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她的,他自然会还,而他们欠她的,他也会帮她一并讨回来。
所以,拿什么天命来搪塞他,狗屁!
他既然能屠的了魔,这漫天的神佛一并杀干净了又如何。
你们不是说她祸害三界吗?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何为祸害!
他的凶性大发吓住了所有人,毕竟谁都没有想到,一向以来都被理所当然的视为天界守护神的他,竟然会有一天对着他守护的人举起屠刀。
看着他们的惊慌失措,他只觉得快意。
狗屁,谁规定了他跟她必须为着这些没有良心的人付出一切?他从来都不欠他们什么,是他们欠他的!
那个时候,他真的有一怒之下捣毁天地的冲动,但是最后还是天界中年纪最大的太上老君阻住了他。
“老夫曾经侥幸留下了青君的一缕魂魄,将其送入了三界轮回。”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站在他面前,面上充满了悲悯,“如今她就在那里,你当真要毁了这一切?”
他愣住了,越过层层云雾,看着下界犹如蝼蚁一般的生灵,只问了一句话,“她在哪儿?”
太上老君的一念之仁,偷偷做下的好事,却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也包括他的。
在着斩仙台上,他面对行刑的仙官,只有一句话,“快点动手!”
“帝座何须如此。”太上老君等人站在旁边,看着他这样子,一直想要劝他改主意。
他本来就是五方天帝之一,数年来功勋又高,没有人能剥夺他的阶位,就算是他曾经举起屠刀,只要他认一声错,便可勾去罪孽,幽禁千年即可。
千年的时间,对着他们这种人来说不过一瞬。
但他偏偏没有,宁愿被发落凡间,忍受轮回之苦,毁去一身修为,只为了能在着芸芸众生中,再遇到那人一次。
可他们注定了有缘无分。为了劝他,月老甚至都将着姻缘簿摊开来给他看,但最终却也只换来他一句“行刑吧。”
他们这些人哪里懂得,与其在天上抱着回忆守望千年,他宁愿放弃所有换回人世的一擦肩。
没有经历过轮回的人,不知道何为轮回之苦,一遍遍的重复着相遇相知相爱却最终相错的过程,一遍遍的品尝着何为痛不欲生。就像是太上老君劝的那样,对于她,其实他已经成了过客。
时光,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一层层的爱恨纠缠压下来,千年之前的事情许多事情都模糊了,执念却越发强烈。
她送他的铠甲,在着他从天上坠落时便化掉了,在着他的背上烙出一片青鳞状的胎记,这么多年,就是这个陪着他,一世一世的在世上找着她。
他与她之前,原本只有他们两个人,可这么多年来,宿缘一遍遍的缠绕,一个个人的搀和进来,到最后他站在这边,都几乎无法看到她的脸了。
这一世,难道又要这么错过?
他不甘心,所以他根本拒绝去想她或许不在的这个可能,他疯狂的寻觅着,发誓要查遍世间的每一个。
但打鼠怕伤着玉瓶,冷静下来,他却也担心因着自己率然挑起的战火,说不定就在什么时候无意的伤了她。
所以,难道他就非要忍住,为着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去当一回什么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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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巧春坐在床上,浑身抖得停不下来,漫长的时光,就那么忽然在自己面前展开,她有时候都分不清,梦中人是不是自己。
她能感觉到她的喜怒哀乐,感受到她那平静下的眷恋和依依不舍。在看着他在世间寻找她,错过时的悲痛欲绝,她多想像着开始那样坐在他身边陪伴他,安慰他。
可是她做不到。她伸出去的手,总会一次次的越过他的脸,她拥抱的手,总会一遍遍的穿过他的身体。
她看得到他,但是他却看不到她,于是她只能一次次的看着他在绝望中闭上眼睛。
到底有多大罪孽,才能让上天如此的一遍遍的玩弄这两个人?
她不知道身处其中的人如何,只是她连看着,都觉得心已经疼到了无法呼吸。
凌巧春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孩子都睡着了,而她身上也早已凉透。
然后,她才发现帐篷里不对劲儿的地方。
金世杰不在了。
安静的帐篷里只有她们母子浅浅的呼吸声,再无第三个人。
这是半夜,赵荣琛能到哪里去?
凌巧春放下孩子,茫然的下床点燃了灯,看着空荡荡的帐篷,只觉得一切都诡异到了极点。
她觉得很累,她不想去猜测,更不想怀疑。于是她起床拨了拨被拥住的篝火,然后坐在火边,一边搓着冰凉的手烤火,一边等待他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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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巧春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帐篷的帘子一掀,然后一个人钻了进来。
“到哪里去了?”凌巧春佯装平静的拨着火盆,拿着火棍的手都在抖。
金世杰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会起来,竟然愣在了门口,不过这份惊讶并没有保持很久,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棍子,然后伸手捂住了她的手。
其实他的手更冰。
不仅仅手冷,连身上都是冷的,这样抱着她,不仅带不来丝毫温暖,反而将她弄的连心都冷的颤抖了起来。
“你,其实一直都是假装的是不是?”凌巧春忽然怒了起来,猛然转过身,一把就将着他推倒,然后疯狂的看着他,“你其实并不是傻瓜,你早就好了,只是一直在骗我!”
金世杰被她措不及防的推到在地上,仰着头看她,目光里充满了迷惑,像是一个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孩子。
凌巧春喘着粗气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头满是泪水。
微弱的火光下,他衣襟内侧有着奇怪的光泽。凌巧春愣了下,伸手就要去扒掉他的外衣,金世杰忽然挣扎了起来,不想要她看。他这番奇怪的举动让着凌巧春更加起疑,她索性直接坐在了他身上,拼命的拉扯着他的衣服。
嘶啦!在着两个人的拉扯中,一声清脆的轻响,他的外衣烂成了两半,露出里面沾着血迹的內衫。
“你怎么了?”这种转折出乎凌巧春的意外,她看到金世杰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迅速的扯开了他的內衫,然后倒抽了口凉气。
他身上有着明显的口子,显然是被猛兽咬伤的。
“你大半夜出去做什么了!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凌巧春的声音尖了起来,但却明显惊慌多余生气。
金世杰在那里躺了很久,才慢慢的抬起手,在着她手心花了一个字,“狼。”
“你是说,外面有狼?”他不能说话,凌巧春没办法沟通,只能从着他给的只字片语里猜测信息。
他点了点头。
“你,你去杀狼去了?”凌巧春想着这些,只觉得心头一紧。
金世杰认真的点了点头,像个无辜的孩子。
凌巧春听了这话,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她太神经过敏了,他并没有骗她,他晚上出去只是为了赶狼。
金世杰在旁边看着她,然后爬起来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环住了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起来看不到你有多害怕吗?”凌巧春躺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实在是太累了,她要用尽最大的力气活下去,实在是抽不出更多的力气怀疑人。
金世杰轻轻的拍着她,一下一下,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他在着她的背心认真的划着,她读出了那两个字叫,“危险”。
他半夜被狼嚎惊醒,怕伤到她跟孩子,这才自己悄悄出去打跑了狼,以至于被狼咬伤。
“我不怕危险,如今我身边能依靠的只有你,哪怕你不会说话,忘记了一切,可也是我唯一的支撑。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在这里会疯的。”凌巧春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他,在着他的怀里喃喃自语。
金世杰听着这话,低着头蹭了蹭她的发,然后在着她的手心写了两个,“放心。”
“不要骗我,”她埋在他怀里,所有的言语最后就只化成了这一句话,“不要骗我,千万不要再骗我了。”
金世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着她,然后一遍遍的安抚着她,直到她在着他怀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金世杰在那里坐了很久,不知不觉天都亮了,从帐篷的缝隙里透出了微弱的光线,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他低着头看着睡着的她,眼角还犹带着泪痕,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眼角,然后蹑手蹑脚的抱起了她,将她放在床铺上。
“我不想骗你,”他抚着她的发,然后轻轻的吻上她的嘴角,“可只有我是个傻子,你才会把我留在身边,像是现在这般毫无芥蒂的待我。”
“你放心,你是我的。天涯海角,我都不会让着他找到你。”金世杰帮她盖上被子,然后伸出手慢慢的绕着她的发,低声说道,“只有你跟我的地方,再苦也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