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先到瑞信总部来”,公司的事情艾笙一窍不通,外面的事有瑞信的总经理,但总裁办却群龙无首。
贺坚为难道:“苏先生没发话,我以什么身份回去?”
艾笙便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坚听后,足足静了三四分钟,才缓过神来。
“好,我现在就过来”,说完又补了一句,“可能要麻烦您亲自下来接我,现在我不是瑞信的员工,没有通行权限”。
艾笙一怔,原来“苏应衡”事情做得这么绝。
表面说是停职,他其实根本没想过要让贺坚再回公司。
上次贺坚只是反问了他一句,他恐怕就是为了避免贺坚看出什么,才会立刻将贺坚停职。
同样地,“苏应衡”怕她看出什么,才会PS一张苏应衡与其他女人的照片,说她只是情感代替品。
把她推远,他的伪装才会安全。
贺坚要重回瑞信,还得恢复职位才能让总裁办重新运转。
艾笙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找到了正焦头烂额的佟亚凌。
瑞信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还未收盘,股票已经快要跌破历史最低。
如果拿捏不得当,说不定会大伤元气。
佟亚凌见到艾笙,眼眸亮了一下,急忙问她有没有苏先生的消息。
艾笙摇了摇头,紧接着说明来意:“我刚从总裁办过来,一团乱麻。我看不如把贺坚召回来,震住场面。现在外面已经闹开了,公司内部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佟副总,你看呢?”
佟亚凌沉吟道:“可贺总助的任用,是苏先生直接过问。人事部那边恐怕会犯嘀咕”。
“现在苏先生都不在,哪儿还管得了这么多。否则内忧外困,不是更麻烦?这样吧,如果到时候苏先生责怪下来,你只管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我虽然不懂公司管理,但也知道,没谁比贺坚更清楚总裁办的运作”。
见佟亚凌沉吟着,有几分松动,艾笙再接再厉,“贺坚的停职又不是做了什么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他谈办公室恋爱,虽然违反公司规定,但也不至于解他的职。处罚是一定的,既然是高层,还是要给底下的人敲敲警钟”。
佟亚凌倒要对这位年轻的苏太太刮目相看了,把贺坚召回来,先给他个处分,堵住其他人的嘴。
四平八稳。
走到办公桌后面,佟亚凌按下内线,“让人事部总监来一趟”。
艾笙的手机适时响起来了,她扫了一眼屏幕,对佟亚凌说:“他刚好过来办任职手续”。
起身要下去接人。
佟亚凌却说:“您就别来回奔波了,我让助理跑一趟”。
艾笙省了腿脚,跟他道了声谢。
瑞信权利最高的那位不见踪影,大小事情便都压在佟亚凌身上。
见他忙得不可开交,艾笙跟他说了一声,便回了总裁办。
半个小时后,艾笙终于见到了复职的贺坚。
他面色凝重,只遥遥冲艾笙颔了颔首,便召集手底下的人去会议室开会。
等会开完,所有人回到各自岗位,总裁办那股人心惶惶的气氛才渐渐被肃清。
艾笙走进空得只剩下贺坚一个人的会议室,跟他单独开了个小会。
“苏先生失踪的事情,纸包不住火。在其他人眼里,更像是他畏罪潜逃。主心骨不在,高层迟早会弹压不住”,贺坚越说,眉心拧得越深。
艾笙:“把那个假的找回来,更添乱。现在我担心的是燕槐的安危”。
贺坚叹了口气,“是啊,谁都没想到会有人胆子大到这种地步。偷梁换柱的那位把苏先生的举止学得八九不离十,恐怕这件事早有预谋”。
“你跟在燕槐身边的时间不短,依你看,是谁在幕后导演这一切?”
贺坚苦笑:“苏先生掌管瑞信的时间,也不过一两年。您说我当他助理的时间又能有多长呢?他身上同时担着周家和苏家的期望,身份显赫的同时,又十分复杂。一时半会儿,还真理不出头绪”。
他提到周家,倒给艾笙提了个醒,“如果我把这事告诉家里的长辈,他们会信吗?”
“即使周家压阵,这中间还是需要苏先生出面才行。最终也绕不开这一环的”,贺坚分析道。
艾笙沮丧地垂着眼,右手握成拳,捶着左手掌心。
瑞信是在苏应衡手里发展壮大,不管力量多渺小,艾笙也要尽全力撑到他回来。
她抿唇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和葛太太打过几次交道,不如去探探口风,能不能多给瑞信一点时间”。
其实不管她还是贺坚,都知道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这种时候,每种出路都不能放过。
艾笙打电话给葛太太,对方倒没有视而不见。
铃响第三声,听筒里就传来一声“喂”。
还好,这第一步到底有地方下脚。
艾笙尽量将嗓音放柔,“葛太太,好久不见。冒昧给您打电话,实在抱歉。不知道您是否有空,我想见您一面”。
葛太太静了几秒,最后轻轻叹息,“我在庄园里,如果苏太太方便的话,就劳动您跑一趟”。
她话说得很客气,对艾笙仍保留一份尊重。
不管两家的公事上有多少纠葛,但葛太太没打算迁怒。
是个拎得清的人。
艾笙说她立刻过去。
收好手机,艾笙急匆匆往葛家赶去。
这是她第二次到葛家的庄园来,但心境却和第一次完全不同。
她没空欣赏里面的玉树琼花,明艳胜景,在葛家女佣的指引下,到了葛家的客厅。
女佣说请她稍等,这就去请夫人。
然后一杯热气腾腾的雀舌放到了艾笙面前的茶几上。
茶还一口没有动过,葛太太就从楼上下来了。
她穿着一身正装,像是要出门。
“葛太太”,艾笙冲她点头打着招呼。
葛太太请她不要拘束的同时,打量了她一眼。
到底是年轻,即使神态有些憔悴,面容仍旧清丽灵动,像清晨饱满剔透的露珠。
出了这种事情,焦急是意料之中的。但艾笙看起来也并没有失去章法,有话要说,也不急不缓地端起茶杯,赞了声上品。
如果她一上来就跟机关枪似的把事情突突出来葛太太反而要不耐烦了。
现在她心里也跟着静下来,对艾笙笑了笑:“听说苏先生不在公司,肯定担心吧”。
艾笙陡然一僵,是啊,出了事之后,他便没有了联系。
葛家会怎么想?
可这一切都是扣在苏应衡身上的黑锅,偏艾笙还不能吐露出来。
憋着的那股气都快爆炸了。
心里再怎么风起云涌,表面上仍保持着镇静。
艾笙只能笑笑:“偌大的瑞信,是苏家两代人的心血,他不可能不管”。
话说的有道理,瑞信能把子公司开遍全球,这点儿风浪算什么。
他有什么好躲的?
葛太太想通了这一点,面上缓了缓,“不是我们这边不给苏先生面子,而是瑞信派来的项目组成员盗取了我们公司的机密。寰立项目组的人发现后,一拷问,说是苏先生授意。这次项目开发就是靠公司自主研发成果,果子都被人摘了,那项目不就成了空壳了么?所以寰立上下才会这么着急”。
幕后的人趁着苏应衡不在,就是这么给他泼脏水的?
一阵怒火烤得艾笙心脏都快冒烟。
她沉了沉气,“别的我不能保证,但我先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寰立可不可以多给一点时间?”
葛太太为难道:“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参与寰立的运作。这个项目光前期研发就用时五年,恐怕难办”。
艾笙也知道希望渺茫,所以听她这样说,也并不怎么失望。
“苏先生的人品,在业界也是有目共睹。如果他出面交涉,还有挽回的可能。苏太太,我知道你很担心着急,可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先生能给出一个让寰立信服的交待,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葛太太很明白,寰立也不想和瑞信结仇。
毕竟他身后站着周家和苏家,哪尊大佛都不好惹。
等艾笙从葛家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她顺着庭院的主干道,往外走。
寒凉的雾霭浮在空气中成了一抹飘渺淡影,她单薄的身躯被包裹在里面,显得形单影只。
主干道两旁是银杏树林,突然一只黑影从林子里蹿出来,把艾笙拉到进去,抵在树干上。
紧紧捂住她的嘴唇。
艾笙下意识地开始挣扎,男人嗓音低沉森冷地喝止她道:“别动!”
靠着主干道两旁顺着枝桠缝隙照进来的斑驳灯光,艾笙辨认出了男人的轮廓。
是那个曾经打过她主意的葛亦朋。
艾笙心底陡然发沉,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你自己送上门来,不就是想让我好好疼你么?”,他猥琐的呼吸喷在艾笙耳朵旁。
又恶心又让人战栗。
葛亦朋向来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对方越害怕,他越兴奋。
一兴奋,话就多了起来,“呵,上次阴差阳错,差点儿睡了个老女人。那出好戏,不就拜你男人所赐吗?”
他全都知道了?不过从今天葛太太的态度来看,葛亦朋并没有把事实告诉父母。
的确,肖想苏应衡的女人,可比碰了周羽的妈更可怕。
葛亦朋当然不会跟自己的皮肉过不去。
艾笙掐着他手臂内侧的肉,却被葛亦朋一把压制住。
“安分点儿!今天你来这儿,不就是想给苏应衡求情吗?大名鼎鼎的苏先生也不过如此,惹了事儿,还得女人出面。我呢,好歹是寰立的少东,要是把我伺候开心了,我就帮你在中间斡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买卖划算吧?”,他的语气高高在上。
意思是,你还能卖这么好的价钱,知足吧。
趁他洋洋得意的时候,艾笙终于拨开他的手,冷笑道:“葛家告苏应衡窃取科研成果,我告你强奸!看谁的脸丢得更大!”
她眼里泛出倔强的光,带着坚毅和韧性。
这份心性甚至让人忘掉她的美貌,而倾心于她的底蕴。
葛亦朋被她这一瞬的光彩迷住了眼睛,整个人被塑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
艾笙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看到从别墅里出来的葛太太朝这边走来。
她稍稍安心,对树影中那道令她嫌恶的身影说道:“我先生做任何事情,都不会不过如此。而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说完她扭头大步离开。
直到上车,才发现牙关咬紧得发疼,两只手握成拳头,随时要把心里的怨气向敌人发泄似的。
她轻轻嘘了口气,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根绷紧的弦,随时都要断掉。
支撑到现在的信念,无非是相信苏应衡一定会回来。
每次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艾笙就无比想念他。
如果下一秒他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艾笙愿意用自己最最宝贵的东西去换。
正在出神,贺坚的电话打来了。
像是知道葛家不会松口,他也没有急功近利,一上来就问进展如何。
“现在总裁办大致已经恢复正常,您别担心”,贺坚的抗压能力非同一般,忙了大半天,声音里一点疲态也无。
艾笙被他的沉稳鼓舞,扯了扯嘴角,“多亏了你”。
“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他向来对苏应衡忠心耿耿。
艾笙:“我刚从葛家出来,推迟举证时间,几乎不可能。但他们也不想把关系闹僵,说如果燕槐能把事情查清楚,寰立不会揪着不放”。
可这恰好是症结所在,苏应衡根本没有音讯,事情只会越发棘手。
想到这儿,两人同时沉默起来。
结束通话,艾笙让司机送她回学校。
跑了一天,只想倒头大睡。
寝室三人都在,室长问艾笙:“看你风尘仆仆地,吃饭了吗?”
艾笙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
“现在食堂恐怕已经没饭了”。
艾笙翻出一桶泡面,“吃这个就行”。
室长还想劝两句,一个穿着前卫的女孩子走进来找她说话。
艾笙放好调料包,接了热水,等面泡好。
室长和那女孩子聊得热火朝天,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女孩子开始八卦音乐系的系花,“走艺术线路的人,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我看程枣是失心疯了,有光明的前途,平时在旋转餐厅拉拉小提琴,零花钱大把。冷不丁地说要休学,把她辅导员气得整天黑着一张脸。你说她这是为了什么呀!”
听到旋转餐厅,小提琴这两个词,艾笙抿住嘴唇。
忽地想起那天和“苏应衡”在旋转餐厅吃饭,那个拉小提琴的美人和他暗潮涌动。
艾笙装作好奇,问了一句:“同学,音乐系系花长什么样子啊?”
室长的那位朋友很热心地拿出手机,打开学校的BBS,翻出程枣的照片给艾笙看。
艾笙扫了一眼,程枣果然就是那天拉小提琴的女孩子。
她的休学,会不会和“苏应衡”有关?
“这么漂亮,难怪是校花。中途退学,的确可惜。女孩子嘛,有可能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室长朋友像受了点拨,拍了一下脑门儿,“这还真有可能。听说前几天有辆豪车来接程枣放学,顶配的兰博基尼,别提多拉风”。
说完又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找到好事者拍下来的照片。
艾笙凝眸一看,很确定这是家里的车。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终于有了突破口。
趁着其他人热烈讨论系花私奔事件,艾笙拿着手机出了寝室。
上了无人的天台,她给贺坚打了个电话,“密切关注我们学校音乐系一个叫程枣的女孩子的动向。她很可能要去跟那位赝品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