奴隶们不听管束,我这里每天逃跑的就有好几十人,能干活的越来越少,说到此我正想问大将军!大将军掌握朝歌卫戍,这些奴隶逃跑您一个也没抓回来,似乎有些难辞其责吧?”说着,冷冷的目光带着挑衅之感又看向黄飞虎!
黄飞虎冷冷一笑,道:“你自己看不好人,关我何事!”
崇侯虎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目光随意的又一扫视,陡然间见黄飞虎旁边一人,脸色峻然,目光锐利冷酷正瞪着自己,双目圆睁满是怨恨直欲喷出火来!
崇侯虎不禁心头一震,仔细一看这人却又不认得,眉头皱起,眼中也蕴出怒意,冷冷地问道:“这是谁呀,怎么这样无礼!”
此时瞪着他的人正是伯邑考,对崇侯虎的话竟浑若未闻,只是依然瞪着他,牙关也紧咬着。
崇侯虎看他神色又是心惊,又是愤怒,又厉声问道:“我问你是谁?”可伯邑考依然毫不答话,这时崇侯虎终于按纳不住,大声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如此放肆,元彪,把他给我从马上拉下来!”
他一声令下,旁边那叫元彪的骑着马的军官听到,立时提马上前到了伯邑考跟前,伸手就抓过来!墨羽见状,立时就要出剑,可是手刚摸到剑柄,一只极为粗壮有力的手猛伸出,一下子抓住元彪的胳膊!墨羽一看,竟然是黄飞虎!
元彪本要抓住伯邑考拉他下马,却不想自己先被黄飞虎抓住,惊愕之下他使劲往后想缩回来,可是竟怎么也挣脱不开,黄飞虎冷笑着看着他惊惧异常的样子,突然大手一挥。元彪身材本也算魁伟,可在黄飞虎手中竟如若无物,一下子腾空而起,轻飘飘的在空中划过,飞出好远又重重摔摔在地上竟疼的哇哇直叫!
这一下两旁百姓和黄飞虎手下兵卒忍不住都一齐轰然叫好,比干在一旁脸上也不禁现出笑意,而在马车上的崇侯虎见状竟惊得醉意渐消猛得站了起来,气得指着黄飞虎厉声道:“黄飞虎,你要干什么?”
黄飞虎一掷之下,也觉极为畅快,他一边拍着手好似要拍掉手上灰尘,一边冷笑着,轻蔑的看着崇侯虎道:“崇侯虎,在这朝歌城里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吧!”
崇侯虎气得眼睛直要喷出火来,可却又觉无话可说,自己虽受天子宠信,但却是外藩,若论职份尊位,却远不如比干黄飞虎等人。他又急又气,不禁又看向伯邑考目光中更为诧异!这时他才察觉伯邑考气器宇华贵绝非等闲,且能与比干黄飞并肩而行还能得黄飞虎亲自出手相护,更觉非同寻常,于是又怒又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伯邑考冷冷地道:“西岐,伯邑考!”
崇侯虎听到此话竟如雷震,吃惊地看着他道:“伯……伯邑考!”
他心中思绪急转,当下脸上又缓和下来,又慢慢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伯邑考公子啊!久仰久仰,听闻姬侯被囚羑里之后,公子便代西岐国主,主持周国国务,治得西岐风调雨顺,国势蒸蒸日上,让崇某好生佩服!奇怪啊,西岐国务繁忙,公子如何有闲暇来朝歌来了?”
伯邑考哼了一声道:“还不是拜崇侯所赐,当年一句话,害我父被囚羑里七年之久,伯邑考身为人子岂能弃父不顾,独享安逸?”
崇侯虎听到伯邑考的话,这才明白伯邑考是来朝歌救父的,不禁心下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瞬间又逝,脸上又是一团和善之样,道:“公子莫怪,我崇侯虎既为殷商之臣,自然要风闻言事,你父当年口出忤逆之言,被天子囚禁,可怨不得我啊!对了,公子此来朝歌,我想绝不会空手而来吧,不知带来了什么礼物,也好让崇侯虎开开眼界啊,啊!”说完,放声大笑!
伯邑考见崇侯虎这得意贪婪的笑容,不禁更恨更怒,刚又要说,这时旁边的墨羽道:“公子,别与他多费口舌了,我们走吧!”
崇侯虎本在笑着,一听墨羽的话,竟是心头一震。只觉他声音虽不大,却有种傲视公侯之感。他不禁向他看去。可是墨羽看着他锐利的眼睛,目光淡然如水,深邃异常,崇侯虎目光中的狠气竟被消融殆尽。
这时比干也听到了墨羽的话,就道:“说得对,我们走吧,别再与这人费口舌了!”说完,又对崇侯虎道:“崇侯虎,既然鹿台已快峻工,就不要再在大街上随便抓人了,你若忠心,就应为陛下声誉着想!”说完,也不等崇侯虎答话,驾马前行。其他几人也都跟着行去,两队人马相擦而过。
此时崇侯虎对比干的话恍若未闻,只是眼睛却冷冷的盯着墨羽,可墨羽却只当做没看见似的目光淡然直视前方,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崇侯虎不禁心中又惊又怒,又有些惧意,他一生作恶多端,有恨他的,有怕他的,有巴结他的,却还没有墨羽这般毫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仔细想想这似乎让他觉得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