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贫道看淡了死,自然也就看淡了生,这位独眼的朋友,你也活的够久了,就姑且随了小友的心意吧,无量天尊,祝你早日超升。”承惠道士一边说着话,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原本竖立在胸前的右手却是陡然探出,牢牢的钳住了李老财长满枯瘦皱纹的脖子,毫不留情的送李老财上路。
承惠道士只是道宗山的外门弟子,根本接触不到道宗山真正的修炼法门,但毕竟也是练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武学,身手和力气比起普通人要厉害很多,而这李老财,身材枯瘦,羸弱不堪,连普通人尚且不如,又怎么可能是承惠道士的对手呢?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轻易的杀掉了。
变故发生的太快,令众人都是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承惠道士像丢弃一堆垃圾一样,将李老财的尸体随意丢弃,这已经是今天出现的第二具尸体了。
“多谢道长替我报仇,以后秦衣这条命,就是道长的了。”秦衣感觉胸中的闷气消散了一大块,看着老爹尸体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愧疚之意也是减弱了不少,对承惠道士感恩道。
秦衣此时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承惠道士,毕竟,如果没有他出面,秦衣可能早就死在郭家家主的手里了,杀李老财报仇更是无稽之谈,如今侥幸留下一条命,还亲眼看着仇人死在面前,对秦衣来说,已经赚的足够多了。
“帮一个是帮,帮两个也是帮,你们两兄弟有没有需要贫道帮忙的,趁现在,都说出来吧。”也许是想到了秦衣三人被自己救走之后的宿命,承惠道士由此及彼,大发慈悲的问道。
“是我们兄弟俩鬼迷心窍,死有余辜,还败坏了村长大人的名声,道长不用救我们,让我们死吧。”一直保持闭口不言的大成摇头说道,他们兄弟俩的目光始终是停留在北山村村长的身上,目光之中有着一丝怪异的情绪。
“算你俩还有点良心,知道为老夫洗刷冤屈,既然你二人一心求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也好给郭兄一个交代!”村长话音未落,竟是学着承惠道士先前的样子,两只手齐齐探出,就要取这兄弟二人的性命。
“老友,何必杀心如此之重,这兄弟二人的性命贫道已然保了下来,老友执意要杀人,那就是和贫道作对了,既然你兄弟二人无欲无求,那就走吧,回山。”承惠道士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朝着院外走去。
一直到被两名小道士拖着出了郭家的院子,大成和少成兄弟俩的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的停留在村长身上,默默无言,却要包含着千言万语。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秦衣突然想通了。
如果自己还算动了贪念罪有应得的话,那大成、少成两兄弟就和老爹一样,是完全无辜的,他们定然是接受了村长的命令,才铤而走险前去盗墓。
若是盗墓成功,窃得玉坠,自然是功劳一件,若是盗墓失败,像现在这样被人抓获,那他们兄弟二人就得承担所有的罪过,让村长从这件事情里撇清关系,从接受命令的那一刻起,大成和少成两兄弟已然变成了村长的死士,值得他们甘心送死的原因,是他们的家人。
两兄弟从始至终那种视死如归的无畏,和看向村长时目光中的哀求,使秦衣突然想到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世,父亲早亡,只留下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娘,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妹妹。
老娘和小妹,便是村长作为要挟的筹码,足以让大成和少成两兄弟甘心赴死以求保全。
此时此刻,在秦衣的眼里,这一对少言寡语的兄弟,身影竟是如此的高大。
……
离北山村越来越远了,一路向南,走了两天的路程,就到了道宗山,期间,承惠道士一直在拼命的催促赶路,除了必要的休息外,没有多余片刻的停歇。
这里本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脉,山脉延伸的距离并不十分遥远,却刚好是北城的北面给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也作为北城的坚实依托。
道宗山是这条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因为北城唯一的宗派势力道宗坐落与此,因而得名。
道宗的领地分山上和山下两处,山上的叫内门,而山下的则叫做外门。
内门是道宗的核心区域,道宗的宗主、长老以及所有登记在册的正式弟子都是身居内门,平日里醉心修炼,衣食无忧,很少下山。
而山下的外门弟子,也叫挂名弟子,只是手持道宗分发的令牌作为信物,平日里的主要任务是做杂役、开采石料,再有便是诵读经书,替人做道场法事,其中的佼佼者则会被外门长老选中,操持道宗安置在北城内的几处产业。
道宗的外门弟子根据各自职务的不同,被划分为四类人,做以区分的,就是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最下等的便是那些开采石料的弟子,身着粗布麻袍,直接是住在石料厂的灰石寨,人数最多。
比麻袍弟子略微好一点的是负责做杂役的黑袍弟子,住在距离内门最近的静心竹舍,负责所有内门弟子的一切日常起居。
正如李老财处心积虑也要搬到秦通,谋一个看守墓地的差事,在道宗做麻袍弟子和黑袍弟子虽然十分辛苦,但至少有一份稳定的生计,平日里省吃俭用,倒也不愁温饱。
道宗最上等的外门弟子就是那些被外门长老选中操持产业的红袍弟子,这些弟子在各自负责的产业都有居所,十天半月不回山门也是常有的事,而道宗山下也有他们的住处,叫做了凡居,都是建造的相当规整的单独院落。
一旦晋升为红袍弟子,即便是在北城内,也算得上是上等人了,道宗的产业涉及布庄、钱庄、镖局、当铺、石料厂等等,还经营着北城唯一一家拍卖场,能够在这些产业当中担任职务,不仅吃喝不愁,还是一件非常风光的事。
而像承惠道士这样的蓝袍弟子,则是介于麻袍、黑袍和红袍之间,属于半工半农的性质,住在云水观,他们也做杂役、也采石料甚至也操持生意,只要其他三类外门弟子人数稍显不足,就会从蓝袍弟子当中抽调。
蓝袍弟子也有自己固定的职务,就是给北城以及附近村落的百姓开坛做法,作为婚丧嫁娶等红白之事上的一种仪式,来赚取额外的费用。
秦衣此时就被承惠道士带到了道宗山下的云水观,这里大约有二三十名道士,都在道观内默诵经书,看到承惠道士带了三个陌生人进来,都好奇的迎了出来。
“承惠师兄,你们办差回来了,辛苦辛苦。”从其他道士的招呼声中,秦衣就能判断出,这位承惠道士乃是这一群道士中的领军人物。
“超度亡魂、普济众生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之说?承祖、承宗、承德,将三位小友扶到我的房里来,承善,你去库房取一卷草席,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有要事要做,就不出去办差了,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谁也不要来打扰我。”承惠道士吩咐一句,就自顾自的进了道观西南角的一座房间。
承祖三人也将秦衣和大成、少成两兄弟也给扶了进去,随后到来的承善手里抱着一卷草席,平铺在地上,就成了安顿秦衣三人的床铺。
“好了,你们四个也回去休息吧,如果有别的事,我会随时叫你们的。”承惠道士摆了摆手,吩咐道。
四名小道士行礼之后恭敬的退出房间,可以看出这承惠道士在这四名小道士面前享有相当的权威。
承惠道士的房间看上去平平常常,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年男子的画像,根据画像旁的文字解释,得知画中人就是道宗的祖师爷张天师。
画像下面有一张桌案,案上摆放着香火和供奉,足见心意之虔诚,香炉之中的香火还没有燃尽,可见在承惠道士外出办差的这段时间,一直有人负责接续。
房间的南面是一张火炕,是北方常见的东西,炕头前的地上掏着一个火炉,里面的柴火也还燃着,由此产生的热气首先窜入火炕内部,其次便是散发而出,使得整个房间都十分暖和,和屋外初冬的严寒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火炕上摆着一张一尺多高的小炕桌,炕桌上摆放着许多的糕点和干果,还有一套茶具,可以看出承惠道士实在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