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必定有助于为其诗歌增添某种神秘而朦胧的色彩。人们不清楚有多少其他模糊意义。古代的象征符号除了具有一两种意义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意义。作家们强调这些符号,或者知道一些符号。正是借助这样的符号,极为主观化的艺术才能避免太过刻意的安排所导致的空洞和浅薄,才能达到深刻和丰富多彩的效果。有内涵、有思想的诗人必须在黑暗中寻找微弱之光,来自象征符号之光,就如同地球尽头之光。史诗和戏剧诗人在生活的偶然事件中发现这种神秘和影子。
雪莱使用的所有象征符号,其中最重要、最具体的就是晨星和昏星这个符号。他充分且深刻地理解了该符号的内涵,他经常使用这个符号。晨星和昏星在塔顶和河上出现和落下。它们是他笔下仙子的宝座。它化现为一位女子,引领卢梭——《生命的胜利》中最具代表性的诗人——借助摧毁生命中饥饿的能量,借助太阳的能量。我们目前可以把太阳视作生命的象征符号。正是晨星在抗争《拉昂与希思娜》中的邪恶事物,刚开始是一颗带有红色彗星的星星,在这里就是一切邪恶的象征,而它在《灵魂的分身》中就是混乱的象征。随后又化现为伴随老鹰的蛇——这些象征符号也存在于布莱克的作品中以及炼金术士们的作品中。在《拉昂与希思娜》的第一章中,在女人眼中,正是晨星看起来像长着翅膀的青年,它象征着痛苦中的人性。《古希腊》中哭泣的女子唤醒了晨星,她把它称作“自由之灯”以及“爱之灯塔”。晨星会去隐蔽的地方,在深夜飞到“无君主的大陆”、“圣洁的伊甸园”、“大山和岛屿”、“碧蓝的大海”。它们都是感官的对立面,不过我认为理想的世界、亡者的世界则是想象力的对立面。在《自由颂》中,自由引领着智慧从人类的心灵洞穴中出来,如同晨星引领着太阳从大海上升起。我们知道,如果《阿扎那斯王子》完成,它会讲到发现潘德慕斯——晨星较低级的仙子,讲到她变得越加疲惫,在死神降临之时,昏星在傍晚出现的时候,出现真正的仙子乌拉尼亚。实际上,在任何一首诗歌中,无论长短,几乎都能找到这些象征符号,如爱、自由、智慧、美丽或是智性美的其他表现形式。这些象征符号是雪莱心灵中世界的核心能量;他将一切欲望都献给了转瞬即逝的微光,也就是:
飞蛾向往星星,
向往远方的事物
远离我们的痛苦。
仙子来到卢梭跟前,一只手挥洒雨露,双脚踏着星星。她也是傍晚的仙子,她给他带来了装满遗忘和爱的杯子。他一饮而尽,他的心灵变得像“拉布拉多沙漠中的”沙子,沙子上满是鹿和狼的脚印。随后,新的幻景、生命、冷光出现在他眼前。第一幅幻景成为一种无形的存在。同样的形象存在于他心灵。他写道:
昏星从觉醒的黄昏升起
优雅地喘气,带着速度和光芒,
转瞬即逝,轻柔而明亮。
我认为,雪莱没必要去查阅波菲利对凉爽而醉人的杯子的描述。巨蟹座星群附近的杯子状星群里的灵魂得到这种杯子,杯子就是一种象征符号,这是显而易见的;雪莱能够在自己的心灵中找到狼、鹿、星星的痕迹。他的诗歌变得越来越有内涵,越来越有情感,没有了表面的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记得,这些就是古老的象征符号,它们仍然出现在幻想者的梦中。狼具有渴望和欲望的象征意义,这种象征意义要比猎狗更加强烈。他笔下的狼和鹿让我想起猎狗和鹿。尤西恩在盖尔语诗歌中读到,猎狗和鹿在水上相互追逐。后来还读到年轻男子追逐手拿金色苹果的女子。在戈尔韦的神话传说中,提到尼亚姆——其名字意指光明或美丽——化现为一只鹿,出现在尤西恩面前。这让我想到我的一位朋友盯着深蓝色的帷幔看时,看到的一种幻象。我遇到过许多炼金术士。他们其中一个对另一个人说:“你见到帷幔里的事物了吗? ”另一个炼金术士看了看帷幔,当下看见一个男人被一条黑色的猎狗带领着,穿过森林,随后猎狗在一个地方死去。巫师知道这个地方的名字,即“太阳汇合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紧随一条红色的猎狗,随后红色的猎狗被一支矛刺中。一只白色的小鹿看见那人从森林里走出来,那人并未注意到小鹿,以为一条白色的猎狗来了。他跟随这条颤颤巍巍的“猎狗”。巫师知道他最终会跟上这只小鹿,小鹿会引领他见到神。最有学识的炼金术士说:“我说不清楚猎狗的象征意义是什么,或者太阳汇合点在哪儿。不过,我认为小鹿就是晨星和昏星。 ”我对此深信不疑。这个男人看见白色的小鹿,他正从黑暗和痛苦的世界走出来,要进入重生的世界,也就是晨星,第二次到来就会是昏星。我坚信,它可能就是阿扎那斯王子的神话故事,也可能是《生命的胜利》中卢梭的故事,再次从大记忆中出现。大记忆仍然是女神之母,尽管男人们不再相信。
或许正是这种记忆,或许正是他本性中的某种冲动,太微弱以致他自己的心灵都未能意识到,让约翰·济慈 [1]看到了月亮中的智性美。济慈热爱事物的象征意义,热爱形状和颜色的精确性,热爱身体创造的情感。布莱克活在他所谓的永恒快乐中。他在太阳中看到了这种智性美。他将诗歌中的仙子拟人化。他笔下的仙子们在火炉旁辛勤劳作。我认为,这些男人如此享受光带来的快乐,必定存在某种原因。雪莱想到了疲惫和烦恼。月亮是最善变的象征符号,不仅仅是因为她本身就象征着变化。作为大海的情人,她掌控着本能的生命和事物的产生。正如波菲利所言,甚至“幻想”中的“形象的出现”都是通过水;正如空旷的天堂燃起了易变的冷火,她同样掌管着贞洁,产生的事物悲伤地、漫无目的地飘荡。她可能给予神一个身躯,让加百列 [2]来为她传递信息。她可能在男人们快乐的时刻出现,就像她出
[1]约翰 ·济慈(1795-1821):出生在伦敦,是杰出的英诗作家,浪漫派的主要成员。他才华横溢,与雪莱、拜伦齐名。代表作品有《夜莺颂》《伊莎贝拉》等。
[2]加百列:本为炽天使,身份显赫高贵,但因在惩罚埃及人的问题上与上帝有很大分歧,激怒上帝,被贬入大天界,列为大天使之一,后来成为大天使长,最后又成为炽天使的最佳后备人选。
现在恩底弥翁面前那样。她可能否认生活,射出她的箭。但是,因为她只有在献身的时候才变得美丽,也不是什么崇高理想,所以欲望的后代们并不喜爱她。
雪莱禁不住看了她那不友善的眼睛。据说,雪莱看到他的妻子玛丽·雪莱时,所看到的就是那种冷冰冰的眼神。他在《灵魂的分身》中描述过这种眼神。《灵魂的分身》讲述,一位像月亮一般的女子如何引导他进入她的洞穴,如何在他的心灵之海上撒上一层“霜”。他的生与死都被“她那银铃般的声音”施了魔法,他们都逃离他身边,大喊:“快走,他不是我们的同类。 ”当他描述月亮为美好事物的一部分时,他能看到她的美丽;但当他将其拟人化时,当他在大记忆的影响之下或是我们内心深处某种神秘能量的作用之下,说出他的话语之时,他变得不友好,或者不是真正的友好,又或者称得上可鄙。月亮的嘴唇“苍白无血色”,这是“冷月”,或者被称为“善变的冻月”。它“被遗忘”,它“在逐渐衰弱”;它“在彷徨”,它变得“疲惫不堪”;它变得“苍白无力”;它“因疲惫而变得苍白”,它“独自徘徊”,它“不断变化”,它找不到“任何恒久不变的事物”;它就像“垂死的女子”,它“蹒跚着走出闺房,渐渐虚弱的心灵漫无目的,虚弱地徘徊着”。甚至这里没有一颗星星的时候,它也施展它邪恶的影响,让恋人们的嘴唇变得“苍白”。只有当时间生于永恒之墓时,才能成为快乐的事,因为那时地球的心灵,人类多产的心灵,让它充满自己的喜悦。他描述了地球和月亮的心灵,在生命之河上移动。这一段读起来有点像似懂非懂的幻象。人类成为“诸多灵魂中和谐的一种灵魂”,“万物归一”,“通过爱,相似的行为变得美丽”。在这种变化中,“快乐的活力”从一种心灵流到另一种心灵,直到雪“在月亮之上的无生机的山上融化”。
某位神秘的老作家说过(我忘了是谁),如果你希望变得忧郁,就请用左手掌控用银打造的月亮形象;如果你希望变得开心就请用右手掌控用金打造的太阳形象。太阳是敏感生活的象征符号,象征着信仰、快乐、骄傲、能量、全部意志、美。这种美完全不会诱惑,也不会为了追求美丽而牺牲自己,而是让万物变得快乐,因为它本身就是美。泰勒引用普罗克鲁斯的话,把它称作“一切敏感事物的造物主”。因此,布莱克的观点就是合乎常情的。布莱克总是赞美能量,这种能量在他体内流动。他认为艺术就是一种激情昂扬的劳工,让人们远离疑虑和悲观。他认为女人的爱就像恶魔,这种爱束缚男人的意志。人们应该在太阳中看到诗意般的精灵,而不是在女人星中看到。人们应该从他的诗歌中感受到“太阳”。但是,雪莱则以不太友善的视角来看待此问题。雪莱只偶尔用它来描述艾米利亚·维维安妮不同寻常的美。艾米利亚·维维安妮“在光转化成爱时,就像太阳的化身”。看到她被薄雾笼罩,看到她在水上闪闪发光,看到她太微弱不足以遮住自身星星的光芒,似乎看到这些场景让她感到极其快乐。在《生命的胜利》其中一首诗中,她就是公认的象征的一部分。其能量就是一切暴政的源泉。当象征晨星的女子逐渐消失在他眼前,卢梭看到了“一辆清冷明亮的车”中的“一种新幻景”,一道彩虹挂在她头顶。她走动时,影子也在“叶子和石头”上移动。她掌控的灵魂似乎“在那种光中,看起来像在阳光下舞蹈的微粒”;或是她们在花丛中跳舞,花儿们在“沙漠中碧绿的青草丛中绽放”,不在意即将降临她们身上的痛苦。“这些就是最伟大的事物,最不能被遗忘的事物”。她们都戴着“光的束带、头盔、王冠、花冠”,但却不知道她们自己。甚至“伟大的柏拉图”也会在那里,因为他知道快乐和悲伤,因为生活不能用金子或痛苦征服他,不能用“年龄、怠惰、奴役”征服他,但可以用爱征服他。曾经活着的人都在那里,除了耶稣、苏格拉底 [1]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位圣人”。他们将生活的一切置之度外。他们能够给予远大理想造就的各种生活,他们就是坚信不疑的追随者。他们“一旦触及带着生命火焰的世界,就会像老鹰一样,回到自己的全盛期”。
在古代,似乎布莱克会在某个小教堂敬拜太阳。为了他的抗议,他乐意活着,乐意谈论他的快乐。济慈快乐地接受生活,虽然是“以一种煞费苦心,有趣的怠惰形式”。他可能会在某个小教堂敬拜月亮。雪莱讨厌生活,他寻求“生命中更多不可理解的东西”。他可能会徘徊,迷失在永无止境的幻想中。他可能会在某个小教堂敬拜无尽欲望之星。
我想,当他跪在祭台前,祭台上摆放着绿色玛瑙打造的灯,灯燃着微弱的火光,此时他眼前或许会反复出现一种幻象。他看到一艘
[1]苏格拉底(前469-前399):古希腊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据记载,苏格拉底最后被雅典法庭以引进新的神和腐蚀雅典青年思想之罪名判处死刑。
船沿着宽阔的河流顺流而下,跟随一颗星星之光的指引,在大山间蜿蜒而过,山上有洞穴和塔楼。声音可能会告诉他,为何每个人眼前会有一种景象,一种冒险,一种图画,那就是他神秘生活的景象。如果他这一生思考过,就会引领他的灵魂,从无意义的处境中解脱出来,避免经历世俗的起起伏伏,进入遥远的国度,在那里永生的仙子等着一切灵魂。这些灵魂变得如火焰般纯洁,它们的身体变得如玛瑙灯那般宁静。
但是他出生之日,恰好是古老智慧消失之日。他仅满足于写诗,很少考虑写诗之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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