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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怜悯

金銮殿上一片明晃晃,苏太后身着礼服,笑容满面的看着跪拜的满朝文武,只觉得通体舒泰。

经过半个月的博弈,她终于成功的挑到了自己想要的傀儡小皇帝。看着那坐在宝座上的小孩儿,她满意的眯着眼,这大好的江山,在着未来二十年里,起码还要握在她手中了。

生不出儿子又如何?她看着那正在进行着的册封仪式,不由得的就想到了许多年前,当她初入宫的时的事情。

她当年也是闺阁千金,从小被娇养着,但不想等着长大,还在憧憬着许一个如意郎君,将来举案齐眉时,却不料遇到了那个男人。

就像是命中的劫数,她看着他皱眉,侧过身去跟人说话,心跳陡然就慢了半拍。

她知道,那个人皇帝,打过仗,杀过人,更坐过牢。若没有父亲一派的鼎力支持,他是坐不上那个皇位的。为了让两方联手更紧密些,所以父亲将着她送了进宫,意图让皇帝封她为后。

她原本是厌恶这一切的,一想到皇帝做过的事情,她脑子里唯一联想到的就是莽汉村夫,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形象,觉得跟貌美如花的自己根本不配。所以她一直想要说动父亲,换一个人进宫。

苏家的女儿很多,她是嫡长女,父亲从小就最疼她,她想只要自己坚决坚决反对,让父亲送妹妹进宫,父亲多半也是会答应的。

反正只要是苏家的女儿就够了,到底是谁,有什么要紧的。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与着丫鬟偷偷借进宫拜见太妃,借故离开时,会遇到皇帝,更会一见钟情。

她偷偷站在角落里,近似痴迷的看着那个男人,她看得出他有许多故事,他身上带着京中子弟们都有的贵气,但是那高贵之中,却有一种更深沉更震撼人心的力量,他一点都不符合她脑海中对于未来夫婿翩翩白衣公子的形象,但是却以一种更蛮横,更具有冲击力的方式,给她树立起了一个新的春闺梦里人。

她想要他,所以她同意了父亲的安排,入宫成为他的女人。可让她想不到的是,他同意娶她,却不肯以后位相许,只愿意封她做贵妃。

贵妃就贵妃吧,反正后宫中也没有别的女人,到头来还是她最大。先朝有皇后干政,最终险些改朝换代的前例,他不敢立背景深厚的自己为后也有情可原。她替着他找了理由,然后满心欢喜的想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左膀右臂。

可令她失望的是,这个男人一直对她冷冰冰的。他很客气,新婚之夜他占有了她,而后他一直关心着她,恩宠着她,但女人的直觉让着她觉得两人之间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一般,怎么都无法亲近。她自我安慰着,他或许本来就是这样冰冷的男人。他金戈铁马了大半生,如今又有如此多的国事在等着,自然没有太多的心情在儿女情长上面,温柔体贴不足也是应该的。所以她加倍的对他好,在着他面前总是低着头,希望用自己的谦卑来淡化自己背后家族所带给他的负担。

如果,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他们原本是可以美好的在一起的。但是自从那个山沟沟里的秀女站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是被勾了魂。

后来有很多次,回想到那选秀的场面,她真心觉得她愿意以一切交换那刻的时光,如果她能反悔去,她一定第一时间剁了那狐媚子,挖掉她的眼珠,看她还怎么勾引人。

可是当时她没有,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要讨好他,见着难得有个小宫女引起了他的主意,便将着那小宫女带到了自己的宫殿,巴望着他能从此多来些时间。后来他果然来的多了,没有那个女人的时候,他每个月只有四五天过来,可自从那女人来了,他便天天过来,有时候没事,也会过来喝喝茶。她只顾着看他,却没发现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热烈,直到有天他对她提出,想要她。

不过一个小宫女罢了,玩意儿一样的东西,有什么舍不得。只要能哄得他高兴,她什么都不能给他?所以她同意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才是灾难的根本。

如果没有人比较,她不会发现他也是会温柔体贴的。如果没有人比较,她根本不会分清楚那些眼神是敷衍,那些才是真正的深情款款。等她明白这一切之后,她就恨上了她,她开始千方百计折磨她。

他不过是在着她的宫里临幸了她一两回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又不是没有这种事。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这么在意,她不过是发着她去太阳下跪两个时辰而已,他竟然就能闻讯赶来拉起她,免了她的罪责。她说她砸了自己的琉璃碗,要打她板子,他送过来十二个,只让自己不要与她计较。可是他懂不懂,越是这样,她越是要疯掉了,疯到恨不得死。

可是,当自己真正想要弄死那个贱人时,他不顾一切的将着她迁走,给了她名分。然后她就那么看着她,一步一步,从着宫女变成了皇后。

那个她守了多年的位置,终于还是给了别人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恨上了他。他为什么要爱人?他如果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别人,那自己就永远不会知道,原来他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原来他对自己从来都是敷衍。他根本没有认真看过自己,他敷衍的只是苏家的女儿而已。

她很聪明,她知道要报复他们,就不用来硬的。她越逼,他便越对她好,于是她改变策略,大病一场之后,便变得楚楚可怜了起来。她知道那个贱人是个滥好人,她肯定会来看自己的。

果然,就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她来了。她比自己略大几岁,自己装作忏悔的扑在她怀里喊姐姐,她便真的当自己毁坏了,陪着自己哭了一场,说她不是故意相当皇后的,她心里头一直觉得最适合的皇后人选是自己。

贱人贱人!她在心里头骂着,可是脸上却笑得更加温柔。她接近她,利用她,让她内疚,让她忏悔,果然她不安起来了,开始将他往自己这边推。她多么希望她的拒绝能让他发怒,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拒绝皇帝求欢?可是让她失望的是,他没有。每当遇到她,他的包容性就变得无数大,她做的对的错的,都是对的。

于是,她更恨她了,嫉妒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心,她一直找机会让她死,但是他保护的太周密了,她下的毒根本还没被喂到她嘴里就被发现,为了证明自己无辜,她不得不假装也误食毒药,从此再也没有怀孕的希望,而她却就在这个时候,怀上了龙种。

她在背地里念过咒,下过无数个巫蛊,甚至不断的让人做小动作,但始终都没办法弄掉那个孩子。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她开始绝望,难道她这辈子注定要被那个女人踩在脚底下,看着她抢了自己的男人,看她的儿子抢了皇位?

是老天爷帮忙,就在这个时候她知道了她身份,于是一切都迅速逆转了起来,她找到能最冠冕堂璜的杀掉她的理由。那天晚上她一直坐在她身边,等她快要断气时,自己得意的将着这些年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说给她听,她原本是享受她的嫉妒和悔恨的,却没想到自己等来的,只是一个同情的眼神。

“妹妹,你何苦呢。”她记得她最后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怜悯,“你其实什么都没抢走,你,你注定要……”

她不愿意听着她说完那句话,尖叫着捂住了耳朵,她只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再也不会醒过来。

她死了,声音不再美妙,歌喉不再婉转,舞姿不再动人,那灵动的双眸再也不会笑意盈盈的看着任何一个人,不管是他,还是她。

在确定她死了之后,她坐在那里,捂着嘴狂笑了起来。她终于死了,她赢了,她的男人,她的儿子,都是自己的了。

她不喜欢那个孩子,他跟她母亲有着太过相似的双眸,那怜悯的眼神总让她不舒服,所以她掐死了那个孩子,谎称暴毙。他知道是她做的,但是却没有丝毫办法,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宰相,手握重兵,皇城外面的十万大军都是效忠于苏家,而不是他。

他的兵权,早在他被关押的那几年就瓦解了。

“只要你爱我,我会说服父亲,给你一切。”她劝他,逼他,可是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都是一个冷漠的眼神,以及那句冰凉的,“你走吧!”

接着,一切就那么始料未及的发生了,他很快就死了,她曾经疑心是父亲害死了他,但是父亲说他并没有做手脚,父亲告诉她,他这是郁郁而终。

怎么可能?天底下怎么可能一个人会因为一个人死去而轻生?他那么健壮,牢狱都没有摧毁她,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摧毁的了他?

但不管她怎么不相信,他最终还是死了。他快死的时候,他躺在那里看着她,目光里也是怜悯,他动了动嘴,只说了一句话,“你什么都得不到!”

她不信!

他跟她都死了,可她活了下来。没有儿子,她随便挑个儿子便是。她开始掌权,她开始垂帘听政,她看着无数男儿对自己跪下。

她想,她没了他,却拥有了天下,这怎么叫什么都没有?

你们才是什么都没有的可怜虫,我,拥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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