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舟对赵荣琛倒也不是不喜欢,养一条狗养了十几年还舍不得呢,更何况是个人。不过赵荣琛我行我素,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妥协,跟不会对女孩子说甜言蜜语,也谈不上温存小意,因此在沈沉舟心里头,他并不是她最想嫁的人。
“你懂什么,你以为会对你说甜言蜜语,把你捧得跟公主一样的男人,就是可以托付一辈子的良人?”大夫人听着沈沉舟这话,摇了摇头,“男人会不会说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娶了你,会不会对你一心一意,会不会保护你,会不会成为你的顶梁柱。”
“所有的人都以为赵荣琛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人,可只有我看出来,他是一个言必行,信必果的人。”大夫人点了点沈沉舟,“你注意到了吗?无论是他的那个师傅,还是他师傅的那个女儿,疯疯癫癫的孙女,他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这些人的喜爱,但是他仍然坚持了自己的责任,一直照顾着这些人,容忍着这些人。”
“甚至,连小八,”说道这里,大夫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然,“只是因为他当初答应过他的大伯母,照拂她的两个孩子,所以哪怕是小八跟他素无交情,在小八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他也给小八指出了一条明路。”
“你说,表姐的远嫁是因为他,”沈沉舟听着这话,惊讶的捂住了嘴。
“是,要不然你以为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是怎么知道选妃的消息?当时那么多世家女待选,就只有她被选中?”大夫人平静的说道,丝毫没有阴谋被破坏的失落,“这天底下能左右贵妃娘娘意志的有几人?”
“你是说,天师……”沈沉舟惊呼道,这才明白为何当原本被逼的要寻死的八小姐,怎么能迅速走出阴霾,用令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嫁到了西南。
“是。不过是个口头上的承诺,她都肯费如此大的精力,更何况是他的妻子?不管他爱不爱你,有多爱你,他都会护你周全。”大夫人淳淳善诱的说道,“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些?”
“那些情啊爱啊,都是反复无常,容易消散的,唯有承诺和责任感,才是会永恒持久不变的。”大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样子,高不成低不就的,就算我费尽心思将你拱到一个好人家,上面有婆婆,下面有小姑子,你能过得好?万一丈夫的恩宠不在,旁边又有一堆姨娘折腾你,你到时候除了以泪洗面还能做什么?”
“我,”沈沉舟张了张嘴,然后又低下了头。
“你看看姑母给你做的选择,有哪一件是错的?你嫁给五郎,你那个婆婆是不足为惧,在这个家里有谁能斗得过我?有我在,你放心,五郎身边绝对不会有别的狐媚子出现,他从头到脚,完完整整都是你一个人的。”大夫人拍着沈沉舟的手背说道。
“可是,”听到这诸多好处,沈沉舟想了想,不由得低下了头,沮丧的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晚了。谁想到那个贱女人竟然命那么大,推到湖里也死不了。”
“嘘!”大夫人猛然拍了她一巴掌,然后警觉的看着四周,“这话以后再也不能说了。”
“知道。”沈沉舟也意识到自己忘行,忙闭住了嘴。
“叫一个人消失,最低级的手法是自己动手,”大夫人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沈沉舟语重心长的说道,“有很多办法,是可以不必弄脏自己的手的。”
“嗯,我知道了。”沈沉舟趴在大夫人的腿上,怏怏的说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安静的等待,放心,”大夫人抚摸着她的头,温柔的说道,“我没有女儿,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女儿一样的疼爱,我怎么舍得你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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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你真的不回去?”三少爷赵荣璋看着懒洋洋躺在自己书房的赵荣琛,只觉得头大无比。
他安安静静的在着自己的书房里看书,忽然就见赵荣琛闯了进来,然后就大大咧咧征用了,还说在他去礼部之前,分到官衙之前,是不会搬出去的。
这都叫什么事儿么!真是飞来横祸。
“不回去。”赵荣琛大大咧咧的翻着他的书架,然后好不心疼的将着看不上的书通通扔掉。
“那你真的要去礼部当值?”赵荣璋揉了揉头,然后无奈的问第二个困扰他的问题。
赵荣琛在赵家向来是特例,在所有少爷都五更起三更睡的学文习武的时候,只有他可以懒洋洋的睡到日上三竿,画一些莫名其妙的鬼画符就算交差。当赵家所有的少爷被严格要求行止时,只有他可以大大咧咧的穿着奇装异服招摇过市,长街纵马,在人家的灵堂上放歌……
所以,等到长大之后,他们各显其能的通过各种方式找差事,担任着重要不重要的职位,在各种场合与人厮杀勾心斗角,累的跟狗一样汲汲营营,可赵荣琛却依旧可以消消停停的站在大家的生活方式之外,悠游度日,不担心将来,也不在乎将来。
说实话,赵荣璋曾经羡慕过他的人生,但是后来,却渐渐的觉得不对劲儿。全然的不用奋斗的人生看上去舒服到令人嫉妒,但是对于那个人而言却未必是好事。就像现在,他觉得兄弟们都已经长大,可唯独只有赵荣琛,还是一直停留在过去,不曾生长。
赵荣璋虽然跟赵荣琛不亲,但是却也不忍看着这个曾经早慧到近与妖的兄弟被眼睁睁的耽误,他曾暗示过他应该上进些,但是却被赵荣琛蔑视,久了,便也不说了。
所以如今赵荣琛主动来求他帮忙运作,将自己的品阶提高一些,他觉得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荣琛不是最不屑这些俗物,觉得会玷污了他嘛,可如今怎么却在乎了这些起来?
“是啊。记得,帮我把职位提高点,要威风多,俸禄多,工作少,离家近……”赵荣琛继续祸害着赵荣璋的书房,然后懒洋洋的提着要求。
听着这话,赵荣璋一阵苦笑,“拜托,我只是个吏部侍郎,又不是吏部尚书,要真有这样的职位,我也想去做啊。”
“你怎么这么没用。”赵荣琛听了他这话,嫌弃的撇了撇嘴,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赵荣璋脾气素来好,要不然十二也不会敢背着母亲来找他请教学问。他知道赵荣琛对着官场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不明白他不过二十余岁便能做上从六品的吏部侍郎是多么傲人的成绩,于是也么跟他计较,只是笑了笑,“如果这些要求中必须得去掉一些,那什么是你可以放弃的?你给我说说,我帮你运作时也好心里有数。”
“俸禄多。”钱是赵荣琛第一个抛出来的东西,他是看不惯凌巧春连胭脂用完了都要用帕子里里外外的擦三遍才肯扔掉的小气行径,才想着要一个高薪的工作让她知道她老公养得起她。不过如果三哥为难,那不用赚,那么多也行。
“好。”赵荣璋知道赵荣琛不缺钱,并不意外这个,只是继续问,“那下一个?”
“工作少。”赵荣琛想了想,觉得如果工作太多,可以把师傅拉来替他做。师傅不够用还有师姐,师姐不够还有小师侄,师侄不行的话还有家里的一帮兄弟呢,反正他到时候只要负责监工就好。
“你还真勤快。”赵容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被拉上了苦力名单,对着赵荣琛忽然迸发的勤快啧啧称奇,他可是见识过这个人连吃东西都懒洋洋的要人喂到嘴里去的行径呢。
赵荣璋杂杂拉拉的问了一堆,问道最后,有两个确实赵荣琛怎么都不肯抛却的了,那边是离家近和品阶高。
“为什么要离家近?”赵荣璋这会儿已经纯属于个人好奇了。
“离家远我当给谁看啊。”赵荣琛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赵荣璋这种智商不够用的人都能当上国家官员,这个国家真心是没什么希望了。他不就为了让凌巧春觉得自己好威风好厉害才去当官的吗?如果离家十万八千里,她都看不到他的威风了,他干嘛出力不讨好?
难道五弟终于觉醒了知道要叫家里人看到他的努力了?这话落到赵容璋耳里却是另外一番解读,还以为赵荣琛终于想起来要在乎赵家人对他的看法,准备洗心革面了。
“的确,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可以理解琛弟你的想法的。”赵容璋点了点头,然后又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何又特别提出要品阶高?你要知道,虽然品阶很重要,但是有些部门哪怕是三四品,其实也不如有些部门呢的五六品啊?”
赵容璋说这个,不是想显摆自己,而是给赵荣琛提醒。例如本朝的院监之类的职位,也会有正四品的品阶,但是要论实权,连吏部六品的都不如。所以每次官员提拔,并不是看品阶,而是看实职,每年大有一些从六品升为四品的人痛哭着不愿意挪窝,而一些人从五品变成七品,还有不少人纷纷祝贺“高升”。
“我知道,可我又不想当官,在乎那些做什么。”赵荣琛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只要好听就行了,你记得帮我挑个气派威风的官民,那些太难听的我不要。”
像凌巧春那个土包子,见过最大的也不过是个小县太爷,你说她能分清楚吏部跟工部的区别吗?我做官是为了让她崇拜的,对于她们这种只会听名字不懂得做官里面门道的人来说,追求权重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所以当然还是越位高越好了,最好是那种听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什么都不用管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