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当然不是为了添堵来了,实际上她本来是因为这边发生疫情,受命来此地治疗瘟疫的。不过她这人很讲礼数,既然到了师叔家乡,又恰逢师叔在,所以当然要上门拜访一二,然后就很巧的遇到了赵荣琛失踪,五夫人急晕了的事。
面对整个赵府鸡飞狗跳的状况,青檀倒是不温不火的先给五夫人上了针,把人救醒,然后才施施然的带着人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镇子,守株待兔。
换做其他人这样做,多半要被骂成是神经病了,但她不一样,她外祖父就是国师,有那么大一块儿金字招牌在,她做什么别人都会自动找到理由,如果理解不了,那绝对不是青檀姑娘的错,而是你境界不够,参悟不了。
赵荣琛看到青檀,心里头也叫苦。他那便宜师傅一家子在天份上都不怎么样,灵力老实说就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线,如果普通人是猪的话,他们顶多算是猴子,但惟独有一点,追踪人的能力特别强。
青檀也许是从小跟着她娘屁股后面抓外公以及赵荣琛这个小师叔的缘故,在寻人踪迹方面非常强,尤其是针对赵荣琛个人,基本上是百发百中,所以她自己占卜完可以在这个地方的医馆遇到赵荣琛之后,二话不说的直接把着医馆买下来,坐在这里等赵荣琛自投罗网。
赵家那些家丁,本来还对着这位“神女”将信将疑的,可眼下见得真擒住了赵荣琛,顿时对青檀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几个响头。
“行了,你们几个起来吧。”青檀制住了赵荣琛,丝毫不敢马虎大意,当下吩咐道,“你们几个,把我煎好的麻沸散端过来喂他,剩下几剂打包好带在路上用。你们几个,用麻绳来把他绑结实。”
赵荣琛听着她下手这么狠辣,一下子就抓狂了,咆哮着吼道,“你有病啊,抓贼都不至于这样!”
“抓贼可比抓你容易多了。”青檀嘀咕道,然后又在他的要穴上扎了几针,“你有几分本事我是知道的,我答应了五奶奶带你回去成亲,家里喜堂都摆好了,你要是在半途而逃,那人可就丢大了。”
“你怎么怎么还不死心!”一听着成亲这两个字,赵荣琛头皮都发麻了,眼珠子一转,“小青檀,你先放我下来,我这里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要办,你让我把这事情办妥了,我一准儿跟你走。”
“停!”青檀听着他这话,软软的一笑,却是一针扎在他哑穴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才没有那么容易被你骗。你就安安心心的躺在这等着洞房吧。”
赵荣琛一时不查,这会儿只能干瞪眼的看着青檀吩咐左右从人将着他扛进马车里,然后一路风驰电掣的朝着赵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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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巧春在赵荣琛走了后不久就醒来了,拜着赵荣琛喂的那几口血所赐,虽然虚弱的头晕眼花,但是却也勉强能下地。
她起初见了陌生的环境十分害怕,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遇到来送热水的店小二,这才明白是自己病了,赵荣琛将自己带出来治病。
“小娘子,你放心在店里头住着,你夫君已经去给你请大夫,料想过不久就会回来了。”那店小二收了赏银,见着凌巧春惴惴不安的样子,便主动为凌巧春说好话,“他可真是个体贴的爷,走的时候还特别丰富要我们不要吵着你休息呢。”
体贴。凌巧春听着这话,苦笑的摇了摇头,知道他是误会赵荣琛跟自己的关系,但要真辩驳却更加难堪,于是只能摇了摇头,没有在提这件事。
凌巧春要了壶热茶,坐在大厅里等赵荣琛回来。她原本也跟着店小二一样以为赵荣琛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谁想到她在那里坐啊坐,坐到太阳都夕斜了,还不见人回来。
客栈老板和小二,起初看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可是随着时间越久,脸上的笑意便越淡,最后更是时时刻刻的盯着她,仿佛怕她也赖账跑了一样。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被抛下了。
“真可怜,长得那么漂亮,八成是那男人觉得她活不了,所以把她丢在这儿了吧。”伙计跟着掌柜的在那里窃窃私语,声音充满了同情,奈何音调实在是不低,她听的一清二楚。
凌巧春坐在那里握着茶杯,慢慢喝下最后一杯已经变凉了的茶水,然后起身朝着那两人走去。
“你,你,小娘子要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是了。”掌柜跟着伙计正八卦的起劲儿,猛一抬头看着事主站在自己面前,顿时有些尴尬。
“店家,结账。”凌巧春淡淡的笑了笑,捏着荷包的手有些湿涔涔的。
“一,一两银子。”对着她的笑容,店家有些心虚,说完之后怕她以为自己坑她,特意解释,“不是我多收你,是那位少爷要了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本来是要一两零二钱的,我看你没有过夜,就把零头给你抹掉了,你看……”
“谢谢大叔。”凌巧春没有跟他计较这些,拿着一两的碎银子给了他,想了想之后又将着荷包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碎银抖出来放在柜台上,“能不能请你帮我雇辆车去太平镇?”
这点银子是她所有的家当了。
掌柜的看了看那银子,又看了看她的脸,最后叹了口气,咬牙将着碎银子都收了,然后吩咐道,“二狗,套车吧,咱们今晚吧这姑娘送回去。”
“掌柜的,可是那钱,”小伙计下意识的反驳道,不过看着掌柜的脸色,立刻明悟过来,顿时点头道,“好,我去套车。”
“姑娘啊,人生在世,哪里不遇上个沟沟坎坎的,经的多了也就看得淡了,所以这事儿你别往心里去。”那掌柜的见四下无人,便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你别想不开……”
“我知道。”凌巧春看着掌柜的,含泪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道,“我是回家。”
她知道自己的钱不够租车回太平镇,这老掌柜的肯送她是出于好心,在这个孤单的时候,路人散发出的一点点善意都显得那么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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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巧春在城门外的野地里站了一宿,等着天色微曦时,跟着早起去城里头卖菜的农人们一起排队进了城。
她是一个不愿意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人的人,所以面对着赵荣琛的失踪,她思前想后,觉得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丢下她不管,于是便怀疑是不是他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
这年头岁月算不上太平,他那个人又有钱又张扬,万一去医馆什么的露了财被那些不法之徒盯上了怎么办?虽然他武功不错,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没准儿就着了人的道儿呢?
这样一想,她从自己被抛弃的愤怒中走了出来,开始转而担心赵荣琛的安危,所以等着进了城之后,她二话不说先朝着赵府的方向跑去。
他家里是有权势的,自己把他失踪的消息报给他的家人,应该能起到些作用的。凌巧春这么想着,然后一路狂奔,直到在赵家张灯结彩的门楼下才停住脚步。
“大哥,这,这是谁家?”凌巧春看着赵家门口熙熙攘攘的长龙,下意识的还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因为赵家全家都在京城,这里住的人不多,所以往日门口都冷冷清清的,鲜少有这么热闹。
“赵家啊,你没看到门上的牌匾吗?”排队的男子看见是个俏生生的小媳妇儿拦住了自己,倒也没发怒,反而是好心的指点她,“你要也是来领米的,就赶紧去那边排队去,我今天都领了两回了。”
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红色,凌巧春心里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有些颤抖的问道,“领什么米?赵家为什么要发米?”
“喜米啊。赵家的少爷要成亲,赵家五夫人开恩,在府门口送米送肉,让全城百姓都粘粘喜气。”那个汉子砸了咂嘴,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你来迟了,肉都叫人领完了。”
“是哪位少爷?”凌巧春只觉得脑袋中乱糟糟的,像是有无数匹马跑过,将着她的思绪踩得一片凌乱。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少爷么。”那汉子撇撇嘴,小声跟她八卦道,“也不知道哪家姑娘倒霉,要嫁给那个疯子。我告诉你啊,据说他之前在京城就说过两门亲事,可是还没等新娘子过门,就被他克死了。据说那位是天煞孤星的命,谁嫁他谁倒霉啊。”
凌巧春站了那里,敷衍的笑了笑,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原来,他不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而离开;原来,自己只是他闲暇时一时兴起所玩的一个游戏,厌烦了便离开,根本连招呼都不用打;原来,自己的担心一直都在自作多情。
凌巧春站在那里,感觉到心疼的难以言喻。她给予的信任遭到了背叛,可到头来,这一切在始作俑者眼中或许连提都没有提的价值。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那排队的八卦汉子看着凌巧春这样,被吓了一跳,连声叫道。凌巧春睁大了眼睛,却只觉得那声音变的虚无缥缈,若隐若现。
这个时候,忽然一个热乎乎的怀抱接纳了她,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句含泪的惊呼,“姐,我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