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时好时坏,心情也是一样,碰到不顺心的事就只有发牢骚了。
上月初去了一趟岭南小镇,这一次去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扫黄的旋风很厉害,连按脚的地方都关门了,就连号称最正规的明星浴足城也被镇政府强行关闭了十天,在我到的第二天傍晚开门了。
大厅里,人很多,十天没有按脚了,你想想那个难受啊,特别是那些成天来的人,岂不是和关在监狱里一样憋屈。迎客的服务员不断地解释,不是照顾不周,实在没想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按脚的小妹一下子没有这么多,请大家安心等待,正在电话挨个儿往回叫。
我和朋友运气算好,很快就进了房间。洗脚的小妹也是刚到,一边放热水,一边在埋怨。看样子情绪不太好。一个四川口音的小妹嘟嘟囔囔,话说得很难听。
“说停就停,一分钟就赶出了门,穿着工衣回到宿舍,顿时就没事干了。“
另一个好像来自湖南,自嘲地说:“你还算好,我们几个是被押着回去的,那警察凶的跟阎王一样,告诉我们最近日子要老实一些。”
四川妹接着话说:“一天,两天,几天过去了,公司没有任何动静,打电话问,只说等通知,真把人等疯了。”
我一边把脚放进盆中,一边懒洋洋地插话:“不让干,就先回家去呗,正好看一趟孩子和老娘。”
“回去,谁现在敢回去?这时候回去,村里人还不认为你是被扫黄扫回去的?丢人死了。”四川妹的声音大得吓人。
我朋友看不顺眼,律师出身的他开腔了,“你们笨蛋,应该去告政府,他们如何有权让你们停业,执照里有写可以随便关人家的门?”
“告政府?你神经了,你告得过政府?你没见那天我们老板见到警局的人来,吓得差点尿裤子,只有等警察走了,把气我们身上撒!”湖南妹子看着我朋友不解的回答。
“你们这里不是号称是最正规的足浴吗?都开了二十年了,怎么连你们也停业整顿?”我的头已经靠在了沙发上。
“他们哪里管你正不正规,听说上面一句话,全部停,先止住记者的偷窥再说,不管是桑拿,洗脚,美容,理发,就连瞎子盲人的业务也关门了。你没看大街上所有的人都十几天没地方洗头吗?”四川妹子懂得真不少。
“那怎么办?老板继续管你们吃?”我的朋友情绪好了一些。
“还好,老板是管吃管住,可这有何用?我们出来是挣钱的,每月都定期寄钱回去,这个月算是瞎忙了。”四川妹子一边洗脚一边搭腔,明显是哭丧个脸。
“我和姐妹们昨天去面试普工,还别说一下子就录取了,刚接公司电话前,我们还在工厂做工,人不能让尿憋死啊!”湖南妹答得很快。
“好家伙,刚下班又接着上班,你吃饭了吗?”我假惺惺地关切。
“哪顾上吃饭,赚钱要紧,看能不能多洗几个脚,把前几天的损失减少一些,我都想加夜班。”川妹子的手法真不错。
“现在一个钟洗脚能赚多少?我问。
“二十元。”
“那你一天洗多少?”
“最多可以洗八个。”
“一个钟多少时间?”
“七十分钟。”
“厉害,你一天可以赚一百六十元,这样一个月4800元,真不少。”
“我的大老板,哪有天天如此,这是最理想的,哪有每天如此,有时候轮牌一天最多三个,碰到运气不好,空牌一天挂墙上,一个客人没有。”
“那你去的工厂呢?”我有点好奇。”
“工厂?别提了,说是一个月三千元,可要三班倒,最吃力的是流水线,像机器人一样坐一天,上个厕所都要提前请假,伙食和住宿条件更差,关在工厂里,一星期放风一次,真是不习惯了。”
“怪不得老板一个电话就往回跑。”
“是啊,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干了快十五年了,也干习惯了,真的也不会干别的了,真希望就这样干到回老家的那一天。”湖南妹子说着说着突然哭开了,我的朋友递上一张纸巾给她。
“应该告政府,真应该告!”他的气又来了。
“这两个人你熟吗?”我侧面问朋友。
“熟,五号和十六号是我和老婆常常点钟的,老熟人了,手法好,习惯了。我老婆已把她们当姐妹一样,这么多年几乎没换过,她的老腰就靠她们保养,真不错。”
“怪不得你义愤填膺,看来还是有同情的成分啊!”
“不是同情,一码归一码,扫黄你扫,大伙都称赞,按脚的你扫就没意思了,这样在搞下去,连理发店也会关,全城人的头发都会长三尺,你信不信?他们难道也不理头了?扎上清朝时的辫子?奇了怪了。”
正说着,房间的灯突然大亮,一会又恢复了,门窗上有人影在晃动。原来是检查的人来了,为了防止房间里有猫腻,警局规定所有的房内电灯开关一律移到门外走廊上,以方便他们检查。
“这样的灯都已经比过去很刺眼了,还要装比这更大瓦数的灯?真是可以当审犯人用了。”律师朋友愤愤不平地说。
“走吧,我怎么觉得和往日不同,感觉一进来就已成了囚犯。”我也很不舒服的说。
出到大厅买单,我看到大厅上方挂满着政府颁发的牌匾,非常醒目“纳税先进企业”“最佳服务行业”“先进模范企业”等等很多个,金色的框框在射灯下十分耀眼。迎客小妹客气地送我们到楼下,耳边一直是她欢迎再来的声音,很温柔也很亲切,但这会儿听起来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别扭,总觉得与以前客气的语调不太一样。
天气时好时坏,心情也是一样,碰到不顺心的事就只有发牢骚了,但有些牢骚实在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