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清凉的感觉惊醒了正在幽思的伯邑考,他伸手向额头上摸去,竟有一点湿湿的感觉。伯邑考抬起头,只见昏黄的天空中,雪花正纷纷扬扬的飘洒着。
原来已经到冬天了!
此刻伯邑考站在一座朝歌城附近一座小山上,俯瞰着这座令人畏惧、陌生,而又有些神秘的城市。
朝歌城,位于殷商主都殷都往南百余里处,原名沫城,西接太行山,东依淇水,植背广布风景奇幽。百年前武丁王杀伐四方蛮夷,将此设为陪都,实为一军事重镇,东挡九夷南御苗蛮,至当今商王帝辛时,将此城改名为朝歌,设为帝国新都。
看着朝歌城,伯邑考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这一路之上坎坷极多,可谓步步艰辛,但终于保住众人性命和携带的巨额财物至朝歌城前,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他低下头,俯瞰着朝歌城!这座城市里最引人注目的,也是目之所及任何人的目光都无法回避的,莫过于一座巍峨的高厦,它直立高耸好像要插进云彩中一样,似乎比周围的很多山还要高,且光彩四射华丽无比,而其余的民房却显得极其矮小破旧的多,好像是在那高楼脚下乞命求生一般。
伯邑考看着那高厦,悠悠地道:“听闻天子正在让崇侯虎修建鹿台,应就是这座吧!”此刻这座鹿台像擘天巨柱一般直立高耸着,伯邑考静静的看着这鹿台,突然感觉它像一个巍峨的巨人正俯看着自己,而这朝歌城也像是一个正在睡觉的怪兽,像是要一口就能将人吞掉。
伯邑考陡然间全身一震,竟是一阵惊恐,但随即又淡定下来,毕竟经历过这么多的艰险磨难,己正在让他变得沉稳。他长出一口气,又耸了耸肩,从今天起,一切危险艰难自己都要面对,他也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做好。
一行人拉着财物,翻过小山渐至朝歌城外,远远的已能望见朝歌城墙!
伯邑考正走着,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眼前的土地放眼望去,尽是枯黄的杂草,都有齐膝之高,一片荒芜景像,目之所及没有人烟也没有庄稼,竟显得十分荒凉。
看到这情景伯邑考十分吃惊,这里已是王都附近,应该是十分兴盛富庶,怎么会这么荒凉呢?颜武见他目光闪烁,眼中尽是不忍和疑惑,看出了他的疑问,于是下意识的向四周扫视了一下,看有什么人可以问一问!这时正巧一个拄着拐仗的老人经过,于是颜武下马向那老人躬身行礼询问!伯邑考墨羽也一起看着那老人!
这老人看起来已十分衰老,满脸皱纹深陷拄着拐杖,听到颜武的问话,不禁先是一惊,疑惑地看着他们,道:“你们是刚来朝歌吗?竟连这也不知道?”颜武听到他的话又躬施了一礼,答道:“是,我们是初到朝歌,请老人家指教!”
那老人微微点点头,转头看向土地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粗重的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当今天子下达的诏令,这些地不许我们耕种,是为了方便狩猎玩乐!”说着,目中闪烁竟已浸出一滴浊泪,低着头拄着拐杖一拐拐的走了!
此刻马上的伯邑考像呆住了一样,他看看老人萧索的背影,又看了看大片大片的杂草。他呆看了一阵,不知怎的,他突然一带缰绳调转马头像要回头走似的!众人见状都是一惊,不知道伯邑考要做什么,墨羽立时出手按住他的马头道:“公子!”
听到墨羽的叫声,伯邑考又猛然停住了手。他无声的喘着气,竟有些急促,抬起头看了看墨羽,此刻墨羽也正惊愕的看着他!他又看了看颜武,又望向已在前方不远处的朝歌城的城墙!陡然间他粗重的喘出一口气,身体好像变得十分无力似的!
是啊,已经走到这里了,怎么可能再回头呢?
伯邑考心里一阵落寞,却也不再说话,一抖缰绳,那马迈开蹄子,继续向前行去。墨羽颜武见状对望了一眼,也催动马匹跟着缓缓前行。
又走了一会儿,远远望见对面一彪人马正赶过来!伯邑考见状,猜到应是商容比干派来迎接自己的,于是勒住缰绳停住了马。
这一队人马很快到了跟前,在最前面的是两名三十多岁左右的军官,尽皆一身甲胄神情剽悍。两人到了伯邑考面前一齐勒住了马绳下了马,走上几步一拜到地一人问道:“敢问可是西岐伯邑考公子大驾?”
颜武提缰走上两步,说道:“正是伯邑考公子,请问二位将军是谁?”
两人一听,脸上先是一喜,其中一人,皮肤黝黑,身材不算高大但透着一股精悍之气,说道:“公子,末将周纪,这位是黄明。我们都是大将军黄飞虎麾下,奉黄将军之命特来迎接公子,并护送公子进城!”旁边那黄明身材魁伟些,略微显胖,面目较之周纪显得朴实忠厚,也道:“公子,现在黄将军和比干亚相此刻正在城门处等侯,请公子随我们一起去吧!”
伯邑考见之不禁心里一宽,抱拳道:“好,有劳两位将军了!”
周纪黄明又回了一礼,又骑上了马掉转方向往回走,伯邑考一大队人拉着马车在后缓缓跟随,伯邑考不知怎的,心里略有一丝紧张之感!
终于到了朝歌城门前。伯邑考勒住了马抬头仰望,见朝歌城门十分雄伟高大,颇具王都气概,灰褐色的城墙锈迹斑驳。
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不知怎的,伯邑考感到一种压人的威势,极不舒服。
此刻城门两边还站许多兵卒,将两人簇拥在中间。这两人看装束是一个文臣,一个武将,正在向这边看着。周纪黄明下了马,走到那两人面前上前禀报。那两人听到禀报顿时脸现喜色,一起朝伯邑考走过来。
这两名官员正是王庭的亚相、当今天子的王叔比干,和王庭的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将军黄飞虎,他们特意在此迎接伯邑考!
伯邑考见他二人走来,立刻翻身下马道:“犯臣之子伯邑考叩见亚相,大将军!”说完一跪在地!墨羽颜武也下了马一起参拜!
比干是前代商王文丁之子,当今商王受辛的亲叔叔。看起来五旬有余,头发和长须都是白多黑少,带着一股和蔼的笑意,面目十分慈详,俨然一个忠厚长者,但身体有些削瘦。他见状快走两步到了伯邑考面前,弯身扶起伯邑考道:“公子快快请起,无须如此拘礼!”语气十分亲切温和,像对自己子侄一般!
伯邑考站起身,比干上下打量了一下伯邑考,见他风尘仆仆,脸上掩不住疲惫之色,眼中似有一股抹不去的凄伤之感,竟不禁一声叹息,握着他的手臂温言道:“公子一路辛苦了!你们路上的事,丞相和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到了朝歌,自有我们自有我等给你做主!”
伯邑考听到这声音,心中顿生出一股暖意,数月以来的飘泊焦虑,今又心有所依,思之眼中竟不禁有湿**感,有些激动地道:“谢亚相,亚相之恩伯邑考永世不忘!”
比干一听,笑着道:“唉,这就言重了!哦,商容丞相今日有事,托我与大将军前来迎接公子!入城之后,我们就一起去见他!”伯邑考又躬身道:“谢丞相,谢亚相大将军!伯邑考何德何能,竟劳烦亚相大将军迎接至此!”
这时黄飞虎笑道:“公子过谦了!公子统领周国为国戍边,数次平定边患功劳不小,西疆稳定,公子功在社稷,这也是应该的!”他声音极其雄厚,说完仰头笑起,竟显一股豪迈之气!黄飞虎在前代帝乙王时就从军入伍,跟随帝乙和当今受辛沙场征战数十年,因积功被受辛立为大将军,主管全国军事,深受受辛信任。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西岐抵御西羌入侵,那么只怕天下更加混乱不堪了。
听到黄飞虎的话,伯邑考又笑着谦卑地道:“那皆是为人臣子的本份,只求能稍减父王之罪!”一提到父亲,心下不禁又黯然。比干又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此事有我与丞相自会相办法,公子还要放宽心才是!”
比干自与伯邑考这边说话,这时黄飞虎突然移步朝墨羽走来。到了墨羽面前,他一双锐利而又和善的眼睛看着墨羽,笑着道:“你便是墨羽吗?西伯侯义子?”
墨羽没想到黄飞虎会突然跟自己说话,忙躬身道:“是,墨羽拜见大将军!”黄飞虎微微一笑,稍一抬手道:“好了,不须多礼了。”
墨羽站起身,此时细看黄飞虎,见他约么有四十多岁,身材魁伟,浓眉虎目,一双眼炯炯极为锐利让人莫可逼视,鼻下蓄着八字胡,一脸勇悍威严之相,不怒自威。
黄飞虎也打量了一下墨羽一身简陋特异的装饰,不禁又是一笑,道:“好,好,墨羽!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墨羽剑,墨羽剑,江湖中无人不知啊,却不知你竟然是周国人,还是西伯侯义子!听闻你剑法如神,我各样兵器都还好,就是剑法稀疏了些,改日,你指点指点我!”
墨羽听到黄飞虎这浑厚而亲和的声音,心上的些许拘谨之感陡然间散去不少,也随意的笑道:“大将军的话太过誉了,墨羽岂敢啊!”说着,沉穆的神色也放松下来。黄飞虎观之,不禁更加高兴,他本就是豪爽之人不喜拘礼,墨羽如此这般反更觉亲近投缘,不禁仰头大笑,大声道:“好!就这么说定了!”竟声如雷震,墨羽一听不禁微微一惊,也跟着笑了。
这时比干朝他们道:“好了,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我们一起进城吧,商容丞相还在府中等我们呢!”黄飞虎一听,也道:“嗯,对对,先到金庭馆驿安顿下,再一起去见丞相!”
说着众人一起向城内走去,颜武押送着十几辆马车也跟着穿过城门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