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芊和关长玿闹分手时,有一次吵架,丁芊大声指责关长玿是懦夫,她说自己可以不要孩子,所以就算是兄妹她也不在乎。吵完,她哭着跑了,才跑了两步就看见一棵大榕树下,金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金晶知道了,她知道了丁芊和关长玿的关系。丁芊将这件事告诉了关长玿。关长玿让她别担心,他来解决。
她真的就不担心了。她原本就不在乎自己和关长玿那点血缘上的兄妹关系。他们那点相同的血缘从来就没有眷顾过她,她姓丁,是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她唯一担心的,是他俩的关系大白于天下后,她就不得不接受社会伦理的束缚,那她和关长玿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了。
她从没有想过关长玿要如何解决,也从未关心过这件事。那个时候她每天都很悲伤,有时候又很愤怒,根本无暇多顾。她没有想到关长玿居然将金晶弄到非洲去了。
她慢慢平复情绪,问他:“她染病,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关长玿摇摇头:“她去世我也很意外。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控制非洲的疟疾。”
丁芊也知道染病是个意外,她只是想再次从关长玿这里确认一下。确认了不是,她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点。关长玿为了她做傻事,如果是七年前,她肯定既心疼又开心。如今,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一点心酸,还有点不安。
“你怎么把她弄出去的?”她问。
关长玿将换名单的事说了,然后又道:“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咱们都别想了。是我对不起她,你不用觉得内疚,这件事也跟你没关系了。”
丁芊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怒了:“什么叫跟我没关系?什么叫过去了?你别糊弄我了。要是真没事,秦旭阳怎么会跑去问我金晶是谁?”
关长玿仍旧说没事。他看上去很憔悴,比上一次丁芊看到他时还要憔悴。在警局里待三天大概将他的精气神都磨掉了一层。丁芊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再争下去。两个人索然无味地分了手。
关长玿将丁芊送到了车租车上,上车前,丁芊忽然道:“关长玿,许玲珑是我表妹,她做的事虽然我之前不知情,可我还得替她向你道歉。她就算错得再离谱,就算千夫所指,我也不会不管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俩血浓于水。”
丁芊走了。关长玿也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他脑子里依然回响着丁芊刚才说的话“因为我们俩血浓于水”,脑袋似乎更痛了。
关长玿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很年轻,意气风发的二十岁。体育课上,他选择的是篮球班。他已经大三了,篮球课不再是从头学起。老师打了个考勤,就让他们自己练。他和几个同学占领了一个场地,隔壁的场地也在上体育课,是大一的新生篮球班。
隔壁的篮球班都是女生,两两一组练习运球。他听见一个女生小声嘀咕:“融融,你慢一点,你等等我。”
另一个女生就得意地笑:“来追我呀。”
“融融,啊——”
他转过头,那个技术不行的女生运球的路线完全偏离了轨道,篮球径直朝他们这边飞来。他站的地方离那个女生最近,球眼看着就要撞到他身上。这时,一个男生走上前截住了这只横冲乱闯的篮球。男生是他一个班的,他潇洒地将球抛还给女生,笑着调侃:“要走直线哦。”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谢,然后赶紧走了。
他一直都不是个太主动的人,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无数的赞美和夸奖中,任何事到他这里似乎都是手到擒来。他不会像其他毛头小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向女生大献殷勤。所以,他一直站着没动。他不知道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在梦里,他听清了。明明麦融融的声音不大,明明周围很吵闹,可他竟然听见了。他听见麦融融打趣她。她说:“莫沉思,你跑那边捡金子去了?”
莫沉思,对。其实他早就遇见了莫沉思。她眉眼浅淡,第一眼的确叫人印象不深刻。梦里,那张浅淡的脸却逐渐清晰深刻。她微红的脸,脸颊上细细的汗珠,微抿的唇,懵懂的眼神,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梦,他现在可不就是在做梦吗?
李蔚打了好几个电话,关长玿都没有接。从警局出来,关长玿在家陪着父母吃了顿饭,安慰了两个老人,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家。李蔚不敢贸然打扰他,她觉得儿子受了这次的刺激,应该给他一点空间,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可是关长玿好几天都没跟家里联系了。她有些着急,想打电话叫他回家来吃饭,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她打秦旭阳的电话,秦旭阳说关长玿还没来上班。
李蔚着急,急匆匆去关长玿住处找他。敲了好久的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打关长玿的手机,屋里传来了手机铃声。李蔚一下子就慌了,两腿发软。还是对门的住户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联系了物业。
物业打开门,李蔚第一个冲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径直冲进了卧室。卧室里,关长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