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下来?”他不是输了第一场比试么,早就没了第二场比试的参赛资格,那么此时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解释?
“听说下面有野兽,我就想着,这一生啊,都还没怎么见识过珍禽怪兽的,心底好奇,就想下来看看。”他淡淡弯起嘴角,一只手停在她头上揉了揉,“却没想到一下来就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现在,你可是欠了我两条命。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说过让你救吗?再说了,施恩不求报,这种三岁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面具人:“……”
“好了,与其想着这些不相干的,倒不如多想想怎么下去吧。这崖谷和绳子都不知深浅的,吊在半空也不是办法。”
面具人听了一笑,俯身在她耳边问道:“你真想下去?”
“我既然都决心下来,不想下到崖底下,难道是为了掉在半空中找乐子?”
“这个主意不错。”
“哼,既然这么喜欢挂着,你自己一个人就在这里乐吧。”
按住他环住自己腰部的手,一根根手指扳开,想要继续往下探索。
没想到,刚扳开他一只手,那只手再度紧紧扣住她,手掌一沉,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
“你……”
“你不是想下去吗?……抱紧我!”
面具人一手圈着她,另一只手抓住绳子往下滑动着。
他动作很快,快的让人有一种错觉,他就是这么往下一直掉,根本没有借用半点工具。
花容邪看着下面到头的节点,一颗心再度提了起来。
“下面没有绳子了。”花容邪眉头紧紧皱起来。这下面深不可测的,从上面往下爬,爬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到底到了哪里。如果距离下面只有一小段距离的话,凭着她的轻功,应该是足够在保证不受伤的情况下安全着地的。
可是,现在眼下漆黑一片,饶是她这个练武之人,也只能凭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半空中漂浮的一些云雾。更别提在这可见度,这么低的情况下冒然下去。
就在花容邪心急无计可施时,面具人垂眼看了看下面的情形,脆声说了一句:“抱紧我!”
说着,他脚下一点,沉力往下一跃。
“你疯了?!”等花容邪反应过来后,早已被他紧抱着往崖谷坠落下去。
面对她的质疑,面具人什么也没说,一面紧紧环住她,另一只手攀在崖壁上,脚下一点一借力,每一次借力都能往下冲出好几步远。加上两人本来就处于坠落的情形下,所以,这下,更加快了两人的下落速度。
花容邪在他怀中,早已呆若木鸡。
抬起眼,看着头顶上他削尖的下巴,半张脸,因为有了面具作遮挡,幽魅中带了几分神秘,让人忍不住探索那面具下的容颜。
临危不惧,还是求生毅力太强?
一般人在这种状况下早就吓得六神失主了,而他,不仅不惊慌,还能镇定自若的使用轻功,飞檐走壁……
轻功,某些程度的确能助人飞跃行使。但是,就算被尊为一代武圣的师傅尚且还不能达到这种飞檐走壁的境界。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在带着自己这个大活人的情形下飞檐走壁。他面色镇定,走得不慌不急,像是半点也不紧张,轻松如履平地一般。
他……还是人吗?
花容邪不由得想到最开始他出现在视野中那两声噌噌声响。
她本质身份是云袖公子,对各类暗器都了若指掌,自然知道用叶子做暗器不仅需要足够的腕力,还需要高深的内力。
就算是自己,也难以做到那一步,他竟然轻而易举捻起一片叶子就做到了……
加上现在这一出……
他的内力,到底对自己保留了多少?
这一刻,花容邪竟然有些不敢想象。
“就这么舍不得我的怀抱?”笑侃的声音从头顶上飘出来,花容邪这才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跳开了两步。
脚下刚着力,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崖谷。
看看四周环境,在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花容邪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慨。
不过,似乎有人比自己先到呢。
“根据这些脚印推算,我们来的也不算晚。”面具人蹲在一片印满鞋印的地面前说道。
正说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点点星火照亮了前路。
几个北辰侍卫装的男子走了过来,“卑职已在下面恭候侠士多时,这崖谷共藏有三把钥匙,只要侠士能全部找齐,便是这一局的最终胜出者。”
两只火把递到花容邪面前,“比试时间定为两个时辰,卑职等就在出口静候佳音,两位侠士请!”
花容邪与面具人互视了一眼,后者轻微点了点头,接过火把率先迈出脚步。
“两个时辰说不短不短,说长不长。你觉得我们会成功吗?”面具人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赶着两边高高的杂草寻路。
花容邪走在他右边,散漫不在心嗯了一声。
“你说,北辰冥真的会在这崖谷放三把钥匙吗?”
“你什么意思?”
面对着她突然透过来的凌厉视线,面具人呵呵一笑,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今年的勇士大会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些。以往也只是比试一些智力勇力一类的,这一次还要搞出这么一个崖谷寻钥匙。回想起来,也觉得好像残忍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也会变得这么善良有爱心了?”花容邪拨开一缕杂草,视线一凝。
“你这么说可就伤本公子心了,要知道,如果不是有本公子,你早就变成孤魂野鬼到处晃悠了,还能这么安然无恙站在我面前?不过,照我说……你武功高强,轻功也不弱,那时候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有什么事吧?嗯?云邪?”
面具人说完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不由得疑惑,转身来,看她顿在一处杂草发呆,不由得走了过去。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地上又没有金子。”
“的确没有金子。不过,又比金子更有价值的东西!”她神秘一笑。
面具人看着她的笑,愣了愣。 没找到金子还这么开心,奇……不对!难道是……
看他猛然反应过来的表情,花容邪只笑了一声。
“这里土地稀松,颜色浅淡明显与周围泥巴不同,你看这些碎草,明显又被翻过的痕迹,要是我猜测没错,这下面一定有东西。”
面具人将火把移近了几分,火光下,的确像她说的那样。
花容邪抖出手中那只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在土坑下刨挖了起来。挖了一会儿,果然挖出了一只红漆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青铜色小钥匙,菱形,只有食指长短。
没想到就在这么不经意中找到第一把钥匙,这让花容邪和面具人都振奋了不少。
顺风寻路,走了一会儿功夫终于绕出了那片深草地。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森林,高大是树木,高耸入云。黑愣愣如鬼魔一般,加上这四面八方吹来的阴风,更让人不寒而栗!
花容邪举目看了看四周,一时间也辨不出方向。凭着直觉指了一条路,看前面平静一片,应该不像是有珍禽野兽出没的样子。想了想,对背后的面具人说道:“走这边怎么样?”
面具人托着下巴,面色难得冷峻起来。在花容邪就要迈出第二步时,即使将人拉了回来。
“小心!”
花容邪没料到会被他突然从背后拉住,冷不防让他扯入怀中。动作太急,袖口中的那只匕首掉了下来,正好掉在她第二步就要迈出去的地方。
平地“砰”的一声响,将
那里炸的四分五裂。
花容邪被面具人护着反扑在地上,用自己的背给她挡住了炸开的泥沙。
等到一切又平静如初时,他才缓缓从她身上撑起来,眼中难掩担忧:“你没事吧?”
花容邪愣怔的摇摇头,“没,没事……”回神想起刚才的一幕,真是惊险万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是阵法。”
“阵法?”花容邪对这个实在不了解,也不由得愣了愣。“不过,无缘无故的,这里怎么会布阵?”
突然,一个想法涌上脑海。
难道是……
面具人笑了笑,站起来弹了弹衣裳上的泥灰,“如果这里不是放了些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布阵。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第二把钥匙应该就在这里。”
这么快就知道第二把钥匙的下落,花容邪也是极为高兴的。但是很快她就犯愁了。
她轻功难得,一手暗器更是使的出神入化,唯独,却掉在这玄术一类上。
难道,真是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不过,刚才崖壁那一关她都能死里逃生,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就不会轻易退缩!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她不会,不代表着别人不会。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这是阵法,破阵的事,应该不在话下吧?”
面具人思忖着说道:“破阵的确不难。不过嘛……”
“不过什么?”见他拖长了尾音,花容邪秀眉一蹙,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这个人嘛,帮人看兴趣,却也不能一味的帮你没有半点回报吧?”
“哼,没想到你也这么俗气。”
“错了,这怎么能说是俗气呢。所谓一物得一物去,天下万物都是守恒的。云邪,既然你想要我帮你,也总的现有些付出吧?”
花容邪双手在袖中捏了捏,树影下,恨不得将眼前这笑得邪魅的人一掌拍入前面的阵法里。但又怕他阵亡之后,自己又不懂这些玄黄术,到时候吃亏的也还是自己。
可是,要自己诚服在他淫威下,受他威胁,她又怎么会甘心?
前思后想下,花容邪还是决定先顺着他的意思。反正这些事空口红舌的,无凭无据,到时候自己再来个死不认账,他又能对自己怎么样?
于是,半晌后才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要的不多,只想你一个承诺。”
“承诺?”花容邪倒是有些惊讶了。第一,她跟他毫无交集,又怎么会牵涉到需要承诺的地步?第二,依他的武功境界,难道还需要自己的承诺才能完成的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就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就行。”
“哼,要是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罪恶滔天的,却要我承诺去替你背负,那我岂不是还吃亏?”笑话,在没情承诺什么前,她怎么可能贸然给自己挖坑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那倒不至于,我可以保证,我要你承诺的事,绝对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罪恶滔天的事。”面具人轻笑了一声,白润的手掌放在她头顶上揉了揉。
下一刻却被花容邪飞快打偏,“那好,快破阵吧!”
“好!”会心一笑,从怀中捻那把折扇看也不看就朝背后某一处打出去。只听碰的一声,周围接连响起了几声剧烈的爆炸,线串念珠一样一一部落。
“好了。”他一直笑着,笑着看着她,笑着出手,笑着将那把被石头反弹回来的扇子稳借住,一骨一骨的展开,放在胸前摇晃着。
他动作散漫却精准,清淡却有力,儒雅中带着几丝凌厉,风度蹁跹中又有了几丝狂野气息。若不是周围一片狼藉,花容邪就要以为刚才的一幕全都是自己的幻觉。
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原来,他早就知道阵眼,设下陷阱后,只等着自己点往里面钻?!
花容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刚才答应了他的话也不好在这时候翻脸无情。只能气急败坏的撞过他肩膀走前去。看着她背影,虽然不知道她此时表情,不过,从那踏在地上不容忽视的声音,也不难辨出她心底的闷火。
手里拿着两把钥匙,两人又开始寻找第三把钥匙。
不过,这一次,走了都快一个时辰还没半点影子。
“现在什么时辰了?”
“按照行程算来,应该是丑时过半,过不了多久就快天亮了。”
“快天亮了。”她抬头看依旧深黑一片的头顶上空,要是不出去的话,呆在这里,估计一辈子也看不到太阳。
可是,在出去之前,必须要先找到第三把钥匙才行。可是,前路茫茫,要寻找第三把钥匙,谈何容易?!
看她一脸失落,面具人心底也渐渐担心起来。
饥饿交迫中,两人又往前走了不少路。
突然见窥到了一丝光亮。
花容邪竟然有些激动。
“那边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悄悄移近,还没现身,就听到那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寒兵交替声。
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怒骂音。
花容邪与面具人对视了一眼,眨眼间都跃上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拨开树叶,从上面望下去,正好可以将下面景色全部收入眼底。
下面大约有七八个人,已经激战在一起。
从其中零零散散的怒骂中,花容邪很快就辨清了状况。
原来,这些人已经找打了第三把钥匙,可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赶来一些人。这些人在这下面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半点钥匙的影子,这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消息,自然就不可能放手。都想着来分一杯羹。
原来第三把钥匙在这些人手里。
花容邪一手扶树,背靠在粗大的树腰上,好看的眼角一瞬间翘了起来。
面具人偏过头,正好看见她嘴角边那一抹弯起的笑,先是一愣。然后才叹笑起来,“你也想去插一脚?”
“见者有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过。”说罢,她脚下一点,施身约了下去。
她动作轻盈,在半空中抛出的那一弯轻纱,飘渺的犹如九天玄女。
面具人摇摇头,无奈一笑。也随后追上她的身影,跃了下去。
几个激战的人已经身受重伤,分居各地,正好给花容邪和面具人腾出了位置。
两人背靠着站在人群正中央,那些人一惊,在这下面转悠了这么久都也就只看到这几个形单影只的,还以为其余的都暴毙在崖壁那一关上。
花容邪和面具人的出现的确让那些人都措手不及,周围人一下子警惕起来。现在他们都受了伤,但凡这两个人的伸手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就能轻而易举拿走那把钥匙。
可是,要是能拉入自己队列,用处也就大了。
在心底飞快权衡后,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先开口邀请:“这位少侠,本座是饮水阁阁主,东方红玉,盛意邀请少侠来本座这边,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哼,饮水阁几年前就败落了。少侠你不妨考虑一下我们红千斋,他们几个现在都身受重伤,你要是能乘机替本宫主杀了那些人,献上钥匙,本宫主就正式任命你为红千斋的左护法!”其中一个也不甘示弱叫嚣起来。
“少侠,不如考录一下我,我是南燕祝九正!行商天下,在朝中也有不少人,你要是帮我,等到拿到钥匙登上北辰国驸马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少侠,来我这里吧……”
“少侠,少侠……”
“少侠……”
“……”
“闭嘴!”花容邪冷眼一扫,全身气场一乍,那些原本还争吵不休的人顿时噤声不已。
“呵呵,你们一个饮水阁阁主,一个红千斋宫主,一个南燕第一商贾……啧啧,都是写大人物啊,无论云邪选择谁,到头来,都是要得罪其余的人。真是好难,好难……” 面具人袖手一旁,眼一扫周围,散散淡淡的说着风凉话。
说完腰间就惨遭毒手,可他面色笑笑,像是丝毫不觉疼痛一样。
花容邪嘴角上弯起一抹冷色,哼笑了一声:“谁都不选,那不就解决了?”
下面人听了全部一震,果然是他们想的那样!
当即,几个人相互使了几个眼神。只见原本还分处在四下的人,竟然一致性的向某一个方向聚集过去。最后七七八八的几个人竟然形成了一致对外的局势。
花容邪与面具人纷纷转过身去,并肩而立。
“哼,我就算毁了这把钥匙,也不会让这两个卑鄙小人抢到!”
“对!”
“……”
其中有一个突然间朝着某一处跑去,看他跑向,前面一块石头上一把青铜色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花容邪心下一动。
丢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便飞身过去。
手中一枚银针噌的射出,她使暗器的手法极为精准。如果,她想要刺对方的太阳穴,就不会错过眉眼三毫!
这次也一样,那根银针射飞出的一瞬间,那个飞跑着的人惊呼了一声,猛然间倒地。
花容邪身影一转,掠到那块大石上面,拂袖间,那把钥匙就落入手掌心。
第三把钥匙,刚刚好!
她得意一笑,徐徐转过身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青铜面具人也展袍来到她面前。刚才那一群人早就被撂倒在地,痛苦呻吟不已。
花容邪对他的武功丝毫不怀疑,会这么快速解决掉,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
“走吧。”现在三把钥匙都找到了,也应该上去了。这下面阴冷冷的,她可不想一直在这下面呆着!
“好。”面具人笑笑点头,扇子一收,走在她身右。
原本一切都尘埃落定,却没想到,在即将出去那一瞬竟然会……
“小心……”花容邪只听见一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就,整个人就被揽入怀抱之中。淡淡的梨花香让她有一刹那失神。
面具人背对着她的一只手里精准无误的捏着一枚细小的飞镖。
“啪啪啪……”掌声穿透浓雾,黑暗中走出来一个黑色阴影。
阴暗,无光,所以看不清他的面貌。
但是,从他轻盈的步履和浑身散发出来的浓浓冷意,不难读出一层含义:来者不善!
“执扇阎罗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佩服!”沙哑的声音像是指甲刻划过琉璃,吱呀瘆透人心,让人听了浑身上下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花容邪整个人一愣,脸色煞然变白!
面具人怔怔看着那一边,心中漫漫思索着,片刻后轻笑了一声:“阁下难道也是在这崖谷迷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