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进去的时候,男人已经直起了身体。
只不过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眼珠被烫着了似的,立刻偏过脸。
还是那副模样,似乎和艾笙的关系,她只配得一个侧脸。
意识到苏应衡和站在门口的年轻女人之间有种诡异的气氛,这种气氛把其他人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那位妖娆火辣的头牌立刻把手吊在男人脖子上,嗲嗲地说:“只是个不长眼走错地方的女人,少理她”。
苏应衡扯起嘴角,手指在女人脸上划过,“你说得没错”。
千疮百孔也不过如此了。
艾笙眼前直发黑,精神上的疼痛让她的心跳忽快忽慢。
她走上前去,一把将女人扯开。
“你干什么!”,女人尖叫,“这是你撒泼的地方?”
艾笙知道,要是现在自己哭出来,就是让这个女人打了个大胜战。
她拼命地眨着眼睛,把泪水阻拦在眼眶里。
“反正这也不是你该耀武扬威的地方!”,艾笙冷冷地注视她,余光瞄到桌上的酒水。
心想如果这个女人还有下一步行动,就把酒瓶拎起来当武器。
“你谁啊,敢在这儿大呼小叫!”,那位和艾笙一起进来的妈妈桑,表情很厉害,动作已经就绪,随时要朝艾笙扑过来。
艾笙朝苏应衡抬了抬下巴,“你们问他,我是谁”。
妈妈桑和头牌面面相觑,谁有那个胆子去问苏应衡?
“我们正在谈事情,你不要无理取闹”,男人还是躲着艾笙的目光。
在艾笙的记忆里,他们好像很久没有对视过。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方在心虚?
艾笙一哂,“你和这个女人都快合二为一,却怪我无理取闹?”
他似乎急于让艾笙离开,放缓了声气道:“你把我的公事打断了,先回去,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交待?还是狡辩?
亲眼所见,难道要让她骗自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艾笙眼里的泪胀得发痛,她握紧了拳头,直直看向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男人,“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男人侧脸绷了绷,冷笑道:“出去!”
廖寒上前来劝,“苏先生,不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嘛。有话好好说”。
苏应衡:“她没有说好话的态度”。
艾笙只觉得可笑,“那想要我如何,见到你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还要守着女德拍手叫好?”
男人的嗓音低沉下来,“我看是我平时太惯着你!”
艾笙眼泪终于忍不住了,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句话说得没错。
的确是以前他太惯着自己,所以当那些深情从她身上被收回去,她的天都快塌了。
艾笙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苏应衡明显不耐烦,“这个问题真够肉麻”。
艾笙:“你觉得肉麻,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只要你回答,我立刻就离开”。
包间里一片死寂,空气都凝滞起来似的。
艾笙的呼吸一阵深一阵浅,就像有把刀悬在她脖子上,生死就在一瞬。
男人抿紧薄唇,最后近乎怜悯地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你长得很像我年少时认识的女孩子”,他薄唇微动,每个字都那么残忍,像在对艾笙用刑。
当猜测被证实,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
但最后,却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
苏应衡旁边的那个妖艳女人红唇扬出一个饥诮弧度,“听到了吗,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句话在艾笙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觉得女人此刻幸灾乐祸的表情讨厌到极点。
艾笙这一刻失控了,她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扇在女人脸上。
“啪”的一声,比人的巴掌更有杀伤力。
女人重心不稳,扑倒在沙发上,捂住侧脸,疼得直吸气。
“只要我和他一天没有离婚,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就容不下其他人置喙。落井下石也要找准对象,否则很容易砸到自己的脚”,艾笙将遥控器扔在女人身上,又瞥了苏应衡一眼,停着脊背离开。
她回到吧台前,周云舒她们几个正要去找她。
“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真怕你醉晕在厕所里”,曹柔松了口气。
艾笙心里的悲愤持续发酵,从胸腔一直顶到喉咙口。
为那种男人,值得吗?
她拨了拨头发,“遇见一对奸夫**,看不过眼,拌了两句嘴”。
曹欣惊奇道:“你竟然和我一样,是个爆脾气”。
艾笙耸了耸肩,“不出手,能把自己给噎死”。
三人都看出她脸色差到极点,眼睛也变得红肿。
但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又让人不忍心戳穿。
一直出了酒吧,三人才相互道别。
艾笙刚上了车,就接到物管电话,说有事情请她回公寓一趟。
那儿是个十足的伤心地,艾笙潜意识地抗拒前往。
不过物业经理语气郑重严肃,应该不是件小事。
艾笙不想让对方为难,便应了下来。
到了公寓门口,一出电梯就看见物业经理和两个工人站在走廊里,正在讨论什么。
见公寓主人回来,经理迎上来,对艾笙说:“苏太太,冒昧打扰着实过意不去。但这件事有些严重,我们物业方面处理不了”。
艾笙拧眉,“怎么了?”
经理摊开手掌,上面是个黑乎乎的小东西,“今天工人检修的时候发现,您家走廊天花板的灯里被装上了针孔摄像头”。
在被跟踪之后,又是一桩波云诡谲的窥视。
艾笙面色凝重,问道:“这个摄像头原本装在哪里?”
其中一个工人指了指正对门口的那盏灯。
工人判断道:“这是高倍摄像头,能把门口的一切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艾笙陡然想起那天防盗门密码突然失去权限,她又重新设了一个。
原本密码是她的生日,后来设成结婚纪念日。
但那天苏应衡回家,十分突然,自己根本没来记得告诉他,他便把门打开了。
艾笙本以为他试出来了,便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个摄像头。
这一切都是歪打正着,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艾笙抿唇,把摄像头递给工人,“麻烦你重新装上去”。
其他几人愣了愣,这是要干嘛,故意让自己家门口多只眼睛?
经理劝道:“安装这东西的人,肯定不怀好意。会不会不太安全?”
这户人家金贵到每根头发丝,出了事情,第一个拿物业开刀。
经理当然有所顾忌。
面前这位年轻女人却异常镇定,“放心吧,出了事情我来负责。但有个条件,今天的事情,请各位保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经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办。
艾笙没等摄像头重新开始运作,就上了电梯,准备回学校。
刚上车,她就接到韩潇的电话。
后者一副火烧眉毛的语气问道:“艾笙,苏先生出差回来了吗?”
似乎出了什么急事。艾笙也来不及寒暄,安抚道:“有事情慢慢说,别急”,提起苏应衡,就有一把刀在心上刮着似的,等阵痛缓过去,艾笙才开口,“嗯,已经回来好几天了”。
韩潇焦心道:“那为什么岳南山的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苏先生回来,按理他也应该到了啊”。
艾笙心里一顿,“岳南山失联了?”
“嗯,听说他跟苏先生去的地方网络很差。他到了地方之后,我和他只通过一次话。后来再也没能联系上”,韩潇急急道出前因后果。
岳南山和苏应衡上岛之后的情况差不多。可苏应衡已经回京,按理说,岳南山也该一起回来了啊。
难道岳南山留在了岛上?
可岳南山陪苏应衡出差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后者的安全。
所以这个猜测根本行不通。
“难道岳南山受伤了,所以回不来?”,韩潇音量陡然拔高。
“只有岳南山让别人吃亏的份儿,别乱想”,艾笙宽慰道。
韩潇叹气:“可我心里就是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
“我去问问苏应衡”,没有其他办法了,艾笙实在不忍心看她这么着急的样子。
电话那边顿了顿,韩潇平时神经大条,但敏锐起来比女人还女人。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苏先生吵架了?”
“怎么这么问?”
“你刚才直接叫他的名字”。
艾笙扶了扶额,不想让她担心,便撒了个小谎,“没有的事,就是话说得急了而已。岳南山这一走,你就变得神经衰弱?”
韩潇咕囔道:“什么啊,他再糙也是条人命。我这是慈悲为怀”。
艾笙打起精神和她扯皮:“看样子,等岳南山回来,他得帮你在庙里塑个金身”。
韩潇啐了她一口,又拜托她快一点去打听。才挂断电话。
艾笙把手机扔到一边,脸上的笑容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闭着眼睛养神,总觉得所有事情是被一根线连在一起的。
苏应衡的性情大变,家门口安装的针孔摄像头,岳南山的失联,甚至还有他对贺坚的突然发难。
艾笙一直不肯相信贺坚说的什么下降头,这种事情太邪乎。
苏应衡像变了一个人……会不会因为,那根本不是苏应衡!
艾笙脑袋里突地炸了一下,陡然睁开眼睛,眸子里一扫刚才的黯淡,流光从里面溢出来。
她想到一个细节。
这次回来以后,他以眼睛受伤为由,每次和艾笙呆在一起,光线都很暗。
在亮光底下,也只是用侧脸对着她。
或许这里面本生就有猫腻。
即使他的声音和苏应衡一模一样,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个被茶会的会员们追捧的028,不就和苏应衡的声音相差无几么?
越想心里越震动,当汽车停下,艾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攥在一起,紧得发疼。
如果这些日子里和她相处的人不是苏应衡,那他究竟在哪儿?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这儿,艾笙便五内俱焚。
她拿着手机下了车,站在四月的春风里,却一阵阵地战栗。
不管苏应衡是否出了意外,她都要把事情弄清楚!
通了窍,艾笙晚上躺在床上,一再警告自己要养精蓄锐。
这么好些天来,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艾笙准备回公寓一趟。
虽然“苏应衡”回家的时间并不多,但模仿得再像,生活习性也不会完全被复制。
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艾笙仔仔细细地把家里每个角落都观察了一遍。
男人回程的行李箱并没有带回来,当时她问起,对方只说行李滞后。
但时至今日,也没见他从岛上带回的行李。
艾笙拿出本子,上面写上“行李”两个字。
除了这个,其他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艾笙翻箱倒柜好一阵,没有异样。
直到她打开鞋柜,里面有几双男鞋。
她一双双拿出来,突然有一个软软的东西从鞋口掉落。
骨碌碌地滚到地毯上。
艾笙定睛一看,是增高垫。
苏应衡的个子高,哪儿需要这种东西?
除非有人身高及不上他,为了避免其他人看出破绽,只能用这种办法弥补。
艾笙又拿出本子,记下这个细节。
她把家里恢复原状,才开门出去。
只是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扫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圆形灯。
装这个摄像头,只怕是因为假的苏应衡不知道家里的密码,只能用这种方法成功进门吧。
艾笙此刻甚至有些感激那天她换上性感内衣后,“苏应衡”岿然不动,甚至出言羞辱。
要是他真的兽性大发,如果苏应衡回来,她该如何面对那个真正深爱自己的男人。
想到苏应衡,艾笙眼眶又刺刺地发疼。
他到底在哪儿?有人要狸猫换太子,是不是已经对他不利?
艾笙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会崩溃。
她用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勒令自己冷静下来。
从公寓出来,艾笙草草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准备把午餐给打发了。
她端着点好的东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突然听到后桌的人提起苏应衡。
艾笙凝了凝神。
“快看,你男神苏应衡惹上官司了!”
“啊,怎么回事?”
“没看新闻上说么,瑞信的项目组盗取寰立集团的科研成果,寰立把瑞信告上法庭。苏应衡是法人代表,如果这事是真的,恐怕不容易善了”。
……
艾笙手里拿着的食物,陡然掉在餐盘上。
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甘心!
艾笙心头怒火横生,恨不得与那些加害苏应衡的人同归于尽!
艾笙拿起包来,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到了瑞信总部,只见来往的职员行色匆匆,面色凝重。
艾笙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上总裁办一看,没有贺坚震场子,个个都六神无主。
“苏先生呢?”,艾笙问周秘书道。
即使她并不想将苏应衡的头衔冠在恶人头上,不过在一切未明了之前,最好杜绝不必要的恐慌。
周秘书着急道:“苏先生早上就没有来公司,新闻爆出来之后,也一直没有联系上他”。
这是惹了事就一跑了之,如果苏应衡回来,等着他的将是一个布着窟窿的烂摊子。
虽然心急如焚,但艾笙看起来,却是这群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贺坚,瑞信出事了”,这件事情,贺坚是最接近真相的人之一。
艾笙现目前不知道周围的人到底是敌是友,所以得把贺坚拉过来当盟友。
“我看到新闻了”,贺坚语气沉重地说道。
艾笙走到僻静的地方,“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苏先生被人下降头吗?”
贺坚苦笑,“您并不相信”。
“事实比他被下降头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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