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琛的态度让她反感,赵荣琛的语气让她讨厌,可这些都无法扑灭当她见到赵荣琛时心里所升起的那团火光,当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命令她“上来”时,凌巧春的脑子本能的抗拒着这个命令,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从着那打开的车门里爬了上去。
车厢里很温暖,白色的长毛地毯华贵而美丽,干净的让她自惭形秽。他依靠在车壁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凌巧春脑子乱糟糟的,想要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最后只能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躲在门口。
“进来吧。”赵荣琛抬抬手,漫不经心的叫唤道,那口气跟喊一只猫儿狗儿什么的没有区别。凌巧春犹豫了一下,然后跪爬到了他身边。
“你从金家逃了出来?”他将手放在她的脖颈上,随意的摸了摸,她只觉得像是一阵暖流从四肢百骸中流动起来,汇聚到心头,整个人都暖哄哄懒洋洋的,所有孤寂疲惫不安紧张都消失掉了。
凌巧春心里头抗拒着这股顺从,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赵荣琛对着她这举动并不以为意,他用的本来都是肯定的语气,压根儿不需要她的赞同,只是自顾自的思考着,然后问她,“你娘把你赶出来了,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凌巧春一不留神,那话就说了出去,“我无处可去。”
话刚落音,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这算什么?求救吗?怜悯吗?对着一个其实都算不上有什么交情的人?
“大晚上的,你在外面不安全,跟我回家吧。我可以收留你一晚上,”赵荣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然后点了点头,“天一亮,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不过不能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
“如果你四处乱跑,我会很困扰的。”他弹了弹指,自顾自的给她安排好一切,然后吩咐车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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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巧春坐在车里头,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鼻尖萦绕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是从赵荣琛身上传来的。她小心翼翼的蜷缩着坐在他的旁边,目光却控制不住,有意无意的朝着他露出的脖颈上瞄去。
赵荣琛长的很漂亮,脖子更是修长白皙,说话的时候喉结一颤一颤的,换做别的女人,或许单纯的只是欣赏着男色,可凌巧春却莫名的觉得,那脖子看上去很美味诱人。
好饿,好想咬上去。
似乎,只要咬上去,就会很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太久的缘故,冰冷的身体在遇到车里的热气时渐渐融化成了一团,胃里头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虚起来,火烧火燎的疼,急需要什么来填补这一切。
就在她竭力想让自己的目光从赵荣琛脖子上移开时,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笑,然后便是他揶揄的声音,“饿了?”
凌巧春身子一颤,垂首恨不得将头埋到肚子里去。
赵荣琛似乎觉得她的样子很有趣,没有在意她这些微弱的抵抗,伸手将着她扯到了怀里,然后咬破手指,将流着血的手送到了她面前,“吃吧。”
又是这个?凌巧春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无比的怪异,正常人见到人饿了,只会拿出食物来款待,哪里有这种用自己的血招待她的?
可是赵荣琛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的,上一次也是这样。凌巧春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除了那染着血的手指头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不能吃,这是不对的。她在心里头对自己说,可是舌头却无意识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近似于贪婪的看着那一抹红。
赵荣琛身上的香味就是从着这血液里传出来的,当着那层薄薄的皮肉被牙齿挑破之后,香味忽然成百倍的增加,从这令人馋涎欲滴到令人急不可耐。
“这么多天没有用过,你一定很怀念吧。”赵荣琛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诱惑的味道,他直接将着手指送到了她嘴边,触摸着她的嘴唇,将着那血液染上了她的唇瓣。
凌巧春再也忍不住了,猛然向前扑去,一下子跌入了赵荣琛的怀中,抱着他的手,紧紧的含住了他的手指,贪婪的吸食了起来。
那当着那香甜的血液从口中流入喉咙,胃部立马感觉到了一种充盈的舒适,似乎一下子都被填满,凌巧春闭上了眼镜,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要飘到天上去了一样。
赵荣琛坐在那里,满足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只满意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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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了很长时间,凌巧春吃饱了之后,脑袋反应迟钝的窝在赵荣琛怀里头一直没有起来,只等着辚辚的马车声骤然停止,这才猛然睁开了眼,有些不安的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我家。”赵荣琛言简意赅的说到,他的脸色或许因为失血的缘故,变得更加苍白了,有些薄如素纸的感觉,当着整个人站在夜色里时,单薄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不过凌巧春见识过他跟着一个寺院的护院僧对打,知道他绝对称不上病弱。
握着他的手下了车,凌巧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四周,便被着一件皮毛斗篷没头没脸的给盖了起来,赵荣琛在帮她系好带子,然后拉严实了兜帽吩咐道,“不要露出脸来,我带你进去。”
凌巧春听话的让着他拉着手,慢慢的从跟着他走进去。因为赵荣琛将着斗篷的兜帽拉的太低了,她几乎被蒙在那白色的皮毛里,什么都看不见。地上似乎是花园,铺着各种各样的石子路,又咯脚又滑,赵荣琛带路也没什么耐性,只顾着自己往前走,凌巧春的手腕都几乎被他扯断了,几次差点都脸朝下的落在地上跌个狗啃屎。
“真笨。”又一次快摔倒时,她听着赵荣琛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声,就在她准备道歉时,忽然感觉身子凌空而起,却是被人抱了起来。
“不要动,”赵荣琛严厉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凌巧春听着这句话就乖乖的坐在那里,搭着他的肩膀不敢挣扎。
“虽然你是短寿之相,不过这分量,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早夭。”赵荣琛嘀咕着,凌巧春感觉到他就像是衡量猪肉块那样的掂量了掂量自己的分量,然后抱着她轻快的往什么角落里走着。
凌巧春低着头没敢说话,她这早夭的命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其实原本不是这样,她出生的时候,还被人夸过是少见的福禄寿俱全之相,不过后来母亲病重,又买不起药,便由着仙姑做法将着她的命数借了一半给母亲。凌巧春不知道这传说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母亲的病的确从那之后就变好了,以后还生了弟弟妹妹们就是。
也是因为有这么一段“光荣事迹”,所以后来金家买童养媳才会选中她,图的就是她能让人病好。不过到着金家,似乎她的借命就没那么灵验了,折腾好几回,丈夫最终仍然没有起色。后来有相士替她看过,说她自己都是早夭之人,哪里还能为别人延寿,婆婆因此不止一次在家里怒骂,说是卖到了水货。
这会儿听到他又重新提起这话,凌巧春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的厉害,似乎很想要哭出来,却又被什么堵住了,连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就在她闷头自个儿纠结时,赵荣琛急行的步子忽然停止了,凌巧春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然后就听着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五哥这是得了什么宝贝,能不能借我瞧一眼?”
凌巧春一愣,这才知道是遇到了赵荣琛的兄弟,当下紧张的松了手,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没想到被赵荣琛抱紧了动弹不得。
对于那人的笑语,赵荣琛按照他一如既往的风格直接粗暴的丢了一个字,“滚!”
凌巧春忽然很同情那个男人,哪怕是看不到,她也能想象那人在听了这个字之后脸色有多么难看。
迄今为止,除了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子,似乎他遇到的所有人在见到他时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五哥,你这样就有失体统了哦。好歹也是赵家的子孙,你要是在外面这样被人看到了,那可是,”对面的男人压抑住了怒气,用着表面上听起来客气但实际上暗含恶意的话威胁着赵荣琛,却没想到才说了一半又被赵荣琛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哪家出了你这么个龟孙子,连话都听不懂是不是?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好狗还知道不挡道呢。”
“赵荣琛你别嚣张!”那人被他这么侮辱,果然忍不住爆发了,生气的朝着赵荣琛吼着,“你信不信我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告诉奶奶,让她在命人将你关起来!”
“切,你信不信我叫你从今天起一天比一天倒霉,吃饭被噎着喝水被呛着,走路遇到坑行船遇漏水,难得在妓馆点了个红歌姬,结果脱了裤子却硬不起。”赵荣琛讽刺的说到,要论起骂仗的本事,那人却是十个加起来都比不过他。